第八十三章
夙顏覺得,常亦楠對於她的修為,是絲毫不關心的。他關心的,隻是她什麽時候能順順利利風風光光地嫁入滄闌宮。
夙顏對此……很受用。
常亦楠果真信守承諾,一直沒有稱帝,就在滄闌宮內等著她。但她依稀記得,許久之前她曾問過常亦楠,為什麽常亦駟死了他還不繼承帝位。他說,他還有事要做。至於是什麽事,夙顏也不知道,並且也不知道這幾十年前就要做的事現在做了沒有。
夙顏吃著果子,特意問了一句。
常亦楠隻挑了挑眉,複又開始寫寫畫畫:“哪有那麽快?”
夙顏噎著了,一口果肉在喉嚨裏上不去也下不來。六十多年還沒做完的事,想必定不是小事,這樣藏著掖著不告訴她又是怎麽回事?
夙顏偷偷溜出去,準備去問晉宇。
晉宇正打發完一隊人,猴子一般伸了個懶腰。見了夙顏,臉上便堆滿了一堆笑。夙顏看得直皺眉,她記得最開始見著晉宇時,他是根本不愛笑的,怎麽現在動不動便開笑了。
夙顏想,可能是年紀大了,返老還童。
晉宇還在笑:“上神,有事?”
“有。”夙顏嚴肅道,“近日我總覺得你們這些下屬半是不太給力,我思索著,可能是你們不太能參透常亦楠心思的原因。現在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若回答上了,若回答上了……那……”
“上神。”晉宇無奈,“有什麽問題,請盡管問,晉宇一定知無不言。”
“好,那本姑娘可就不客氣啦!”夙顏壓低了聲音,“我上次問常亦楠,他為什麽不繼位,他說他還有事要做。今天我問他,他又說這事還沒做完。你說說,這到底是什麽事?”
晉宇:“……”上神你確定你不是在套話嗎?他搖搖頭,反問,“殿下未曾告訴上神?”
夙顏老實交代:“我問他,他讓我猜。”
晉宇聞言又笑了,但卻是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這事,並不算什麽秘密。
眾所周知,數萬年前魔圭王判亂,魔帝一意孤行,派了常亦楠的舅舅,魔後唯一的兄長前去絞殺魔圭王。但戰場失利,魔後兄長戰死沙場。自此,帝後疏離,常亦楠母族勢力毀於一旦,魔後幽居宮中,鬱鬱而終。
這一段魔界曆史,看起來似乎並無甚特別。但壞就壞在,當時魔族驍勇善戰的將領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為何魔帝偏偏一意孤行,非要違背魔後的意願,讓魔後的兄長去。再者,魔後出身世家,自身修為本就不低,又有常亦楠這個牽絆,何以幽居不到百年便香消玉殞。
這些問題,一直是卡在常亦楠胸口的一根刺,隻一動,便血流如注。
那時的魔界,有能力將魔後都算計進去的人,真真不多。而世上最令人憤怒的事,便是明知仇人是誰,卻不能一報深仇。
夙顏聽著,很不是滋味,心疼常亦楠,卻也不解他的做法。要調查這件事,登上帝位大權在握不是更方便嗎。更何況現在魔界形勢如此複雜,為何還要止步不前。
晉宇說,天地萬物,都講究個平衡。一方若動,另一方必然也會動。常亦楠若舍棄現在的身份,成為魔帝,那幕後之人也就不是以前的樣子了。最後查出來的東西,定然不同。
對此,夙顏表示腦子有些不夠用。
晉宇拍拍她的肩:“天分,不可強求。”
夙顏咬牙切齒:“本姑娘可以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晉宇溜走了。
傍晚,滄闌宮卻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司嘉被侍衛攔在宮外,夙顏飛奔出去接她。
完了,完了,六十年沒出來,怎麽覺得見到每一個人都得敘個舊。夙顏淚奔,還能不能安安靜靜地生活了?
司嘉一身火紅的長裙,站在滄闌宮外,神采飛揚。見了夙顏,臉上的笑更明亮了三分。
夙顏納悶,六十年不見,怎麽人人都沒什麽變化,就她自己變漂亮了?
她很滿意,飛奔的身影像隻綠色的蝴蝶,伴隨著陣陣清脆的鈴鐺響。
兩人擁抱片刻,司嘉用了半盞茶時間極其誇張地向夙顏表達了她在這六十年裏對她是怎樣的思念,以至於茶不思,飯不想。
夙顏看了看她明顯圓潤了的小腰,想了想自己在練功房內昏天黑地的修煉,說是嗎,我也想死你了。
司嘉拍她一巴掌,說:“虛偽!”
夙顏回道:“彼此彼此,半斤八兩!”
夙顏也不管她為何直接就尋到滄闌宮來了,兩人相視一笑,攜手進了滄闌宮。
這麽多年了,那張吊床還在原來的位置,隻換了張新的,顏色更好看了些。 夙顏拉著司嘉,心滿意足地躺上去。
司嘉這些年,過得與之前無甚差別,不過是今日打一架,明日又打一架。一來二去,竟打出不少交情。
司嘉依舊很活潑,一開口,話便像決堤的河水,止也止不住。 夙顏聽著司嘉絮絮叨叨地講這些年的事,終於有了種時光過境的感覺。
原來,她閉關後沒幾年,沐衡便曆劫回來了。原本是要曆盡佛家八苦的七世劫難,硬生生被夙顏扭成了一個完美的結局。人間一遭,收獲了一段完美的愛情。如今她身在神界,隻等著愛人修煉飛升,便可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據說沐衡曆劫歸來的那天,三公主在南天門擺了七裏紅綢迎接她。她卻謝過禮後步行到了紫燁神宮,在宮門外向夙顏磕了實打實的三個響頭。
司嘉說,那三公主後來也被天帝禁了足,整整二十年,天帝還命人在她宮門上掛了個牌匾,上書修身養性四個大字,以示警醒。
司嘉做驚嚇狀,說才知道紫燁神君和天帝竟是關係這樣好的朋友。一般像紫燁神君這種大權在握的人,不都是帝王的眼中釘嗎?
夙顏表示,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
又說,夙笑自夙顏閉關後,便也跟著閉關了。流寂取消了每月一次的述職,但連朝歌依舊卡著這個時間去紫燁神宮走一遭,目的為何,一看便知。
夙顏皺眉,她出關後第一個見的是流寂,之後便火急火燎趕來了滄闌宮,還真沒見到夙笑,不想卻是閉關了。
司嘉又說,神界向來是八卦的搖籃,緋聞的天堂。
“你是不知道,你閉關後,外界都傳你是因為神君不滿你與常亦楠定親,這才被禁足的。”司嘉嘖嘖道,“這一說,賭場便是天翻地覆啊。我好幾次都看到幾個小神仙聚在一起打打鬧鬧,就是為了爭出個勝負。後來好不容易大家一致絕對這個賭局等到你出關後再定輸贏。”
“真瘋狂。”夙顏唏噓,“但我更關心的,還是為什麽神界的人懲罰小輩都喜歡用禁足的?”
“……”司嘉無語,這是重點嗎,“神仙生孩子不容易,有一個都當成寶貝,哪舍得打罵,禁個足,意思意思就行了嘛!”
夙顏點頭:“有道理!”
一隻鳥撲棱撲棱飛過來,一頭栽到夙顏懷裏。夙顏抱起來一看,渾身墨綠色的羽毛威風凜凜,不是常亦楠屋外的那窩鳥還是誰。
我的乖乖,都長這麽大了?夙顏翻了翻它順滑的羽毛,一根絨毛也找不到了。
鳥兒嘰嘰喳喳,輕啄夙顏的手。
夙顏又說:“以上種種,都是小事,難道這麽多年,都沒什麽大事發生?”
“當然有!”司嘉望了望四周,覺得在別人的地盤上說大事不太好,尤其是與這地盤的主人有關的大事。她壓低了聲音,神秘一笑,“回去再告訴你。”
夙顏看了眼書房的方向,會意點頭。
因著司嘉無意間賣的關子,夙顏心潮澎湃,當晚便回了紫燁神宮。一聽司嘉的話,暗道這果然是大事。
一件今日她還問過晉宇的大事。
原來,這些年,常亦楠花了大部分精力去查當年魔後和他舅父的那件事,順勢牽扯出一大批當今魔界勢力不俗的人。而首當其衝的,便是姣池的父親,魔鈅王。
魔鈅王一家,按夙顏的說法,真的是禍害。
魔後百年忌那天,常亦楠去祭拜。按照魔族習俗,百年忌,後輩是須得進入陵墓內,對著靈柩叩拜的。壞就壞在,常亦楠對著靈柩叩拜時,竟發現那靈柩之中,空無一物。
魔後去世這麽多年,百年忌也忌了無數次,如今才被發現她的靈柩是空的,不得不說,這是天意。
當初魔後地葬禮上,常亦楠可是親眼見著魔後的屍身被放入靈柩再放入墓室的。如今屍體不翼而飛,隻能說,常亦楠大意了,竟叫人有機可乘,連母親的遺體都盜了去。
常亦楠一路追查下去,這目標,自然就落在了魔鈅王的身上,與此同時,現身地,還有一直隱匿於寸天穀的伊紅教。
寸天穀外的天然屏障已被夙顏常亦楠和隨後去取迷辻花的木森破壞了個幹淨。如今伊紅教在藏匿身形這一點上,倒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姣池身為魔鈅王的獨女,現任伊紅教護法,自然是聯係伊紅教和魔鈅王的重要紐帶。
魔後遺體失蹤的事,必然與他們少不了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