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七十四章 番外 蕭鷗傳（7）
最讓我難過的時候到底還是來了。
蕭讓終於攤牌，儘管我知道這些遲早要來，我很多年沒見過爹爹喝酒，我本以為是因為銀麟軍的傷亡難過的，卻沒想到原來爹爹實際上早就知道了。
可能是解解告訴的，他們這些人思想太老了，可我不能說，我也不好反對。
我問爹爹後悔不後悔，爹爹應該是難過的，但他不後悔。
可能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我無法反駁蕭讓，我更沒辦法視若無睹的把銀麟軍的叔叔伯伯再次放到戰場。
他們老了。
……
我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力的不足，我好想我能力特彆強，我一個人就可以去九黎扇那個太康王的耳光，我想扇死他。
父親滿頭蒼白，六十多歲的年齡早已該頤養天年，但銀月城明明那麼大那麼好卻被夾在中間無法動彈。
我也知道蕭讓為難，銀麟軍的編製只有兩萬人，如果是這樣根本不足以保護這座城，明明很好的生活偏偏在平靜很多年後變得莫名其妙的難過起來。
幽州的妖獸我不怕，如果真的需要，我也可以，但我絕不屈服。
但現在牽扯的不止是我自己，蕭讓也是無辜的，我爹是無辜的，銀麟軍上下沒有一個人不是無辜的。
難道要銀麟軍死嗎？
銀麟軍做錯了什麼值得王城那個老王八蛋這樣對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我曾就此問題問過蕭讓，我真不想打仗，我怕。
我怕……
……
銀麟軍的火炮在東南面城牆下整夜轟鳴，無數的妖獸就像是無端端的禍一樣出現，前仆後繼的前來……
你們能消停點嗎……
終於到了打的那一天。
過年的氣息彷彿在昨天，可我已經背上叛軍的名聲了，銀麟軍也已經背上叛軍的名聲了。
我從來沒想過我也會有一天非要走上這一條路，我的教育我學的文明，都在這裡作廢。
我最怕的一天總於來臨了。
……
我曾經很討厭這裡，好不容易開始喜歡上這裡，沒想到結局就是真的成了叛軍。
我從未想過某一天會真的這一出去就是叛軍。
我怕很多年前的事情再次出現，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
蕭讓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我看著初見幫她，我對她一直有那種奇怪的感覺，而現在我更加感覺他們之間有很多事情。
我問過初見，她看著我說：姐姐，這可能是命吧……
我第一次聽到這麼悲傷的語氣。
我很慌。
我也只是一個女孩，為什麼非要我用一個活了老嫗年齡的語氣來這裡開解呢？
誰又來開解我？
……
銀麟軍總於踏上了征程，青州，天合關，居然都兵不血刃的拿下了。
三月十三，燕丘拿下。
三月十五，過蜀地。
三月十七，蜀地淪陷在那片黑暗裡，羽族損失巨大。
……
蕭讓已經只能趴在小銀背上了，我打了好幾次，但我不知道黑暗的盡頭在哪裡，滿眼都是絕望。
或許，我離開那個世界，本身就跟主角沒什麼關係。
穿越這事都讓我遇到，確實是我活該了。
可能我曾幸福過七輩子，這輩子該我倒霉了吧……
……
三月二十三，銀麟西軍戰死三萬，損傷一萬，百姓不計其數。
三月二十五，銀麟西軍戰死四萬，損傷三萬，損傷三萬，百姓不計其數。
三月二十七，銀麟軍損傷過半。
三月二十九，我終於看到九黎城牆。
我終於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九黎的城牆。
而後面的消息讓我不敢再看。
天機門覆滅。
雲麓覆滅。
冰心堂覆滅。
養我長大的雲麓，那麼多厲害的人，我居然說失去就失去了。
蕭讓想把蘇雅姐放在向晚原那邊。
我的名字都是從那邊得來。
父親希望我們姐弟自由，不要再像他們一樣。
而我們。
走上了他們的老路，並且更迫不得已。
……
如果這個世界有真理，我如果有足夠的能力，我一定要打破它，讓它知道我們這些凡人的厲害。
太康王像個老嫖客一樣虛弱，他在城牆上大呼大叫，就像是我們銀麟軍才是最大的敵人，他眼裡沒有我們身後的黑暗。
莫小白在人群中渾身是傷強撐著陣法，朗群的長槍斷裂，蕭讓這十幾年都是兢兢業業一直為了銀麟軍努力，現在像條狗一樣躺在銀狼背上，他奄奄一息。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憤怒。
蕭讓突然問我：姐，你記得2020嗎？
2020……
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記得啊，我怎麼會不記得？
這個王八犢子害得我被雷劈成一堆不明物體，然後來了這裡。
2012都沒出事，2020出事了，意外就像洪水猛獸一樣，從來不會打個招呼，是不是特別熟悉？
他趴在小銀背上問我，我看著他似乎交代遺言一樣的狀態我就很難受，我也更憤怒。
我們倆來這裡什麼也沒做，只是為了過得更好，以前是，現在也是。
不止我倆，銀麟軍的將士上下十幾萬人，沒有人不想過得更好。
而這些都有我眼前這個像老嫖客一樣的王的功勞。
我要毀了這九黎城。
我要毀了它……
……
我突然看到一股金色的光芒在閃耀，她的聲音就像呼喚也像低語。
我看到初見幾乎破敗的身影突然光芒萬丈，就像是太陽一般，我聽到了似乎歌聲一般的囈語。
光芒從她身體裡面向四面八方散開，她的生命氣息在一點點消散。
我曾親眼看著她在蕭讓睡著的時候給他續命，而現在我續不了，她也沒力氣了。
我們再也找不到後盾，再也無路可退了……
「姐，以後靠你了……」
靠我了……
我淚流滿面，靠我了……
蕭讓，你個混蛋……
我看著他突然迴光返照一般舉起長槍，長槍點在我腳下，我的六芒星變得越來越大。
我想起了師傅。
師傅哄我睡覺哄我修鍊，也想起了師姐無微不至的照顧。
是啊……
靠我了……
靠我了……
我淚流滿面，答應他：好。
金色光芒聚集在六芒星下。
我要毀了這座城，我要殺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