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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幽泉困境

  秋花冒綠水,密葉羅青煙。

  零零散散的一圍奇株異草,環繞著一潭清澈的幽泉,月光下泉上輕煙裊裊,飄飄忽忽往高處繚繞。高處有一岩洞,輕煙就在岩洞的開口處,消散於樹椏中,不見蹤影。

  幽泉邊,一對青年男女,交疊而卧,昏睡在此已有半晌。

  男的一身白色戰甲殘破,女的身上衣裳更是襤褸不堪,白裙紗衣變成條條絲縷,顯出裡面的褻衣來。

  這兩個可憐人,正是從山崖跌落的唐一白、饒雲歌。

  兩人跌落到半途,應該是被樹枝攔住,彈進岩洞里,又甩落在這幽泉邊,暈死過去。

  饒雲歌迷迷糊糊中醒來,感覺一陣刀割般的疼痛,身上還壓著什麼東西。

  她下意識用手推開去,這才知道,壓著她的,是一軀男子的身體。

  掙扎著爬起來一看,正是那白甲青年官軍。

  饒雲歌既羞又惱,想尋找自己的雪痕劍砍了他,卻是在四周都沒有找到,附近連塊趁手的石頭都沒有。

  饒雲歌慢慢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非常的尷尬。

  且後背之處,刀割般的疼痛,估摸著是一道傷口,鮮血淋漓順著背脊,垂流到下身來。

  只是傷口恰好在後背,饒雲歌想摸摸不著,最後索性扯下身上的絲縷,繞一圈用力勒緊,算是延緩傷口的血流。

  隨後看了看自己衣不遮體,實在難以見人,又折來一些花草,用布條綁住,算是勉強遮個羞。

  這裡是哪裡呢?

  饒雲歌望望高處的岩洞,試著想要攀上去,可惜岩壁長滿青苔,沾手就脫落,到處滑溜溜的,無處可以下手。

  饒雲歌越想越是惱羞成怒,都是那白甲官軍的錯!當下便走過去,狠狠用力踢了幾下唐一白。

  沒有半點反應。難道是死啦?

  山洞裡守著個死人,這可不大妙。

  饒雲歌忽然有些害怕,她放開喉嚨大喊:「有人嗎?」

  可惜,回應她的只有淡淡的月光,透過斜斜的岩洞口處的樹椏,灑落下來。

  四周一片死寂,地上除了一動不動的唐一白,連半隻解悶的蚊蟲都沒有,此間彷彿是被天地遺忘之境。

  孤零零的饒雲歌,呆坐在幽泉邊,寂寞頓時像潮水般淹沒了她。

  饒雲歌努力回想了一會,此地應該是白浦島西北部,平時人煙罕至。

  畢竟山多崖險,又沒有什麼可以採集的資源,所以這麼多年來,就連自己都不曾來過。

  唉!如此偏僻的地方,如何才能得救呢?

  片刻之間,思緒萬千。

  難道,此生就要人不知鬼不覺的死在這裡?若是百年之後再有人發現,豈不是要誤會兩具枯骨,是殉情的男女……

  饒雲歌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泫然欲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唐一白悠悠醒來。

  睜眼見饒雲歌坐在幽泉邊,髮髻散亂,身上纏著花花草草,一副不倫不類的樣子,甚是好笑。倘若不是兩條紅綾尚在,差點兒就認不出來了。

  咳咳……咳咳……

  枯坐的饒雲歌,突然聽到唐一白猛烈的咳嗽聲,嚇了一跳。

  原以為是死人一個,沒想到還活著。

  她既驚又怒,起身就想撲過去廝打,卻見唐一白掙扎著坐起來,擺擺手說:「停……停.……停.……」

  饒雲歌握緊雙拳,冷冷地看著他,心中雖然驚懼疑惑,但也真的停下腳步,想聽聽他說些什麼。

  唐一白又一陣猛烈的咳嗽后,弱弱的問饒雲歌:「這是哪裡?」

  「我哪知道這是哪裡呀……」饒雲歌又氣又好笑,本以為能聽到點什麼有用的辦法,沒想唐一白也是腦子不清醒。

  不過這也很正常,自己剛醒來那會,不也糊裡糊塗不是。

  唐一白環顧了一下四周情況,心裡總算有點數,便對饒雲歌說:「姑娘,此地離開不易,看來我們得在此歇息一晚,待天明再尋找出路了。」

  饒雲歌想想也不無道理,只是雙方乃是死敵,如何度過這一夜呢?

  唐一白看了她一眼,心中明白她的顧慮,就開口說:「你我雖然是敵人,但如今一起陷入困境,就先把事情放開一邊,等出去后,我們再比個高低如何?」

  饒雲歌心想,此時若是廝打起來,或許不是他的對手,如果天明真能尋到出路,自然也不怕他的。當下便對唐一白點點頭,自顧走到一邊坐著。

  眼前的男子雖然是敵人,但始終此地多了一活人,不至於像剛剛那麼安靜得讓人害怕。

  更何況,眼前這個男子,倒也長得玉樹臨風,眼神純凈,應該是信得過的人。

  嗯,不然,又能怎樣呢?

  唐一白也遠遠找了一處坐下,檢查自己身上的狀況。

  戰甲有些殘破,而長劍應該是跌落山崖去了,所幸傷勢除了肩頭那一處,其餘都是一些小擦傷。

  忽然回想起跌落山崖前,饒雲歌與自己的最後一招,不知道為何威力如此浩大?

  對碰之下竟然引發雷電,爆發強大的氣流,將二人同時掀飛。

  看來,這兩招肯定都是非同凡響,以後若有機會,必須好好研究一番。

  想著想著,不禁轉頭看了看饒雲歌,只見她衣裳襤褸,甚是可憐。心中頓時有些不忍,就沖著她笑了一下說:「姑娘別轉身,我脫件衣服給你吧。」

  三下五除二,唐一白轉眼就脫去戰甲,又脫下裡面的長衫,忍著肩頭傷口處的痛,胡亂倒點金瘡葯敷上,然後愣是把硬邦邦的戰甲又穿回去。

  起身拿著長衫過去給饒雲歌,這才發現她也受傷不輕,又走回來拿上金瘡葯,一併遞給了她。

  饒雲歌接過東西,心中一暖,沒想這傢伙還挺細心的。只是當著一個男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換衣服,臉上一陣發熱,就別過頭去。

  唐一白一下子反應過來,就一邊走回原處一邊說:「你換吧,我不會轉頭看的。」

  這一來一回,殘破的戰甲晃來晃去,磨得肩膀傷口處,更加疼痛。

  唐一白雖然痛得齜牙咧嘴,但還是拚命咬緊牙關,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那邊換過衣服的饒雲歌,心裡總算舒暢許多,又走到幽泉邊,掬起一捧水來洗臉。這才發現此處原來是溫泉,索性就放下一頭青絲,仔仔細細洗了一遍。

  溫泉暖暖地,撲面非常舒服。

  若不是邊上有個唐一白在,饒雲歌真想跳進去,好好的泡個澡。不過,就算如此草草的收拾一下,心裡還是痛快了很多。

  此時,唐一白已經在周圍找來些許枯枝幹草,又用火摺子生起一堆篝火,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堂堂的。

  洞內原本清秋的蕭殺之氣,一掃而空。

  饒雲歌聞著身上衣衫,一股男子特有的氣息,沁人心脾隱隱傳來,不由心頭旖旎。

  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讓她恍然若夢,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還是幻。

  轉身偷偷看了一眼唐一白,見他一手捂著肩頭,神情非常痛苦。突然想起,這應該是之前在山崖上,被自己一劍刺傷的地方。

  此刻,饒雲歌居然生出絲絲歉意,但又馬上想起雙方是敵人,自己不該有此憐憫之心。

  心中糾結好一會,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拿著金瘡葯走過去,遞給唐一白說:「對不起!」

  唐一白笑笑接過金瘡葯,道了聲謝謝,然後看著饒雲歌,想要她轉過身去。

  可是饒雲歌並沒有會意,還一個勁的說:「搽藥呀,你怎麼不搽藥呢?」

  唐一白咧嘴一笑說:「姑娘,我總不能在你面前,光著膀子吧?」

  饒雲歌這會才反應過來,羞紅臉趕緊走開。一邊走還一邊說:「都傷成這樣了,還顧及這個?大老爺們的,光個膀子又不是沒見過。」

  說的也是,白浦島的夏天,光膀子幹活的海賊,到處都是。饒雲歌根本沒想到,眼前這個傢伙,麵皮居然比女人還薄,不禁心裡暗暗竊笑。

  「啊……」

  「怎麼啦?」饒雲歌聽到唐一白一聲叫,連忙轉過身跑過來看。

  原來是鐵甲邊緣,將傷口磨得血肉模糊。唐一白痛得齜牙咧嘴,還一邊說:「沒事,沒事。」

  饒雲歌不禁一陣心軟,就蹲下身來對唐一白說:「我來吧。」

  唐一白一怔,想不到饒雲歌會幫自己上藥,心裡頓時微微一暖。

  看來,海賊也沒有那麼壞嘛……最起碼,眼前這個海賊頭領,還是蠻可愛的。

  王朝的軍情書簡里,海賊都是無惡不作的描述,想來並不完全可信。

  唐一白人生第一次,和陌生女子靠這麼近,不由心跳加速。

  眼前正在仔細為他上藥的饒雲歌,讓他有種錯覺,這不是敵人,而是相識相知多年的親人。

  篝火熱烈,映紅兩個年輕的臉龐,氣氛有點曖昧,又有點溫暖。

  饒雲歌上完葯,用嘴輕輕吹了吹,這才起身。卻沒想這一蹲一起,背後的傷口變得嚴重,轉身疼叫了一聲,鮮血沁出長衫,一滴滴流了下來。

  唐一白見狀,心裡很是不安。但畢竟饒雲歌是女子之身,自己不方便幫忙上藥,只好杵在原地,緊搓著雙手,自個兒干著急。

  饒雲歌雖然也紅著個臉,倒也顯得落落大方,反過來安慰他說:「應該是跌落山崖時,在哪裡被划傷的吧。不礙事的,等出去了再作處理。」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耳邊傳來樹枝開裂的聲音。

  「咔嚓.……」

  抬頭看去,只見那岩洞開口處的樹椏,正掛著一個少年,壓得樹椏吱吱作響,搖搖欲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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