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北上
大門被拍得噼啪做響,聲音大得讓四周院子都被驚醒,有人迷迷糊糊的探頭出來準備大罵,一見是身著禁衛軍服之人,又馬上縮了回去。
林朝一邊系腰帶一邊極為不爽的開了大門,見了門口的高文景不覺一愣,道:「你幹什麼?」
「哎,不得了了,具體情況待會跟你說,皇上聖旨,咱們要護送齊王殿下去北疆,現在殿下車架已經快出城門了,咱們得要快點跟上才行,校尉,你快換衣服走人吧!」高文景叫道,說完便對身後的人道:「你們再去看看,人都喊齊全沒有,跟大夥說,這事推脫不得,掉腦袋,滅九族的事。」
媽的,林朝暗罵一聲,道:「你們先去,我馬上跟上,我馬快。」
「校尉,這事可不能馬虎,兄弟們家都在京城,可全掛著腦袋呢。」高文景應了一聲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他們這些人的家都在京城,可是這幫從西北回來的,特別是這位林校尉好像可沒什麼家人在京城。
「知道了!」林朝喊了聲便將大門一關,手下還有一百兄弟在那,怎麼他也不可能這個時候跑,雖然他的確很不想去。
「何事?」蕭凌風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來,看著林朝換衣服,問道。
「齊王要去北疆,皇上命令我們護送過去。」一邊著甲,林朝一邊道。
「北疆?」
「嗯,」手頓了一下,林朝轉身坐在了床上,將身上的荷包掏了出來遞給她道:「這次去……要是三個月內我沒回來,你便帶著多吉他們走吧。」想了一下,林朝微笑了一下,道:「不用等我了,明日就帶他們走。」
「林朝?!」
「你要找的那東西,可否告訴我是什麼樣的?我路上有機會就去探探,」林朝拿起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道:「衛霜已經知道了你,也知道你要去冰殿找東西,所以才特意安排我進了齊王宮殿。所以,這次你別去,十有**,這是個陷阱。」
淡淡一笑,蕭凌風道:「如若是個陷阱,你不是更危險?」
抬頭,五指叉進了她的頭髮里,緩緩梳了下去,林朝淡然笑道:「我無事,他們的目標是你,不會對我怎樣,何況,你也知道我的本事,只是逃命,我還是做得到的。」
靜靜的望著他,蕭凌風嘴角微翹,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林朝張開雙臂將她抱進了自己懷裡,輕聲道:「前日上午,有一個叫冷煌的人來找齊王,齊王要冷煌帶他去找蕭凌風,凌娘子,康元元年二月,從京城發配往黑水關的女眷都是慕容澈登基后查處的謀逆案的女眷,其中,被滅了滿門的蕭家有三個女眷在其中,而其中一人,進了妓營。這事,是衛霜在查找你的下落的時候查出來的,後來和舒明昭他們喝酒的時候,聽到他們說起過,北疆城蕭家有個很厲害的將領,但是,這些,我都沒想到是你,直到齊王喊出你的名字,蕭凌風,凌娘子。」抱緊了懷裡僵硬的身體,林朝帶笑道:「我說過,我不管你是誰,名門蕭家的大小姐,威震北疆的蕭家女將,還是那個就算被踩到泥濘里也依然堅強的凌娘子,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我愛你,為你做任何事,我都願意。」
他話中帶笑,溫潤的淚水卻沾濕了她的面頰,那是為她而流的淚,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只是痛惜,從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產生的痛惜。
「林朝,北疆,是我的地盤,慕容玉身上的東西只有我能拿得到,那是因為,那本就是我給他的。」伏在他懷裡,蕭凌風輕聲道:「我走另外一條路,在老山口等你,記住,老山口只有一個驛站,驛站旁邊有個像虎頭一樣的山峰,山峰頂上有三顆大樹,我在那裡等你。」
「不行,要是他們本就是引你而去?」林朝猛的抬頭道。
伸出手,悠悠燭光下,她的五指上冒出了五朵火焰,蕭凌風笑得自信張狂。
「林朝,進了北疆,便沒人能動我一分一毫。」
那你上次怎麼就被他們抓住還成那個模樣?心裡腹誹著,林朝卻不敢說出口,想著她在人字上特意的加重了一下,不覺心又提了起來,道:「那要是那種怪物呢?叫什麼?獸?」
蕭凌風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道:「你放心,衛霜也好,慕容玉也好,都沒那本事引來獸,如若是別人,那麼第一個遭罪的就是他們,所以,我才說要你小心點,你記住,如若真是遇到獸,威壓比獊狼大的,你就趕緊跑,獸在人界呆的時間有限制,只要你跑得快,就能跑掉。」
「娘子,你還是別去了吧,我怎麼越來越擔心了呢?」
「擔心的話,你這手往哪裡摸呢?」
「這不是,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危險,要是再見不到你了,總要留個念想是吧?」
「林朝!」
帶著蕭凌風臨時打好的包袱,揣著蕭凌風包好的碎銀還有幾張銀票,口裡咬著顧柏蓮不情不願熱好的餅子,騎著小白,林朝在經過城門口時停了下來。
衛霜披了一件大氅,一副從床上爬起就趕了過來的模樣,站在了城門邊上。
「衛大將軍!」林朝將餅子猛咬幾口吞了下去,拱手施禮道。
將他一把拉下,衛霜湊近他附耳道:「若是有事,便往漠北跑,柏子衿會帶人接應,小心梅君悅的人,小心北海祭地的人。」
林朝一愣,衛霜已經放開了他,手在他腰上一搭,送他上了馬,順手放了一個包袱在他馬鞍上,道:「小心伺候著齊王殿下,若是丟了我衛家軍的臉,我可不饒你。」
林朝一怔,馬屁股上已經被抽了一鞭子,小白一聲長嘶,猛的竄出了城門,跑出一段距離后,林朝打開了包袱一角,頓時被裡面的金銀晃瞎了一下狗眼,將包袱繫緊,林朝不覺又懷疑起來,難道衛霜真是對自個有意思?
切,我林朝可是很忠貞的!
我只愛凌娘子一個!
雖然娘子的確有些暴力……
娘子啊,你那麼重的捏那裡,就不怕捏壞了,你兒子沒爸了嘛?
看著城門外陸陸續續的人集合追了上去,衛釗低聲道:「將軍,衛容這事,咱們要怎麼表示下?」
「不用表示。」衛霜淡淡的道,對一個回頭看過來的侍衛微微點頭,看著他追上了林朝,捂嘴低聲咳嗽兩聲,翻身上馬,信步往回走去。
再過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只怕慕容澈震怒之下對鎮國公府的斥責就要下來,長公主啊,你真以為慕容澈是傻的?那麼隱秘,四十年前的事他都已經查個清楚,你做的事情他怎麼會不知道?
難怪你縱容衛澄徐氏三番兩次的對我下手,難怪你打著寵愛衛晞的名義卻是想讓他不學無術,難怪你對衛澄寵妾滅妻,寵庶滅嫡視而不見,衛晞說的對,雀占鳩巢啊。
因衛嬪深夜於宮道上行刺皇上,一大早的,鎮國公府就被禁衛軍給圍上了,還在床上的衛澄和徐氏被直接拖下床只穿了內衣就被捆綁起來,同時,長公主被軟禁在了自己的主院里禁止一切人等的出入,精緻美麗的後院因為禁衛軍的搜查一片驚慌凌亂。
衛晞靠在樹上抱著雙臂看著那些丫鬟婆子驚慌失措的被趕到一起,在看到他的禁衛軍對他施禮時微笑點頭,然後說了聲:「查仔細些,可別漏了什麼。」
「你這個逆子!你居然查抄自己家!」被推諉著跌跌撞撞走過來的衛澄目呲盡裂的大罵道。
「別亂罵,衛澄,我是不是你兒子,你自己不清楚?」衛晞上前一步,劍鞘挑起了他的下頜,道:「我一直就覺得奇怪,你說大哥和我長得這麼英俊瀟洒,怎麼你就這麼一副猥瑣樣子。」
衛澄臉色頓時僵住,隨後一臉灰敗的低下頭去,不敢再去看衛晞那憤怒到極點反而帶了笑意出來的面容。
主院正房裡,長公主手握著一把玉如意,面色陰沉,滿臉怒意,低聲喝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居然敢軟禁我堂堂長公主?給我叫慕容澈來!」
「喲,安定長公主,膽敢這樣稱呼皇上的名諱,你是篤定和王會來救你嘛?」衛晞笑嘻嘻的走了進來,話中的寒意卻是讓人不寒而慄。
「衛晞,好小子,枉本宮那麼疼你,你居然敢如此不孝!」長公主一怔之後大怒道。
「孝?你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孝順你?」衛晞眉毛一挑,帶了天真的笑意道:「怎麼,長公主以為自己做下的事情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嘛?」
「你,什麼意思?」長公主不覺帶了慌亂出來,年華已老但是容色依然美麗的臉上冒出了細小的皺紋,似乎瞬間蒼老一般。
「當年衛家嫡子本已經娶妻,被你看中,非要下嫁,並且闖入衛府威脅已經他懷孕的妻子,以致她早產,產下幼子后便因大出血而死。」拉了張椅子坐下,衛晞從桌上果盤裡拿了個果子放手裡輕輕摩擦,道:「你藉機強行下嫁衛府,成了鎮國公夫人,可是你嫁進鎮國公府的時候,肚子里已經有了野種,所以婚後,你借口衛府死了人不吉利,所以前往江陵散心,這心一散就是大半年,直到將那孩子生在了江陵候府里才回到京城,可是回來后,你卻發現回來晚了,因為你真正的情郎,衛家庶子已經前往邊關並且戰死沙場。」
「呵呵呵呵。」長公主捂嘴笑了起來,笑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大,一拍桌子道:「一派胡言!」
「胡言嘛?」衛晞手中果子滴溜溜的轉,微笑道:「可憐我那五叔祖,為了搏個出身配得上你,單身殺進敵陣,死得何其英勇,結果,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公佈於眾,而是借了別人後代之名。長公主,你兒子被你寄養在江陵候府,你把我父親掛在自己名下養大,可是父親在戰場上面部受傷之後,你卻覺得找到了機會,你讓父親在母親懷我之時前往江陵,當時二哥貪玩,也跟了去,可是在江陵侯府,你卻讓江陵侯殺了我父親,用你自己的親生兒子頂替了父親的位置回來。」
「你胡說,胡說!」長公主聲聲叫著,猛然驚醒般道:「你,你將澄兒如何了?你敢!」
「長公主,」無論如何,這人也是帶著自己長大之人,衛晞看著她惶恐中蒼老的面容和那驚懼的神情,眼中帶了悲哀道:「不是我想如何,是你心太大,大哥不聽你們的,甚至分府出去,再加上身體不好也許會早死,不能再為你兒子孫子帶來榮耀,你便想換個人扶持,勾結江陵侯和和王,你做的這些事情,你當皇上真不知道?四十年前的事情,大哥再厲害都查不到,你以為,是誰告訴我們的?」不管他們對衛霜如何壞,到底是有血脈親情在,衛霜事情不可能做得太絕,可是慕容澈一封信將事情挑了出來,也就是要衛霜完全的誠服和忠心,三年前,慕容澈用衛家老小的性命和衛府榮耀說動衛霜,三年後,慕容澈再次給了一個大人情給衛霜,讓衛霜能報殺父殺母之大仇……
長公主頹然靠在了椅背上,在衛晞將果子一丟起身離開后,又低低笑了起來,慕容澈,你以為你能贏?
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鎮國公府之事,蕭凌風只是耳朵邊過過而已,換了碎銀,購置了禦寒衣物,再將院子收拾好,帶上乾糧,帶著剩下的六匹馬一起出城之時,天色已經晚了。
夕陽西斜,金紅的陽光斜照在京城那巍峨的城牆上,仿似帶上了一層虛幻之色。
繁華,熱鬧,卻爭鬥不休。
蕭凌風默默的回頭望了一眼,轉身揚鞭,往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