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心所在
1;912;4;5991;4;000;4211;;1;19;19;19;;6;1;5;5;2;;1;8;1;21;;6;1;9;11;09;;「相爺?」轉頭看了一眼那揚長而去的人,老者端上了剛泡好的茶,低聲輕輕喚了一聲。
那女子一點禮儀禮貌都不懂,相爺居然還對她容忍又有禮?
「福伯,你記得我跟你過我所去的北疆祭地有一些很特殊的人嘛?」接過茶碗,梅君悅抿了一口,含著那茶香靠在了椅背上,淡淡的道:「這個女人,就是擁有布陣能力的陣師。」
福伯一愣,低了頭,躬身退了出去。
*
陣師……雖然和祭地的陣師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卻也的確是陣師。
原以為,離開那些早已經隨著北疆城毀滅隨著祭地被天火燒成了一片疆土,而總算從他生命里消失的人,又以這種形態出現在了他面前。
東海祭女嗎?那些故意借他的手到慕容澈身邊之人……
梅君悅唇角勾起了一絲冷笑。
宮裡的那個易美人已經換了人,那些跟進去的侍女也換了人,那些換進去的女人,不是止師就是陣師,而那個新換上的易美人,只怕才是那個真正的祭女,居然能領導這麼些人的……祭女。
輕輕搖著椅子,梅君悅微微閉上了眼。
慕容澈以前對易美人很是不屑,後來因為衛嬪之事更是將她禁足,就是那個時候換的吧?大長公主回來之後換的。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慕容澈對那易美人開始感興趣,進而開始寵幸甚至天天宿在她宮裡?
是了,是從他下決心要衛霜前往江南之時,在那之前,就算我再怎麼勸,他也沒想要衛霜的性命。
可是,就在他開始寵幸易美人後,對衛霜的猜忌之心就重了,後來更是一門心思的想要他的命。
本來衛霜病重,只要不動聲色的在京城折騰他,就可以折騰死他,然後再給他大肆追封,這樣,漠北軍的軍權就可以和平轉接。
但是現在這個樣子……
不知道今兒的密報送到他案頭,慕容澈會是什麼光景?
他派去江南的鷹衛被衛霜全滅,可真是個讓人吃驚的消息啊!
*
長安安王府。
春風拂柳,沿著湖邊開了一溜的鮮花,在那片鮮花后,有一片菜地,各式蔬菜已經長了有三寸高,看上去一片綠油油的,隨風晃動出青蔥的波浪。
安王慕容竺蹲在了菜地里,心的將一些蚯蚓給倒進地里,然後又拿著鏟子一個個的鬆土施肥。
內侍緊張的看著那鮮花叢中的路,聽得外面有聲響就趕緊探頭看一下。
「那麼緊張做什麼?清河不在,王妃現在還在睡覺呢。」慕容竺看了一眼自己那緊張得一頭汗的老奴,笑道。
「王爺……」內侍嘆了口氣,無奈的喚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慕容竺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看向了自己主院的方向,輕笑了一下,道:「常服啊,我,並不想坐上那個位置,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種種花養養菜,跟王妃兩個琴瑟相和,日子過得快樂就行了。」
「你能過得這麼好,那是因為我姐姐幫你賺錢,老子幫你禦敵!」花叢晃了一晃后,前面出現了一個長得比花漂亮,穿得比花鮮艷,一對桃花眼波光瀲灧,卻是一副超級臭臉的年輕人。
*
「啊!清河你回來了啊!累了吧?先來喝杯茶?」慕容竺臉色先是一僵,然後頓時堆起了如花般的笑臉,對內侍揮手示意。
常服沒有去端茶,而是在楊清河爆發之前,帶了其餘侍者全部……閃人了……
慕容竺回頭之時,四下就已經空寂寂一個人都沒有,放下了召喚常服的手,保持著笑容道:「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啊?蘭州的事好了?」
楊清河對菜地邊的椅子上一坐,道:「你若是真什麼事都不想管不想爭,那我帶著姐姐回家。」
慕容竺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最後成了沉寂,半晌后,道:「清河,是你跟我的,人要按照自己的心愿過日子,那才叫快活!而我最想過的生活,不過是和鏡秋一起共賞春花秋月,白頭到老而已。」
「我不想做皇帝,若是做了皇帝,為了平衡各方勢力必然要填充後宮,那樣,鏡秋一定很傷心。」慕容竺拂了拂衣袖,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端起了几上放著的茶碗,抿了一口,道:「我也知道你要什麼,就算做了皇帝,也可以像千年前的開國太祖一般為了心愛之人空置後宮,可是,清河,我沒那麼大的能力,就算有你幫我,我也做不到不靠後宮來平衡前朝勢力,我有自知自明。」
「你是想我誇你對我姐姐情深一片嘛?」楊清河哼了一聲道。
慕容竺微微湊過去一點,低聲道:「你也知道啊,你看,我現在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見楊清河依然不為所動的板著臉,慕容竺苦笑一下,道:「清河,你的確夠強夠聰明,鏡秋賺的錢也讓咱們富甲天下,但是,你真心以為這就可以得到天下了嘛?你在藍田練的私兵,若是碰上漠北軍,能支撐多久?而燕國其實早已經國庫空虛,難道要用鏡秋的私房錢去填充國庫嘛?」
「我知道,衛霜的確已經釋放善意,只要有漠北軍相助,咱們進京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隨後呢?軍權在人家手上,朝廷三公六部都在人家手上,咱們就一個傀儡而已。」慕容竺低垂了眼帘,道:「而且,衛霜現在可以背叛慕容澈,以後我們要是不如他意了,他也可以背叛我們。」
「放屁!」楊清河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驚得慕容竺一下抬頭,道:「我的哪有錯?」
楊清河冷冷的看著他道:「衛霜替慕容澈立下汗馬功勞,北方收回了那麼大片的國土,讓邊關民眾免於戰亂,可是這樣的忠臣,慕容澈卻三番兩次的想置他於死地!在你們眼裡,是不是有用的時候就要拚命沒用的時候讓你死就要死,那才叫忠臣?」
靜靜的看了他一會,慕容竺再度低垂下了眼帘,道:「清河,我們所受的帝王教育,就是要求我們這麼看待臣子的。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想去做那種人,要真是做了皇帝,清河,你就不是現在我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舅子,而是權勢熏天,隨時會威脅到我的外戚。」
楊清河一下愣住,看著他半晌不出話來,許久才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你倒還真敢。」
「是鏡秋和你教我的,對自己親密的人,在乎的人,一定要講實話。」摩擦著已經冷掉的茶碗,慕容竺也長吁一口氣,道:「清河,我,以前也是有野心的!我母親是先帝元后,外家是當時京中第一名門,自,我就是被當成太子培養。那時候,我的啟蒙老師是我的外公,燕國第一大儒,我的舅舅們都是燕國鼎鼎有名的良臣,我母親賢淑美貌,後宮女人沒有一個比得上她,那時候,我記得父皇是極為喜愛母后的,夜夜都會宿在母後宮中。」
面上帶了悠然之意,慕容竺抿了口冷茶,道:「那時候,我以為我是這天下最幸福的孩子。除了外公舅舅們給我上課,父皇也帶了我在身邊教我,為君之道,駕馭臣子之道,那時候,我都是聽著,並不是很懂,真正讓我明白的,你知道是什麼事嘛?」
楊清河看著他,臉上神色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清靜無波的道:「嘉慶七年,當年有人寫了本詩集,書中詩句很多是譏諷當時朝政,痛罵當朝皇帝,當時左相秦子玉奏請先帝,將那士人以及印刷出版販賣多達三百餘人抓捕,並欲判他們滿門抄斬,牽涉人等達到三千之巨!太傅莫岑禮部尚書莫元涵率朝官百餘人並太學生在宣武門外跪請半日,求了先帝收回成命,赦免了眾人,改死罪為流徙。」
「是,就是這事。」慕容竺輕笑一聲道:「這事讓莫家聲譽達到頂峰,可是,也讓父皇視莫家為虎,隨後,不到一年時間,我外祖大舅舅舅舅連同我母后都暴斃而死,而和莫家聯姻的我姨夫西北將軍兩湖巡按都離奇死亡,剩下的二舅舅也因為落馬致殘。你知道嘛?在我母后死後,我偷偷的躲在母后靈堂里哭的時候,那時候,我父皇一個人到了靈堂,他屏退了所有人,和母後起了悄悄話,他,外祖的毒是他下的,大舅舅出去查案被人暗殺是他縱容的,舅舅與人爭執被推下祭禮台摔死也是他指使人乾的,他,他喜歡母后,但是他不能留下一個可以推年幼皇子上位做傀儡連他都要退讓三分的家族存在,為了斷了這個根,他連我兩個姨夫都沒有放過。」
「那年,我八歲,我死忍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後面父皇再敘他其實很愛母后,我只覺得可怕,這便是父皇教我的為君之道,為了那個皇位,可以什麼都不認,什麼都可以拋棄,為了斷了他自認為的別人的野心,他連母后都殺了!」慕容竺急喘了幾下,道:「清河,我就是這麼被教大的,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嘛?那時候鏡秋笑我,我死氣沉沉,連笑都不會!清河,我害怕,我是父皇的兒子,要是我也跟他一樣怎麼辦?要是總有一天,我把權利看得比鏡秋都重怎麼辦?」
「所以,當年莫家二爺才想法子讓你早早出來就藩,然後寫信給了我父親,要和我們楊家聯姻。」楊清河端起茶碗倒了杯茶慢慢的道。若不是對楊家有恩的莫家提出要求,就算楊鏡秋和慕容竺兩情相悅,楊家也不會同意和皇族聯姻。
「二舅舅是希望我遠離權力中心,這樣也許還能保住性命。清河,我離京之前,曾經問過二舅舅,可恨父皇?當時二舅舅沉默許久,沒有回答我。」慕容竺嘆了口氣道:「你的對,慕容澈如此對衛霜,衛霜不背叛他反而沒有道理了,但是站在那個位置上,站在皇帝的位子上,慕容澈不會這麼想。」
「姐夫,蘭州,何在熙已經殺了應家滿門,對外是宣稱番人下山偷襲所至,手腳我都幫他清理完了,何在熙也願意歸屬到我們手下,衛霜那裡,我可以回他,咱們不進京,但是也不會阻礙他。」楊清河喝了口水,道:「姐夫,你想的是好,但是這種縮在殼裡的作法真的好嘛?不管是和王還是平王上位,只怕,咱們的處境都會更糟。我外戚是做不成了,但是可真有可能跟著你一起被判謀逆而死。」
慕容竺淡淡一笑道:「我相信你。」
楊清河拿起茶碗就對他一砸,怒道:「相信你個頭,叫你的謀士去做,老子不幹了!」
「喂喂!清河,你不就是我的第一謀士?你這是去哪?」慕容竺起身跟在楊清河後面追喊道。
「老子去京城!我要去尋求我的真愛去,你的真愛你自己保護!」
*
望著那瞬間就成了幻影般消失的人影,慕容竺搖搖頭,走回椅子邊,拂去水漬,端起了茶碗。
人心都是逐利的,當年外祖那麼做,未嘗沒有逼迫下父皇立自己為太子的想法,而現在,京城看上去是慕容澈掌控一切,可是下面的水有多深,誰都不知道,燕國立國已經千年之久,腐朽日深,不國庫空虛,便是下面官吏都是盤根錯雜,誰又能掌控得了誰?
可是,再深的根基都比不上軍權,以前燕**權四分五裂,軍隊的作戰能力極弱,連個冰國都打不過,慕容澈為了奪權為了顯示他的能力而讓漠北軍成了最強的軍隊,如今軍權在手,又是他不仁在先,這個國家還會是燕國還會是慕容家所有嘛?
一旦衛霜起了心思,那麼其他那些掌兵大將呢?掌管禁衛營和京畿大營的安侯梁侯,西北軍的舒明昭,誰又願意在誰之下,錯失這個良機呢?
人心,一旦利起,那便是無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