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長安7
血,一滴滴的滴落,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響,在地上匯聚成了一片血窪。
景夫人拿著帕子緊捂住了嘴,一對漂亮的鳳眸沒有感情的看著石台上面的年輕人。
身上幾處動脈都被割開,失血過多,那年輕人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張著嘴發出抽風般的聲響。
那,便是他最後留下的聲音。
鮮血浸透了引魂石,暗黑色的石碑發出了幽暗的熒光,地下殿堂里站立著的景家男人們一個個的眼冒精光,貪婪和野心便是幽暗的光線都遮掩不住。
等那年輕人睜著眼睛斷了最後一口氣,景夫人再度看了看他那不甘瘋狂的模樣,捂著嘴鼻,悄悄的從旁邊退了出去。
一步步的踏著石階上去,被外面的夜風一吹,景夫人才吸了一口氣,看著那漫天飄起的雪花,淡淡的笑了起來。
死了,那個孽種死了!
蓮步輕移,景夫人掃了一眼從外面匆匆而來的幾個景家人,視線在那帶了狂熱之氣的中年人身上頓了一下,腳步不停,從旁邊迴廊繞回去了偏院。
威廉神父說,祭品的身份越高貴,那麼帶來的效果則越好,她本以為景泰會躊躇會猶豫,誰知,他二話不說的,便定下了自己的嫡子做祭品。
他一向最看重最疼愛的嫡子!
雖然行事之前,他前去了安王府,也一再交代,如果楊鏡秋能做祭品,那麼就不能動他那心頭肉……
心頭肉,呵呵!
景夫人輕笑出聲,帶了滿腔的憤怒和快意。
是啊,心頭肉,他最愛的女人生的兒子,也不過是一句,如果楊鏡秋做不了祭品,那麼,便換他上。
最終,不還是讓那心頭肉上去了嗎?
走過迴廊,繞過花園,在大宅的偏僻角落有一個冷清的小院。
今日景府有大事,人都集中到後院祠堂那,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景夫人推開了小院之門,示意隨人在外面等著,自己一個人悠悠然的走進了小院,推開了小院柴房的木門。
一個三十齣頭的美貌婦人被捆著手腳塞著破布丟在了柴堆旁邊,見她進來,嗚咽著想掙紮起身,被景夫人輕輕一腳便踢了回去。
手中手絹拂了拂柴房裡木凳上的灰,景夫人在木凳上坐下,雙手放置在了膝上,眼神幽幽的看著那美貌婦人,唇角含笑的道:「我來通知你一聲,景琞死了。」
美貌婦人頓時瞪大了眼,兇狠絕望的看著她。
景夫人低低笑了一聲,微垂了眼眸看著她,悠悠然的道:「你這麼傷心作甚?我的兒子死了,我都不傷心,你卻是要吃人一般,為的是那般呢?」
手指輕輕揮揮,景夫人道:「呀,我知道了,因為那孩子,並非我的孩子,而是你的,親身兒子~對嗎?我的好妹妹?」
美貌婦人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道厲色,發出了劇烈的嗚嗚之聲。
「呀呀,別激動。」景夫人笑著,狠狠的踢了她一腳,將她踢翻在柴堆之上后,輕拂了下裙角沾上的灰塵,道:「我也是剛知道不久,知道,你和景泰在藍家就已經苟合上了,我懷了孩子,你也懷了孩子,為了給那孩子一個好的出身,你和景泰合夥,將我剛生下的孩子給調了包,然後又壞了我的身子,借口我再也無法生育之事,以良妾身份嫁了過來,啊,若不是你知道父親疼愛的只有我,你只怕是想弄死我,然後作為正妻進來的吧?不過……」
微微低頭,景夫人臉上帶了狠戾之色:「你這些年過得也很開心吧?看著我這個自小壓著你的嫡姐幫你養孩子,把你兒子疼得跟眼珠似的,還將藍家的資源都給了他,而我那親生女兒,你卻把她丟進了妓院!不光如此,知道我那孩子潔身自好,一直不肯被梳頭,你便乾脆買了她回來去伺候你兒子,讓我以為她是你的人,是你派過來勾引景琞之人,看著我對自己親生女兒下狠手摺磨,你肯定笑得樂開了花吧?」
美貌婦人臉上顯出了得意之色。
「果然。」景夫人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了一把銀色的小刀,在那美貌婦人的驚恐眼色之下,揮手,便在她的臉上斜劃了一道。
鮮血飛濺,劇痛讓美貌婦人身體顫抖不已,被堵住的嘴唇也發出了寓意不清的吼聲。
「這就痛了?」景夫人笑了一聲:「你知道嘛?你那兒子,在景泰的命令之下,在祭台上承受了一百零八刀,他被封了啞穴,叫都叫不出,只能眼看著自己身上被割了一刀又一刀,那血流得,呵呵,不過你放心,你也會跟你兒子一般,被我劃上一百零八刀才死去,你看,我這個做姐姐的多好,連死,都讓你們死法一樣。」
美貌婦人的眼中滿是驚懼之色,拚命的搖起了頭。
「你不願意?那可是你最愛的兒子啊!」景夫人捂嘴輕笑:「你看,你將景泰的後院管理的那麼好,除了景琞,再無一個孩子能活下來,你千方百計的為景琞鋪路,恩,為了怕事發之後我找你們算賬,你讓景琞將自己的親生妹妹,將我女兒給玷污了!」
帶著輕笑,眼底卻是冰冷一片,說一句,便在美貌婦人身上劃一刀,景夫人的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一般:「你逼得我女兒跳了井,若不是我偶爾看到那孩子身上和我一模一樣的胎記,倒還真如了你們願,我還真就無怨無悔的為了那孽種奉上藍家的一切了!可惜,老天開眼,讓我認出了自己的女兒!讓你們終得到如此下場!」
「母親!」門口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景夫人轉頭看向門口,見那依著門而站的少女頓時柔和了神色。
「母親,不用為這等人髒了自己的手,我們走吧。」少女看了一眼已經被割得滿身是血的美貌婦人,低聲道。
「好。」景夫人應了一聲,站了起來,拍拍手道:「茹兒說得對,這種人,最適合的就是在這裡慢慢等死,你便慢慢享受吧,等血流乾淨了,你便可以看見你的孩子,看見你的,恩,景泰了。」
美貌婦人眼睛頓時瞪成了銅鈴般,嗚咽著扭動著身體,卻只是讓血流更快。
「你想問景泰為什麼也會死?」景夫人將刀用帕子擦乾淨,收回了袖子里,挽起少女的手臂,臉上笑意盈盈的回頭道:「我這人這麼好心,又怎麼捨得不讓你們一家三口相聚呢,放心吧,等你們到地獄,啊!對不住,便是到了地獄,你們也無法在一起,景琞是作為祭品獻上,他的靈魂將被神給吃掉,而,留在祭堂的景泰,只怕也逃不開這個下場。」
話音一落,對那美貌婦人揚揚眉,景夫人扶著少女走了出去。
隨著雪花飄起,天上的烏雲亦將星光月華給遮擋了去,可是景府後院上空卻出現了詭異的鮮紅色。
「母親。」看著那讓人只是看著就覺得心驚肉跳的鮮紅色,少女不覺抓緊了景夫人的手臂,輕喚了一聲。
輕輕拍了拍少女,景夫人帶著她扭頭便往邊角門口走去。
「別怕,我們去找慈心大師,有佛門保護,那些惡靈動不了我們。」一邊走,景夫人輕聲道。
「可是母親……」少女不解的側頭看向了景夫人。
「這世上,凡是以血為祭的,都不會是什麼好神,也不會帶來什麼好下場。」景夫人冷冷笑道:「我看到那石碑,便知道那根本不是那神父所說的聖物,而是邪物,不過,在那神父說出那石碑是幹嘛用的時候,我就知道,那東西雖然是邪物卻是最符合景泰需要的邪物,景泰那人,為了他的野心,便是奉獻上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會在乎的,只要那些神說可以讓他得到天下,可以將這個江山改姓景,犧牲一個兒子又有什麼關係?兒子沒了,只要他得登大寶,想生多少都可以。」
「所以,母親您用藍家所有的錢買了那塊石碑?」少女低聲問道。
藍家本是渭南豪族,可惜子嗣不枉,到景夫人這一代,只有一嫡二庶三個女兒,景夫人父母便將大半的財產都給景夫人做了嫁妝,獸襲之時,位於渭南的藍家正是獸群降臨之地,全家死了個乾淨,剩下的那些財產,便也歸了景夫人。
可景夫人卻用這筆巨資換了石碑回來,然後,獻給了景泰。
她起先不懂母親為何這麼做,明明,那時候,母親湊巧路過將她從水井裡撈了出來后,便發覺了那後面的所有陰謀。
現在,她才知道,景夫人是不出手則以,一出手……
「母親,這麼做,會不會引來麻煩,害了別人。」心裡忐忑,少女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景夫人一怔,回頭看了一眼那已經紅透半空的鮮紅色,輕聲道:「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惡靈惡靈,黃姑娘不是說過,只要自己心守得住便能避開惡靈的侵襲嗎?若是守不住,那也只能怪人心險惡,自己心裡有鬼。」
別的人她不知道,但是那座地下祭殿裡面的人,和周圍那些想著沾光的僕人,卻是肯定沒有好下場的。
可是,他們有沒有好下場關她什麼事呢?
當年她生產之時,旁邊的嬤嬤親戚大夫丫鬟穩婆那麼多人,卻沒有一人告訴過她實情,由著那兩人作踐她們母女,謀取著她的一切。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管別人死活呢!
「快走吧。」聽得後院那裡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景夫人拉著少女跑了起來,直接穿過角門,上了早就侯在外面的馬車,道:「快走!去安王府!」
馬車剛離開後門,各種慘叫便接連響起,天空上瀰漫著一層暗紅色,整個長安城,亮起了如同鮮紅的燈柱一般的五道亮光。
大地開始震動,風聲料峭,連雪花,都帶了暗紅之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