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陽
草原廣袤，其中央位置，坐落著百餘木屋，宛若一座百戶村鎮，正是由草原牧民所建立的部落。
回到部落後，老陳的兩名同伴，按照路上說好的，先行帶著獵物回家，老陳獨自一人帶著嬰兒，向著部落的最深處的角落疾馳而去，最後停在一處地處偏僻，卻相對清凈的木屋外。
敲開房門后，就有一名老嫗的身影，從房門散露出的昏黃燭光中走了出來。
這老嫗衣著簡單，皮膚是年邁的蠟黃之色，遍布皺紋的蒼老面容上，用藥草磨成的顏料，描畫著晦澀的圖紋，外人或許不懂，只因這是部落中獨有的風俗，但凡年齡過了七十的老者，都會在臉上畫出這樣的圖案，祈求上蒼護佑，平安長壽。
此人，就是老陳先前所說的蘇婆婆，在醫術上有著頗深的造詣，無論是部落中的誰生了病，都會來找她診治，長久以來就在部落中積累了較高的聲望。
當下，蘇婆婆看了老陳一眼后，就用昏沉的目光，打量向老陳懷中的嬰兒。
「婆婆，這孩子受了風寒，您老幫忙給瞧瞧，再給配幾服草藥。」老陳神情頗為急切，邊說邊將嬰兒遞到了對方的面前。
婆婆默然點頭，雙手抱過嬰兒后，轉身回到了房間，留下老陳在外面等待。
直至盞茶的功夫后，婆婆才從房間中走出，因為已經診斷出嬰兒除去感染風寒之外，還有著不容樂觀的先天之疾，便忍不住皺眉詢問道：「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聞言，老陳沒有多想，就將嬰兒的來歷，告知了對方，使得蘇婆婆的眉目，皺的更深了些，內心對於遺棄孩子的這般行為，感到深深的厭惡。
「這孩子感染風寒，倒是小事，關鍵是他先天體弱，從降生的一刻，就已經註定了活不長久。」
沙啞的聲音，從蘇婆婆口中發出，而聽到這裡，老陳內心不由得一緊，同時立即明白過來，就是這個主要原因，孩子的父母才會將他丟棄。
蘇婆婆嘆了口氣：「倒是可以用藥草，吊住他的性命，至於最後能活到什麼歲數，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當下，老陳不禁犯起了難，照他的本意，是想著先將嬰兒帶回來再說，然後看看部落中說不定有誰想要收養，可眼下這嬰兒的情況，任誰都不會再生出收養的心思。
見到老陳的神態，蘇婆婆已然看穿了他的想法，當下不忍一個生命無依無靠，便暗自嘆息一聲：「或許是老天爺都不願讓我孤獨終老，這才賜下一個嬰兒陪伴，既然我與這孩子有緣，便由我將之收留吧。」
內心做好決定后，便對著老陳說道：「既然這孩子註定是個藥罐子，那為了方便照顧，還是留在我這兒吧。」
聞言，老陳欣然答應了此事，畢竟將孩子留在婆婆這裡，不僅方便她照顧嬰兒，而且等日後嬰兒長大，也能陪伴於婆婆，免去孤老之苦，所以無論對任何一人，都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
待老陳離開后，昏黃的房屋內，只有一盞燭光所發出的微弱光亮，輕風吹入窗檯，就使得火光搖曳，光線昏暗不定。
此刻，嬰兒在經過小半夜的奔波折騰后，已經累到沉睡過去，蘇婆婆正在房中忙碌，坐在葯爐前，熬煮著四五種草藥調配成的葯湯，有著驅除風寒的作用。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葯爐中升起的熱氣，已經擴散在整間房屋，並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草香氣……
蘇婆婆端著葯碗來到床前，輕輕拍打著嬰兒的身子，將他從熟睡中喚醒過來，接著從碗中舀出一勺藥湯，放在嘴邊吹涼之後，送到了嬰兒嘴邊。
「乖孩子，把葯喝了。」
嬰兒醒來沒鬧，反而直直的看著蘇婆婆，當見到和藹親切的面容后，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露出笑意，幾乎彎成了月牙狀，但當感受到葯湯的苦澀后，他那小巧的五官瞬間皺成一團，忍不住一連咳嗦了數次，開始對眼前的湯勺，抗拒了起來，怎麼都不肯再喝一口。
蘇婆婆雖是無奈，但面色卻愈發的和藹，就這樣折騰了許久，這才讓嬰兒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把葯全部喝了個乾淨，隨後將他哄睡了過去。
之後的一夜時間，蘇婆婆都沒有休息，始終研磨著藥草，為了避免發出的動靜吵醒嬰兒，還特意披了一件厚衣，來到房門之外，於凜冽的夜風中忙活，只見她一連將十餘種晒乾的藥草，陸續丟進了葯碾之中，慢慢的磨成了粉末。
清晨將至，第一抹陽光照耀在蘇婆婆蒼老的臉上，帶著淺淺的暖意，使得她停下手中的事情，抬頭望著遠方的朝陽，若有所思道：「既然這孩子還沒有名字，那就叫他蘇陽好了，就像這新生的太陽一樣。」
當蘇陽醒來后，蘇婆婆已經抱他來到了屋外，將他渾身上下都扒個乾淨，放入一個盛滿溫水的木桶之中。
這木桶大小正好，蘇陽泡在其中后，剛好露出一個腦袋，其中的溫水很是渾濁，且帶著草木氣息，正是用蘇婆婆研磨一整夜的藥粉，所混合形成的藥水，用來給蘇陽補充先天不足，將會是以後的日子裡，每日必不可少的東西。
這藥水並不溫和，滲入皮膚后，會在血肉間產生灼痛之感，眼下蘇陽剛泡了沒多久，全身光滑的皮膚，就已經變得通紅，像是晒傷了一樣。
蘇陽自然忍受不了渾身的疼痛，沒多久就哇哇大哭起來，掙扎著就要爬出水桶，可卻被蘇婆婆一把按住腦袋，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將他死死的壓在木桶之內。
蘇陽哭的更厲害了，清脆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四周，使得附近的居民們，好奇的走出房間，向著此處走來。
當居民們議論紛紛，得知蘇陽的來歷后，皆是忍不住的露出同情，儘管如此，但當見到蘇陽使出吃奶的勁兒，狼狽掙扎的模樣時，還是忍不住一樂，接著就開始議論起來，這孩子的皮膚可白一類的話。
因小蘇陽的模樣，實在討喜，使得眾人愈發喜愛之餘，就從各自家裡，取來自家孩子小時候的玩具，或者是舊衣，一一送到了蘇婆婆這裡。
對此，蘇婆婆沒有客氣，皆是來者不拒，一併妥善存放了起來，以便日後能夠用到。
直至蘇陽在葯浴中，泡了將近兩柱香的時間后，蘇婆婆這才不慌不忙的將他從桶里撈了出來。而因為葯浴有著催眠養神的作用，在離開木桶后沒多久，蘇陽就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直至晌午才再次醒來。
可剛一醒來，映入蘇陽眼帘的，就是一個盛著葯湯的木勺，不等他做出抗拒，就被蘇婆婆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裡，令他的小臉頓時苦了下來。
頓時間，苦澀的味道，在他的口腔瀰漫開來，濃郁且複雜，讓他的小臉緊皺成一團，並且因被嗆到，而咳嗦個不停。
等蘇陽將葯湯喝個乾淨后，只見蘇婆婆從一旁，端來一碗羊奶，用勺子一點點的，送入了蘇陽的嘴角，讓他口中殘留的苦味，有了明顯的緩解，使得緊皺的小臉，瞬間得到了緩和，露出香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