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蓮淕魚羹。」
老人拿起桌子上的黃金,一把塞在小蠻的手上,徑自來到一張空桌前坐下。
經過剛才的一番吵鬧,客人們已大半離開。
此時的酒館內略顯冷清。
雖然獸人國尚武之風盛行,但是小蠻畢竟是第一次親身歷險,心中頗為震驚。
小蠻並不是第一次見到此老者。
近半年來,小蠻每天都會見到眼前的老人。
老人第一次來老羅酒館時,小蠻剛掌勺不久。
雖然自隨小狸阿姨學廚以來,小蠻越發沉穩幹練。
但畢竟是十歲孩童,本就心性跳脫,耐不住寂寞。
眼下還沒到餐時,客人不多,小蠻來到前廳觀看街景。
順便看看外出採購回來的老羅,給自己帶了什麼禮物。
就在這時,進來一個白袍白髮的老人。
老人看起來神采奕奕,除了眉下漆黑的空洞有些駭人。
只見老人徑直走到空桌前坐下。
拿起面前的空杯示意小二添水。
整個過程竟詭異的十分正常。彷彿老人的雙眼,依然完好無損。
老人只點了一道水蓮淕魚羹。
這道菜的做法並不複雜。
然而獸國人點此菜的人並不多。
水蓮和淕魚都是天龍帝國的特產。
水蓮是獸國人通常的叫法。
在天龍帝國則叫做蒓菜。
它的嫩莖,嫩芽,以及卷葉周圍都有白色膠狀物質。
並且與絕大多數植物不同。
水蓮這種食材,秋季發芽,冬季開花,春季凋謝,夏季結籽。
若以秋季的蒓菜與淕魚一起調羹,味道則更加鮮美異常。
是以,頗受天龍帝國遊子的偏愛。
關於這道菜還有一個典故,謂之因見秋風起,乃思吾蒓羹淕膾。
傳說,六七十年前,上代龍皇退位新皇繼位之際。
時任樹國青木領領主的天龍帝國武者沈玉龍,向樹國國王請辭。
曾說起是因為遇見秋風吹起,突然想起了家鄉蒓菜淕魚羹的美味,以致腹蟲難忍。
害怕自己老邁的身體,沒有機會再次品嘗家鄉的名菜。
故而特來請辭,樹國國王念其思鄉心切,故而特批。
沈玉龍在回到天龍帝國后,在長老會上全力推舉當時的雲龍王為鎮國將軍,征戰四方。
雲龍王不負所望,以百戰之功成就天龍帝國的霸主之位。
一時之間,天龍帝國聖皇天將,帝國雙傑的美譽傳遍四方。
直至四十年前沈玉龍因為年邁壽終。
同年,雲龍王叛逃,孤身一人殺出天龍帝國,不知所蹤。
此戰致使天龍帝國元氣大傷,不復昔日的霸主地位。
世人在惋惜雲龍王叛逃的同時,紛紛覺得沈玉龍之死與雲龍王的叛逃關係甚大。
實在是時間上的巧合讓人無法釋疑。
故而許多人認為,若沈玉龍未死。
或許雲龍王不會叛逃,天龍帝國也不至衰落至此。
天龍帝國中,持此想法者更是繁多。
出於對沈玉龍的懷念以及對天龍帝國再次強大起來的希冀。
再加上沈玉龍回歸天龍帝國這件事,與蒓菜淕魚羹更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這道菜成為了天龍帝國許多人的某種精神寄託。
小蠻依據老者的相貌打扮,推測出老者多半是來自天龍帝國的遊人。
又見其雙目有缺,遠赴他國,點起水蓮淕魚羹這道菜,想必是起了思鄉之情。
再聯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謎,觸景生情,心中頗為酸楚。
隧為其調製菜品時極為用心,盡復天龍帝國風味。
以至於老人嘗過之後,竟覺似有淚水自早已失感的眼眶流出。
從那之後,老人每天都會來到老羅酒館。
點一碗水蓮淕魚羹,風雨無阻。
許是來獸國時日太久,硬生生戒掉了蒓菜淕魚羹的叫法吧。
小蠻獃獃的看著手裡的黃金,然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做菜。
像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小蠻抬頭盯著眼前的老者,略有些緊張的開口道:
「老爺爺,我知道您一定很強大,您可以教我修行嗎,我可以付錢。」
說著把手裡的黃金遞給老者。
老者伸手,推拖掉小蠻遞過來的黃金。
偏過頭對著小蠻,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你為什麼要修行,很多時候,暴力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強大的力量,有時候反而會給自己帶來諸多的苦難。」
老人竟出奇的多說了一些。
小蠻側過頭,看了看坐在一旁捂著臉喘息的老羅,目光漸漸變得堅毅。
他抬起頭盯著老者,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麼原因被帶來老羅酒館。」
小蠻頓了頓繼續說道:
「是老闆把我撿回來,並把我養大。」
小蠻看著默默不語的老者,緩緩說道:
「雖然,他一直告訴我,他既不是我的父親,也不是我的親人。甚至和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並且讓我叫他老闆,說我只是老羅酒館的一個小夥計。」
此時的小蠻眼中微微滲出淚水說道:
「但是這些年來他待我很好。以前我們過的非常窮苦,可每次只要出去,他都一定會給我帶禮物回來。」
小蠻越說越激動:「當知道我喜歡學習廚藝的時候,他把廚房專門留給了我。
甚至曾經親自去找雄大叔說情。
用免費提供雨前釀給雄大叔的方式,換他為我說話。
當他知道我在廚藝上擁有天賦時。
即使沒有錢賺,他依然會親自去採購食材供我練習。
看到我的廚藝有進步,他會比我還要開心。
當我終於得到認可出師時,他會到處炫耀。
會發自心底的滿足。
他雖然不是我的親人,更勝過我的親人。
不止老闆,村子里還有很多人。
他們對我都很好。
雄大叔,小狸阿姨,胡奶奶,還有老村長,朱先生。
他們有的看起來很嚴厲,有的很孤傲,甚至有的裝作心很黑。
但是我知道,他們都很關心我。
給了我們很多幫助。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到傷害。
暴力也許不能解決問題。
但是強大的力量可以保護自己和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老人沉默了,緩緩的站起,在小蠻的注視下轉身離開。
在即將踏出門口的時候,響起了一聲略顯滄桑的聲音
「想變強的話,先跟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