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拾掇
葉知秋側臥著的身子微不可見的一顫，青瓷……難不成想要在她睡覺的時候將一切事情都供出來嗎？反正想著她也聽不見，這也不是沒可能的。
她想到這裏眼神不禁亮了起來，她會嗎？會說出那個幕後之人嗎？
然而事實總是讓她失望，葉知秋忍著好奇之心一直等著青瓷的下文。卻遲遲不聞她繼續，心裏漸漸有些急了起來，她該不會就這樣不說了吧？
“公主在各家婢子的心中都是公認的好脾氣，青瓷也如是覺得。”好在青瓷總歸是沒有讓她失望，緩緩地又繼續了她的話語。
葉知秋吐納了一口新鮮空氣後，微微的動了動身子，製造一種夢中翻身的假相，好讓青瓷確信她是真的睡著了。
聽了青瓷的話，葉知秋忽然有一種悲哀的感觸。
因為是好脾氣，所以覺得就算是背叛也能被容忍？
青瓷，你果真是讓我好生失望……
“是青瓷對不起公主。公主很好，對待青瓷也是好上加好，不該好的地方也是麵麵俱到……可是，錯全在青瓷。青瓷……真是過不了這樣清苦的生活了。”
青瓷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不像是平常那般清脆可人，似是以手晤麵輕聲啜泣。
她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哽咽，“青瓷生下來時還沒被賣入宮裏，我娘給我請了一個算命先生來給我驗命。竟算出是天生大富大貴之命，所以，就算是被賣入了宮裏我也依舊相信我可以爬上枝頭當鳳凰……”
可未曾想到，卻是跟了公主做婢子，再無出頭之日。
後麵這句話青瓷沒有說完，她咳了兩聲，聲音都有些微啞了。
走上前來替她掖了掖被角，輕聲道了句：“公主，青瓷知你不能聽見才敢來夜半負荊請罪。公主且寬心，在青瓷不得不與你正麵為敵之前是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來的。”
掩門聲傳來，葉知秋還沉浸在剛剛青瓷最後一句驚悚的話語裏不能自拔。
在青瓷不得不與你正麵為敵之前是不會傷害你的……
是不會傷害你的……
青瓷，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擺布，又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葉知秋從床上坐起身子，看向外室的方向有點頭疼。她隻希望青瓷不要去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出個事情來，其他的事情她也不想管了，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管。
那個背後之人定是希望石榴院越亂越好，但青瓷顯然還保存著半顆良善之心，不肯照那人吩咐來做罷了。
青瓷是否變壞，葉知秋並不知道；但隻要她還是青瓷，她就免不了再去操一份心思。
但如今她就要離宮了，若是她真的逃出去了。這裏一切的一切都不再管她的事情了，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再也不會有四書五經，四常倫理，女子貞德來煩悶她了！
她現在真的是無比感激那個挖通了這條地道的人，她感激他，勝過了一切。
葉知秋幾乎就是這樣睜著眼睛到了天亮，就是青瓷來叫她起床的時候她都還在想著那條蜿蜒極長的密道。“看公主一早便樂嗬嗬的，是夢到什麽好事了嗎？”
直到青瓷的一句調笑話才把她從一早上的臆想裏麵清醒出來。
“嗯？是啊，夢到我修好了漏雨的房子，是不是很不錯？”葉知秋腦筋一轉，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有點愣住的青瓷。後者微微一愣後便微微笑了一下，“嗯，是啊，真好。”
葉知秋著好衣衫便去做好了洗漱工作，來到花廳就看見青瓷一如往常般的在布菜。隻不過今天的她，看起來分明是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就連菜夾滑到了桌上也未曾發現。
但葉知秋坐下後並未說她些什麽，隻是拿起那雙嶄新的竹箸開始用膳。
今天的飯菜鹹味挺重，葉知秋夾了幾筷便擱了箸。撚起邊上的繡花絲帕仔細地擦淨了嘴角，方才準備離席，“公主，怎麽不多吃些？”
葉知秋笑著抬眼望向她，語氣有些奇怪，“今日的飯菜甚為不錯，卻不逢時，我並不餓。”
她著重強調了今日的飯菜，不知是在提醒著青瓷什麽，還是在警告著她什麽。
這邊的葉知秋笑得輕輕鬆鬆，另一邊的青瓷卻是冷汗都快要濕透衣背了。
葉知秋在說些什麽或許別人聽不明白，但是她卻是心知肚明的很，很分明就是在警告她。
警告她，她做了什麽她都知道。
“青瓷，花園裏麵的鳶尾都快幹死了。你不去澆澆水嗎？要知道，土壤幹了，那花……肯定也是活不長的啊。”葉知秋意有所指的一句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青瓷唇亡齒寒的道理。
青瓷又何嚐聽不懂葉知秋嘴裏陰陽怪氣的話語，隻是此刻，她也隻能當作沒聽懂罷了。
難道……是她做的太明顯了？讓葉知秋發現了個中端倪？！
“青瓷知道了，青瓷下午邊去澆了水再往燕姑姑那邊跑一趟了罷。”葉知秋眉峰一挑，怎麽？今天青瓷下午要去燕嬤嬤那裏報到宮中婢子嗎……
葉知秋眼神一亮，是個好機會，今天下午等青瓷走了之後她就可以去收拾包裹了。
“嗯，燕嬤嬤那裏的話記得幫我問聲好。”
留下一句話，葉知秋便拍拍衣擺離開了花廳。隻留下青瓷一個人傻傻的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消化葉知秋的每一句話了。
剛剛回到房間裏，葉知秋就快速的關上了門窗，就連那層薄薄的布簾她都拿來遮了窗戶。
屋子裏麵黑漆漆一片，葉知秋索性連香玦都滅了。
收拾衣服的窸窣聲響起，葉知秋摸著黑把自己除了宮裝以外樸素一點的衣服全部都包了起來。不過，她發現，這樣排除下來她可以帶走的衣服簡直是少得可憐。
不過還好，她剩餘的銀兩倒是很多，每一年每一月的例銀俸祿她都基本上沒有怎麽花。
其實這倒也不是她節省，而是她根本找不到地方花用。那些宮裏負責出門采買的太監宮女基本上都無一例外的瞧不上她們，不肯幫他們采買家用。就算是有願意的，那也是代價高昂。
所以，她每一月每一年剩下來的補貼，基本上都是不少分文。以至於她的銀兩特別多，裝了半個包袱。
出去之後得想方設法的找個行當將這些錢存起來，不然的話，這樣大大剌剌的擺在外麵很容易招來些不好的飛來橫禍。比如……以前常常在武俠小說裏麵看見的江湖強盜，綁架勒索……
葉知秋收拾好東西後已是快要晌午，溫度也漸漸的高了起來。正值酷暑，外麵的熱氣兒像是要把人烤熟一樣，許多姑娘家在這樣的天氣裏都是不敢隨意出門的。
畢竟黃花閨女們都愛自己的那張臉，不敢讓其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害。
院門處忽然傳來嘎吱一響，葉知秋趕緊拉開門窗，就看見青瓷正推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