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驚愕
燭光下，原本就顯得極為老舊的小筆記上更是增添了幾分斑駁。
翻開後葉知秋才知道，其實並不是每一頁都像是扉頁那般被寫上了密密麻麻字跡的，有的隻是零零星星的幾句話，或者有的根本就是無字天書。
“疏影，葉冷玨愛的隻是你的皮囊而已，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方楠明明對你用情至深，你卻是裝作看不見……疏影，帝王之愛本薄情，你又何苦執迷不悟？”
暖黃的燭光下，葉知秋一字一句的將這些話讀了出來，眼底跳動的燭火如今看來竟有幾分驚悚。
“葉冷玨？是父皇的名字嗎？”葉知秋皺緊了眉頭，又往下看去，眼神徘徊在那方楠二字上，“這也是個人名？看字麵意思……他是喜歡娘親的吧？應該也是個癡情人，不然也不會被說是用情至深了。”
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合上那本小筆記。
還是別再看了吧，看了又不能即刻得到答案，隻是會給自己徒增煩惱罷了。
外麵的天色早已黑盡，葉知秋坐直身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一個懶腰，隨即坐到了床上去。床上的被子實在是說不上舒服軟和，但勝在還算幹淨，便已是萬幸。
將被子拉過來蓋在膝蓋以下，她轉過身子正對著窗外。本來想看看月色的，她想，這森林深處的月色大概也是極美的。可未曾想，這連光的見不到幾分的情花穀竟是連月亮也看不見。
無奈之下，隻好拉上簾幕早早歇下了。
她沒有看到的是，熄掉蠟燭後窗邊那一閃而過的黑影。
“沙沙——”翌日清早，鳥叫都還沒開始鳴響的時候，葉知秋就已經起床了。
在陌生的地方，她還真的是沒有辦法睡太久。當然，除了在如月客棧投宿的那一次，唯有那一次她才是真正的打破了自己的規矩睡了個日上三竿。
早上的情花穀可不像是在皇城鎮上那般陽光明媚，不論早晚都顯得陰陰沉沉的，毫無生氣一般。
“早上好啊，植物花朵們。”葉知秋一邊給前院的花朵們澆著水，一邊像是給人打招呼那樣給他們道著早安，瑤華剛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幕，倒是與他想象中的葉知秋形象不太一樣。
葉知秋剛剛澆完水準備歇口氣的時候就看見瑤華傻愣愣的站在柵欄門口，不由得笑了笑，“你站在門口幹什麽？傻了？不知道進來嗎？還是怕我把你打出去啊，嗬嗬。”
瑤華感覺葉知秋今天心情好像不錯的樣子，也跟她開了個小玩笑便走進去了。
“可不是，姑奶奶你下手那可不輕啊！”
“嗬嗬，臭小子。”
葉知秋也不生氣他開玩笑，看來心情是真的不錯。
“對了，師父呢？她不是要來教我學武功的嗎？”葉知秋看瑤華孑然一身便過來了，不由得有些疑惑。“誒？你到現在都還沒看出來啊，蠢女人！要教你武功的就是我啊！”
瑤華心裏腹誹，玉生煙哪能教得好你，她最多也就是使使毒。
不過，就毒而言，她也是玩兒不過自己的。
葉知秋一下子就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你教我？你行麽你？”葉知秋蹙眉瞧了他一眼，眼神裏滿滿都是對於他的不信任，讓這臭小子教自己？真的靠譜嗎……
“喂，別拿你那個什麽眼神看著我啊！我可是真材實料的，比你那個什麽師父強多了好嗎！”
瑤華原本嘚瑟的神情一變，忽然炸起毛來倒是把葉知秋嚇了一跳。“你叫什麽叫，我知道了。那你準備教我什麽？內力？心法？輕功？用毒？”
瑤華挑了挑眉毛，暗道，這蠢女人好像知道的還挺多的嘛……
“你想學什麽？”
“關於武功的先來吧，用毒什麽的最後來學。”
葉知秋想的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壓軸，而瑤華則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他以為她是完全不把用毒這個東西看在眼裏才放在最後來學的。
當即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畢竟任是誰最喜歡的東西被看低都會有些不高興的吧。
葉知秋看他嘴唇緊抿，以為他是不想教這些，也有些不耐煩了。
“你要是不願意教我便罷了，反正，玉生煙也能一樣教。”葉知秋說完不再看他，轉身就想進屋子。
卻忽然一下子被瑤華抓住了手腕，原本以為葉知秋會停下來的瑤華根本沒有預料到葉知秋就像是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使勁兒的甩開了他的手，“你放手！”
瑤華被猛地一推，耐是武功高強也是被推後了好幾步。
葉知秋正上著竹製的階梯，就聽見瑤華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你……是不是覺得用毒很沒用？”
葉知秋一下子刹住了腳，她從未有見過如此這般的瑤華，就像是被人砍了幾千刀那般無力的聲音。
原本卡在喉嚨裏想要說出來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轉過頭去看向瑤華，麵上帶著的是在麵對瑤華時從未有過的嚴肅凝重，“你若是自己都對你所修的事物感到不自信，那麽，你憑什麽要求別人去瞻仰？”
瑤華正準備伸出去拉住葉知秋的手倏地頓在了半空中，半晌，一聲淤淺的歎息。
“等你想通了再決定來不來教我吧，看你現在怕也是糾結的很。”葉知秋但也不想為難他了，打了聲招呼，便進門了。徒留下站在門外樓梯口處的瑤華在沉思，剛剛葉知秋的那句話。
“你若是自己都對你所修的事物感到不自信，那麽，你憑什麽要求別人去瞻仰？”
“那麽，你憑什麽要求別人去瞻仰？”
瑤華咬了咬嘴唇，是的，葉知秋說的是對的。他自己都對用毒不自信，還何況還妄想讓別人來喜歡來尊敬這個東西。自己都對他不自信，覺得不光鮮，何談別人！
想及此處，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該冷靜冷靜了，於是乎，不再多留戀，轉身運氣便離開了此地。
“想通了嗎，悟性倒還是不錯……”葉知秋站在窗子邊上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念了一句。“今日已是第一日，剩下的14天裏，更是要努力了，可不能出了懸崖還是任人宰割的廢柴一個。”
這邊離開的瑤華倒也是沒閑著，穿過了那片灼灼其華的妖冶桃林，來到了玉生煙的房前。
“喲，怎麽？今日倒是稀奇，你都來了。”
還未跨上台階，就聽見玉生煙的聲音自屋內傳來，瑤華倒是見怪不怪了。這女人的內力一向是成長的極快，就算離得她十裏八裏遠她也能聽見對方發出來的聲音。
“那我進來了。”瑤華倒也不管玉生煙的回答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直接就推門進去了。這也是他的作風，不拘小節啊……不過，他也曾因為這個被玉生煙狂揍過一次。
原因嘛……就是因為，因為……
因為偶然有一次也像今天這樣他忽然闖進去，結果正遇上……玉生煙在換衣服。
所以，他理所應當的被暴打了一頓。
“又不敲門？不怕像上次一樣？”玉生煙正坐在梳妝鏡前瞄著峨眉，抹以青黛。玉生煙放下眉筆斜眼瞟了他一下，隨即唇邊慢慢地展開了一抹笑容，“怎麽？是小丫頭那邊出事了？”
玉生煙妖豔的紅唇上閃著淡淡的光暈，看起來倒也清定神閑，反而弄得瑤華不知所以了。
“不算是她出事了，可能是……一直都有問題。”瑤華也不知道該怎麽起個頭跟她說話，索性就以一種別扭的話語開了頭。還好玉生煙也習慣了，倒也聽得慣。
“哦？我說過了吧，叫你不要去招惹她，你還非要去。”玉生煙瞥了他一眼，諸多無奈。她就知道那小丫頭不是好惹的，瑤華這小子還偏偏送上門去給她抽打，那不是找死是什麽。
瑤華這下子是真的急起來了，玉生煙根本就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啊。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瑤華還沒說完，玉生煙就給他全部截斷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表示那小丫頭牙尖嘴利的麽，那小丫頭嘴是挺厲害的，我也見識過了。”
這下子，瑤華都快要抓狂了，索性不再引題，直接切入主話吧。
“她的名字，叫葉知秋。”
話音落下，滿室寂靜。
就連一邊焚燒的香爐好像也沒了動靜，嫋嫋之煙也不再飄起。
滿屋子的靜寂好像是在找一個爆破點全部發泄出來一樣，直到玉生煙手中的那隻雕花精美的眉筆啪嚓落地摔成兩截，才終於結束了那種死一般的沉寂。
“你……你說什麽？！”玉生煙原本的一雙美目此刻正死死的盯著瑤華，就像是怕他說了什麽彌天大謊一樣，帶著幾分血絲，頗顯得有些滲人。
瑤華看著她震驚的表情，終於在心裏找回了一點點的平衡感。
“我說，她的名字叫做葉知秋。你想的沒有錯，她……就是秋疏影的女兒，那個和皇帝生下的女兒，葉知秋。”瑤華沒有在看向玉生煙，因為他知道，玉生煙怕是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
果不其然，玉生煙又再次坐直了身子，收回臉上多餘的表情。
“嗬嗬，難怪啊……那等天賦，可不是一把尋常人能擁有的，便是她的女兒才能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