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沈家
用手帕將清秋劍擦拭幹淨之後,葉知秋就直接將沾了血色的手帕拿到蠟燭下燒掉了。
“唉——”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這都是些什麽事啊。她都要大婚了,怎麽還有這麽多事情來做?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這間客棧她還得要住下去,所以必須在天亮之前將這裏收拾幹淨。
葉知秋將掌櫃的的屍體用店子裏的草席先裹了起來,在客棧後院的地方拿鐵鏟挖了個坑嚴嚴實實的埋好了。葉知秋站在離墓前十尺遠的地方,神情淡然而肅穆的鞠了一躬,“謝謝你在危急關頭還能想到保護白澤白鳶,你很偉大,
我將你埋於此地,是想讓你永遠守護著這間你心愛的客棧,這也算是……我能對你盡到的最後一點點補償。這間客棧我會代替你將它經營下去,請安息。”
葉知秋將木牌上麵以內力刻上碑一字時,內心說沒有觸動是假的,第一次有人為了保護自己身邊的人而死。她人生中頭一次對好人這個詞有了概念,這個世上究竟有沒有真正的心善人?她不得而知……
葉知秋轉身返回客棧,唯留下小院子裏一旁樹上盛開的刺槐在夜風的吹拂下,散落一地……
將客棧裏麵的血氣洗刷了個幹淨之後,葉知秋才有時間坐在大堂的小椅上休憩一會兒。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看著幹淨鮮亮的的地麵桌椅,心頭還是有些自豪的。不過,這麽大塊地方,說不累人還是假的很,至少胳膊是要酸上幾天了。
倏而,樓上白澤他們的房間裏麵傳來了幾聲響動,葉知秋想也沒想,飛快地往上而去。
這個時候,大概是醒過來了……
葉知秋剛剛推開紅木門,便看見白澤支起身子正從床榻上坐起來,看樣子他脖頸處還有些被打暈的後遺症,正用手指在揉捏著緩解。看見葉知秋推門而入,有些驚訝,“你……”你了半天,下文也沒有說出口。
葉知秋看他能憑自己的力氣坐起來,就大概知道沒什麽問題了。
“白鳶還沒醒?”葉知秋轉頭看了一眼依舊還陷入在昏迷當中沒有蘇醒的白鳶,雖說是還有些擔心,但也不是太過於焦急了。白澤都沒事,白鳶也不可能會有事的。
房間裏隨著話題的過去緘默了一會兒,半晌,才聽得葉知秋的聲音響起。
“知道是誰做的嗎?”
此話既出,室內的氣氛又死寂了幾分。“是家族以前的老仇家做的。”白澤如實回答,有些微微低下去的腦袋讓葉知秋無法看清楚白澤現在的表情,不過她唯一能確定的便是,白澤沒有撒謊。
“我其實也不叫白澤,妹妹也不是白鳶,都隻是在滅門之後隨意改的罷了。我們出自沈家,就是原本西安城那個被疑通敵叛國後滅門的沈家……我叫沈月澤,妹妹叫沈月鳶。”這應該是白澤所對葉知秋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至少在葉知秋看來是這樣的。
西安城……那件事情她不是沒有耳聞,當時朝堂之上風波四起,那個縣城的城官們基本上都被請到了大殿之上一一審問,但是最後的結果她卻是不得而知的。她隻知道那段時間,父皇暴怒,一氣之下將一戶官員家誅及九族……
難不成真的就這麽巧,被誅連九族的家族就是沈家?
“當時西安城還有被滅門的家族嗎?”葉知秋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得來的卻是白澤否定的搖頭回答。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還真就這麽巧……她父皇犯下的過錯,竟是要她來償還嗎?
白澤不知葉知秋的想法,但是他心裏其實並沒有那麽恨葉冷玨這個君主。他一直都知道葉家掌朝的時期基本上都沒出什麽亂子,而他家被慘遭滅門的原因可能也是聖上被有心之人蒙蔽,從而做出了這檔子事罷了。
葉冷玨這個君主,說實話,他一直都很是仰慕。而他想要複仇的對象則從來都不是葉家人,而是……在幕後真正掌控全局,並且出言惡意引導君主過錯的那個罪魁禍首罷了。
“那你方才說,綁架你們的人是沈家以前的仇家又是怎麽回事?”葉知秋不想在持續這個令人不舒服的話題,將話題又扯了回去。白澤看著她,皺了皺眉,“當初在西安城的時候,也並不是沈家獨大。”
“所謂盛極必衰這個道理,我父親自然也是懂得的。當時正值邊塞戰亂,雖說這皇城內外平安十分,但是我家世代為將,總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我父親在那一年主動請纓上戰場,而一切陰謀便也在那一刻啟動了。”
葉知秋聽後柳眉上挑,震驚非常。她是聽說過這沈家名號不假,但是卻也從未往深了去了解過。而另一方麵令她震驚的便是,這白澤白鳶竟是將門之後,難怪了,看他們根骨極好……竟是家族遺傳麽。
“還未戰捷歸來,就聽得朝堂之上有人傳出流言蜚語,竟誣陷我父親買通外奴入侵我朝,通敵叛國之罪。皇上初始不相信,認為我父親根本沒有必要背叛他,可是時間一久……在沒有用手段壓製傳聞的背景之下,留言愈傳愈駭人,他們竟說我父親本就是敵國派來的奸細,一直委身於朝堂之間奪取情報。”
白澤說起這些事情,看得出很是憤怒,手背上條條青筋都被用力地捏了出來。葉知秋從未見過情緒如此暴動的白澤,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隻有沉默不言。“後來奸人覲言,蠱惑君心,竟是直直的害得我沈家人全部丟了性命!”
他當如何不恨?他恨的要命啊……白澤不再言語,轉頭看向依舊在昏迷當中的妹妹,眉目終於漸漸的柔和下來,至少當初還有他的妹妹跟他一起逃出生天。否則他根本無法想象,他現在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靜靜地聽著,聽這白澤將這些隱秘的前朝往事,一件件的攤開來擺在她麵前。
心裏猶如五味翻滾一般的倒騰起來,惡心得她想吐。
沒有哪一個王朝沒有這麽些爛攤子惡心玩意兒,隻是她以為,父皇統治下的江山會少一些紛亂。隻是她沒想到的是,其實根本就沒有區別……在從中作梗的一直都不是每一個朝代的統治者,而是那些心懷不軌憤世嫉俗的惡人。
罷了,許是她以前太天真。
白澤冷靜了一下,繼而說到:“綁架我的那幾個人,並不是沈家的仇人,隻是他們雇來的打手罷了。真正的背後之人應該還未出現,不過……他總有一天會忍不住的,那個時候等我強大起來了自然會親手來殲滅!”
話到最後,白澤眼裏仇恨的光芒,幾乎是要講黑色的瞳仁都湮沒。狠光一閃,隨即歸於平靜……葉知秋眉目淡淡,“會有那麽一天的,很快……很快就會到來。那些人,將交由你,親自製裁。”
“嗯。”
白澤輕嗯一聲,轉頭看向已經有了蘇醒前兆的白鳶,眼底重新漫上了以往的溫情。葉知秋心知此時不可再多留,便靜靜地離開了房間。
讓他們好好的相處一會兒吧,經曆了這種事情,就算是白鳶那樣的女孩子也是難免的有些餘悸。這個時候她的安慰是沒有作用的,隻有白澤這個哥哥還可以給予她安全感。所以,她選擇離開。
出了房間,葉知秋眯眼看著這間客棧。她雖說是不能常年的守在這店裏,但是若是有朝一日能等來真心想要打理的人,那倒也是不錯的。
此刻,天邊剛剛翻起了魚肚白,晨輝開始照亮了東邊的山脈。鱗次櫛比的房屋堆積在山腳下,自然也不失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葉知秋站在屋頂,等待著初生的日光從腦門照耀到足尖的感覺。
“已經是寅時了,一夜過的還真是快。”想她這一夜過得還真是精彩極了,先是救人又是殺人,最後回到了客棧還要繼續殺……管殺還管埋,最後還給別人立了個碑,清洗完這客棧才得以休息。
天光大亮時,白鳶白澤也都整理好了情緒,麵對著毫無生氣的客棧也顯得平靜的多了。
“主子早安,昨晚上……謝謝主子前來搭救了。”白鳶在看見葉知秋的那一霎間,便微笑出聲了,她現在是真的真心實意的想要跟著主子了。畢竟如果真的是不注重他們的性命的話,那他們被綁了,主子大可以不管他們。
但是昨晚主子來了,還將他們救了回來,這是否代表著……他們其實在主子心裏也是有地位可言的呢?
“謝就不必了,你以後好好跟我習暗器,學得大成,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口頭上的東西誰都會說,拿給葉知秋,興許還能說的比這個更逼真更有說服力。可是她要的不是這個,空口無憑,隻有行為上的感恩她才是最滿意的。
白鳶聽後,有些微愣的點了點頭。還真不愧是他們的主子,就連得到報答的要求都跟那些俗淺的一般人不同。
“我明白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