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大婚
“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闥兮，履我發兮。”
迤邐著曳地的長裙，渲染上殷紅的色調，發間別簪金色的珠花。
腰身間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一朵牡丹花還真有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的味道。
葉知秋手執黛筆細細的描著遠山般清秀的眉尾，桌上閑置的胭脂紙終於被一隻素白的手拿起，放於唇間輕抿兩下葉知秋又將其放回了原處。
兩日之期如同白駒過隙一般，很快便過去了。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她當寬心以待。
成親了啊……緊張嗎？她淡淡的笑了，何來緊張？嫁於自己心屬的兒郎，又何來憋屈與不甘？一切都隨緣了罷，如今這身喜服，竟也是隻願為他一人而穿。
佼佼烏絲，玉帶珠花。蘭性喜如春，嬌麵紅霞襯，朱唇絳脂勻。
“姑娘，發冠。”立於一旁許久未有說話的喜婆忽而出聲，提醒她要戴上禮冠了。葉知秋唇角微提，眼尾輕輕的掃了她一眼，方才點了點頭。
喜婆這才笑開了顏，走上來輕輕地替她打理起了頭發。
有些泛老的手握住玉梳，動作熟練的開始梳理起了發絲。“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喜婆嘴裏念著吉利的話語，眉眼含笑的幫她梳著發髻。
此刻葉知秋的眼裏滿滿盛著的都是笑意，看著絲縷垂至胸前的青絲，笑得如同秋日溫菊一般柔和，這就是出嫁，她的出嫁，
戴上禮冠，遮以紅綢。
“姑娘，吉時就要到了。王爺應該也快到了，準備準備吧。”喜婆親手給她拾掇了一番，確認沒有別的遺漏之後，才慢慢的將她扶到了樓梯口。
看著她走在身側嫋娜的身姿，喜婆也一番感歎，想她做了媒人這麽多年還真是沒見到過任何一個姑娘穿起嫁衣來比這位姑娘還要好看……真端的是絕色傾城。
白鳶白澤早已站在大堂裏等待，當看見葉知秋被扶著出來時，盡管有著心理準備，還是被驚豔了好一些時候。
“主子，你今天真漂亮。”
白鳶帶著笑意的話語傳進葉知秋的耳朵裏，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可惜蓋頭遮住了，白鳶倒是看得不真切。
客棧外，人聲鼎沸。全皇城的人們都知道了今天他們所擁戴的南寧王要娶妻了，而且還是正妻。那可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子……
一早上，幾乎是全城的人都早早的便起床了，就為了一瞻那新娘子的風采，去探得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一個俏佳人惹的南寧王都動了心。
葉知秋自然是將外麵的響動都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淡淡笑起來。
集市繁華的大道上，原本擺著小攤子的商販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收攤子，南寧王來迎親了！聞言，商販們幾乎是在最快的速度下收拾好了自家的攤子，站在街道的兩邊準備恭迎前來迎親的南寧王。
街道兩邊被百姓們圍的水泄不通，當南沙騎著高頭大馬過來時，看見的就是兩邊站滿的百姓。他頭戴金冠，身穿紅色的喜服，帶著麵上春風般溫柔的笑意朝百姓們點頭致意。
紅綢掛於馬頭上，映襯著他臉上那一縷喜然的姿彩。
身後的樂隊吹起了震天的禮樂，漫天飛散的花瓣與彩帶落在他身後的那頂紅漆金渡的喜轎上，四角上的琉璃鈴鐺綁著紅色的絲結，迎風搖曳。
當抬著重重聘禮的迎親隊伍停在客棧麵前的時候，喜婆握了握葉知秋有些微涼的手，以示鼓勵。當葉知秋終於輕輕頷首時，喜婆才終於推開了客棧的木門。
感受著迎麵而來的微風，葉知秋知道，也許……自己的麵前就是騎在高頭馬背上的他。
“璟兒。”
記憶裏南沙溫和的聲線傳進她耳朵裏，叫出來的名字卻著實讓她有些愣神，璟兒……是誰？然失神不過一刹那，葉知秋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那是南沙給她取的假名。
畢竟嫁進王府，著實不能再用葉知秋這個名字了。隻怕她是一時半會兒還熟悉不了，但求千萬別出什麽岔子便好。
紅蓋頭下傳來她輕輕的應答，南沙眉目輕揚，隻聽得一聲輕笑後便感覺到自己被攔腰抱了起來。紅綢邊角上綴著的亮片水晶隨著大弧度的動作響了起來，極是清脆。
葉知秋眉峰一抖，急忙封了內力。這才順勢依偎在他懷裏，這可是在外人麵前，自然是要給足他麵子……雖說她本身不太願意處在這樣一個弱勢的角度，但今日不同，她也隻能暫且忍著。
直到被南沙抱著送進花轎，圍觀的眾人才齊齊發出歡呼的叫好聲，無非都是些吉祥祝福的話，在這大喜的日子討個吉利罷了。
南沙複騎上高頭大馬，帶著禮樂隊緩緩向王府前行。
一路上紅綢鋪地，禮樂聲直衝雲霄。當真是應了葉知秋的要求，禮樂漫天，八抬大轎。
她坐在四麵喜紅的小方轎裏，悄悄地掀起了蓋頭。纖長微翹的睫毛下是那雙依舊漆黑明亮眸子，此刻她正怔怔的看著自己手上拿著的那條綁著紅花的綢帶子，嫣紅的唇瓣慢慢勾起了一個驚豔的笑容。
這場盛世婚禮辦得隆重而繁縟，看得出南寧王本人對於他要娶的女子是相當的寵愛。
乾順皇帝原本是不同意南沙與她這場婚禮的，畢竟他想要控製南沙的話就必須親自給他安排正妻的對象從而用聯姻來牽絆他。但是她的出現，將他的計劃全部搗毀，因此乾順帝簡直是快把牙都咬碎了。
但實在拿不出什麽必須要南沙與他看中的那名女子成親的必要性，他也隻好放棄。
無奈之下，還必須搬著非常同意及祝福的態度來麵對南沙的這場婚禮。
簡直是赤果果的打臉！
到了南寧王府，南沙將葉知秋從喜轎裏麵抱出來，提醒她跳過腳下的炭盆。葉知秋點了點頭，抬起腳尖輕盈的跳了過去。南沙見此微微一笑，輕和的握住了她的柔荑。
葉知秋身子先是微微一僵，繼而拚命的唆使自己放輕鬆。當完全放鬆了的時候，她才輕輕的回握了一下南沙的手掌，算是給予他回應了。
前腳正要踏進正堂，卻聽得身後傳來太監尖利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葉知秋一驚，腳下險些不穩。南沙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腰身，才避免了摔在地上的下場。“謝謝。”葉知秋低聲道謝，得來南沙的陣陣輕笑，“乾順來了，你易容如何？”
兩人說話聲極低，除了他們自己幾乎沒有人可能聽到。
“嗯，放心吧。”
感受到身邊人給予自己的暗示，葉知秋眉頭輕輕一挑，身姿盈盈的與南沙一起行了個禮。“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標準的宮廷禮儀，身姿嚴謹到尋不出一絲錯處，這讓乾順對於現在的葉知秋多了一份滿意。
看來這個姑娘，也算是還不錯了。
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是南寧王要是如此喜歡……他也是毫無理由去阻止的。
“南王，真是恭賀新婚。”乾順笑了兩聲，說了句恭賀話。南沙自然也不能拂了他的意，連連點頭。“皇上親自來祝賀在下，倒是在下的福氣了。”
一行人緩緩進入大堂，葉知秋與南沙拉著紅綢，慢慢的踱步到了大堂之上。
儐相見人已到，便高聲喊道：“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葉知秋與南沙同時跪於紅毯之上，雙手置於膝前，莊重而虔誠的俯身下去叩了一個首。再次起身時，聽得儐相再道：“二拜高堂——”
皇帝見高堂之上竟是無人，主動開口道：“今日朕既有緣前來，便也順勢做一回高堂罷！”南沙見狀自是顯得興致高極，“那是在下的榮幸了。”
再一叩首，兩人麵對乾順重重的磕了個頭。
“夫妻對拜——”
葉知秋蓋頭底下的臉晦暗不明，漸漸的俯下了身子叩了個不輕不重的頭。
最後一叩，兩人相對而拜。
郎情妾意再重，也不過是在這三拜九叩之間罷了。就算是再薄情寡義的人，也終究要走這個形式，哪怕此刻過後深宮宅院再不相見，那也不過是手握鴛鴦終離別。
“禮成，送入洞房——”
儐相高昂的聲音響徹在葉知秋的耳際，她一怔，隨即便隨著南沙的腳步一起到了內院。
她知道，成親的時候……女子總是要先進婚房，等待著男子在外麵招待完眾人，接受全部的祝福之後回房。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很漫長。
她坐在錦繡鴛鴦的喜床邊上，看著滿屋子的紅色物什，有些恍神。
漆木的桌頭上擺著一對紅色的鴛鴦龍鳳燭，正烈烈的燃灼著。另一邊擺著盛滿糕點餅子的金盤，散發著幽幽香甜的氣息。
兩杯清澈見底的合巹酒擺放在床頭的托盤裏，喜房裏的擺設，和想象裏的差得並不太遠。
她將掀起的蓋頭重新蓋回來，靜靜的等待著南沙回來。
手裏金鸚鵡，胸前繡鳳凰。偷眼暗形相。不如從嫁與，作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