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窺視
“二位少俠，今日你們幫了我墨家一個大忙啊，老夫謝謝你們。”身著墨藍色衣裳的白須老者忽而從大堂前麵走過來，對著他們微微拱了拱手。
通過老者的話來分析，葉知秋能判斷出他就是這墨家的老家主。不過，應該不是現任的家主，看年齡大概是墨鴉兩兄弟的爺爺，也就是那位隱世久居不出的老家主了。
滿庭芳對墨卿雲報以一笑，“墨老家主言重了，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忙罷了。”這可不是抬舉他，而事實是當真就如此。若是今日他們沒有出手一救，縱是那個小孩子橫屍當場也不會給墨家帶來多大的困擾。
最多便是私下解決，頂多花個兩日功夫便能擺平的小波瀾。
所以這點事，還真不能說是多大的功勞。能這樣宴請的真正目的可不是因為今天那件事情，而是墨家的長子墨鴉覺得結交他們有益，交個朋友罷了。
墨卿雲自然不會反對自己最得意的孫子的意見，他一向都很看好自己大孫子的眼光，這在京城裏也算是公開的秘密。
葉知秋眼中幽光飛逝而過，唇角邊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墨卿雲剛剛抬首就看見葉知秋嘴角那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笑容，忽感背脊一陣惡寒，感覺總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那二位少俠，隨老夫一起入座吧。”
雖說是心裏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墨卿雲怎麽說也是在這江湖上混跡已久的老油條了，自然是不會擺到臉麵上來。方才他那大孫子已經跟他說了這兩人的關係，他自然是不會表現出不適的感覺。
而且江湖之大本就是無奇不有，這……男人喜歡男人之事也不是未曾出現過，幸得他這把老骨頭還算是開明，並不會歧視鄙夷罷了。
“老前輩，先行請吧。”葉知秋並沒有像滿庭芳那樣喚他墨老家主，她深喑這種人肯定不會喜歡這種文縐縐的稱呼，大家都是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不如喚一聲親切的老前輩罷了。雖說她一向鄙嗤這種拉關係的行為，但是現在看起來其實也沒那麽討厭。
墨卿雲眯了眯眼，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葉知秋，沒想到這小子心思還挺玲瓏的。這麽小模小樣的細節也能注意到，倒是他小看她了。
嗬嗬笑了兩聲，倒也不矯情的直接就坐進了打首的位置裏，帶著一臉安然的笑容。
看周圍人都基本上入席了，葉知秋拉了拉滿庭芳這才坐進了左邊的一個案幾邊上。“各位，今日辦此宴席主要是為了致謝兩位少俠對我墨家的幫助，還有便是……今日也是老夫的生辰。”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什麽？今日是墨家老家主的生辰？！”
“可是我們並沒有收到請柬，連禮物也未曾準備啊！”
……
墨卿雲見此景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由得出聲打斷，“各位貴客請先安靜，老夫自會解釋。”眾位賓客果然在墨卿雲話語一出的瞬間安靜下來了，笑話，墨老家主是什麽人？什麽身份？敢不給麵子嗎？簡直是找死！
“咳咳，雖說是我七十壽辰，但老夫並不想辦得太過於隆重……因此，這才未曾向各位客人說明，若是因此給各位帶來了什麽不便還請多多海涵呐。”墨卿雲此話說得亦是極為客氣，自然沒誰會那麽沒有眼色來挑事了。
下麵賓客滿座皆是出聲表示自己並不介意，但內心想的是什麽，那又是另一回子事了。
“雖說墨老家主不願高調，但壽禮卻是不能少的。來人，將我那碧水玨玉呈上來……”下麵的人有哪一個不是人精？其實早早便打聽好了一切卻偏偏還要裝的毫不知情，真真是難為他們了。
有了出頭鳥，下麵的人們都蠢蠢欲動起來，皆獻以賀禮。
“諸位真是有心了。”墨卿雲撫摸了一把胡須，朗聲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宴席便是下麵賓客享受美食歌舞的階段了，主人們自然是不會再發話。葉知秋對這些其實並沒有多大興趣，她微微皺了皺眉，反正都被以為是斷袖了……管他的。
頭一歪便順勢靠在了滿庭芳的肩頭，滿頭青絲隨著她身子的傾斜滑落在衣裳布料之間，一襲青衣似出塵之竹，卻被那絲絲縷縷的青絲襯得有了些妖媚之感。
滿庭芳並沒有驚訝，他知道的，葉知秋定不會喜愛這樣的場合……隻會令她犯困罷了。她愛這樣靠著，便隨她去吧。
反正，隻要是她，就什麽都無所謂。
葉知秋沒有閉著眼，她怔怔的看著場地之間那些美人舞姬縱情甩袖妖嬈的舞姿，卻依舊是覺得索然無味。那些高高拋起的豔色的袖擺帶來陣陣勾人心魂的香氣，卻對她……毫無作用。
仿若這些都已是紅塵之外的東西，而她，站在天地混沌之間，不沾分毫。
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究竟做過些什麽呢？葉知秋眼睫微顫，攤開自己的手掌仔細地看著，幹淨白皙，透著健康的粉紅，誰又會知道這雙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呢？
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麽？
深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的將其呼了出去。她能感覺到有兩道視線往這邊看過來，她不著痕跡的抬起眼眸看去，發現竟是那墨家的老家主和一個她並不認識的男子。前一道視線夾雜著探究與好奇，而後一道……嗬，還真以為她是斷袖了不成？！
那種淫-靡到令人惡心的視線黏在她身上，饒是葉知秋耐性再好也真是想把他眼珠子都給挖出來。
“知秋若是要他死，他定不能活著見到明日早間的晨光。”
滿庭芳自然也是察覺到了那道令人惡心的目光，低首附到葉知秋耳邊輕輕說道。輕柔的語氣傳進葉知秋耳朵裏，外加拂過耳邊的淺淺熱氣使得葉知秋也有些不適的縮了縮脖子。
耳尖微微泛著淡粉，她麵頰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種羞澀很快就消失了，因為那道視線感覺實在是太強烈，像是恨不得將眼珠子都貼到她身上去一樣。簡直令人無法忍受，葉知秋眯了眯眼，這惡心的男人，敢肖想她？！
葉知秋寒涼一笑，眼中狠辣的狂潮不斷泛起，“這個人，宴會結束後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解決掉就好了。在墨家動手，不是個好主意……”
她盡可能的去忽視那道視線，將眼光投向了看著她的墨卿雲，這老頭子這樣看著她是作甚？難不成是墨鴉說了些什麽……可沒道理啊，墨鴉怎麽可能認得易容後的自己，畢竟第一次見他時，她可是頂著自己原本的臉。
那時候，是以葉知秋的身份與他偶然相遇的。
“今日一聚，老夫甚為歡心，日後若是宴請還望諸位賞臉前來。”轉眼間，已到了亥時兩刻，眼見天色已全黑墨卿雲也終於下了逐客令，宴會也終究是到此結束。
座下賓客無不是拱手作別，滿臉笑容。
當場中人終於肅清時，葉知秋才從滿庭芳肩頭將腦袋挪開，緩慢的站起身子。若不是猜想墨卿雲應該有話想對她說，不然，她一定是最先走的那個……這種宴會真是，再也不想參加一次。
真是比宮宴還要讓人頭皮發麻。
“二位少俠，我們老家主有請。”一個墨衣男子恭敬的立於葉知秋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葉知秋微一挑眉，她都準備離開了……還以為這墨老家主就不準備出手了呢。不過，這前來報信的下屬實力倒還不錯。
看他下盤穩健並且為人並不驕傲自持，頗為張弛有度，就知道，這也是個好才。
“請帶路吧。”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麵對著別人對自己的尊重，葉知秋自然也會以禮相待。而那些輕視、蔑視她的人，總有一天她會踩上他們自認為高傲的頭顱讓他們明白……究竟誰才是那個該被藐視的存在！
墨家的地勢其實極其好辨認，古時人尊崇男尊女卑但同時也尊崇左尊右卑，所以用腦子想想都該知道……這墨家的老家主定是居住在左邊也就是現在所處地標的東南方向的別苑了，不過，她想的倒還真沒錯。
隻不過有一點她推測錯了，這裏不是墨卿雲居住的別苑，而是書房。
墨衣男子還未抬手敲上門，就聽到裏麵喊了一聲，“進來吧。”墨衣男子對此似乎毫不意外，而葉知秋與滿庭芳也是身懷武藝之人，對於人未到便聞聲的這一點其實也並不感到驚奇，於是三人便共同踏入屋內。
雪白光滑的紙麵上被沾了墨水的狼毫揮來畫去，勾勒出一道道險峻的溝壑，抹了朱砂的寒梅朵朵點綴在山腰之上，絲絲入畫。有了這幾蔟寒梅，畫麵感倒是顯得愈發鮮明。
墨卿雲麵上一笑，將那支狼毫置於一邊這才抬起頭來看向那個引他們前來的墨衣男子。
“黑焰，下去吧。”
“是。”
被稱作黑焰的男子離開後，屋子裏就真真正正的隻剩下了葉知秋滿庭芳與墨卿雲三人對立。可等了許久，都未曾等到墨卿雲開口，葉知秋也有了些不耐，她可不是在這裏跟這老頭子耗時間的。
許是看出了葉知秋的不耐煩，墨卿雲終於是笑著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