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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斬凡塵

  客棧之上,那說書人拿著摺扇,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講著人間瑣事,客棧之中,人們端著香茶,聽著那說書人的文采。

  坐在其中,柳清憐也聽著說書人的故事,似閑人般頷首鼓掌。

  人間的美麗,或許就在其中,若是去觀察,那又有什麼是醜陋的呢?不過是缺少了善於發現美的眼睛罷了。

  婦女吆喝聲傳來,打斷了說書人的講壇,原來那婦女又來這裡把他那無所事事的夫君給拖拉回家。

  起身離開,輕輕放下靈石,往客棧外走去。

  「客官,還沒給您找錢呢。」

  「今天說書說的好,賞了!」

  那小二看著這位富家公子慢慢離開,兩隻手啊,已經將靈石捂得滾燙。

  …

  寒府外,幾輛馬車側安在街道,寒月正站在馬車旁邊琢弄著,嘴裡也嘟囔著小語。

  柳清憐看見寒月便走了過去。

  「哥,你來了」寒月看向柳清憐,強擠出個笑臉。

  柳清憐點了點頭,伸手將紫鈴鐺遞給寒月,略帶微笑道:「收拾一下,明日去星攬學院。」

  寒月接過紫鈴鐺,又看向馬車裡面的靈藥,欲言又止。

  柳清憐道:「仙丹閣同意了」

  寒月點了點頭,柳清憐又道:「這些事安排些人就好了,明日就要去星攬學院了,你先回去收拾好東西。」

  寒月低下頭,沒有說話,心事重重的模樣。

  柳清憐看著寒月,微皺眉頭,問道:「怎麼了」

  寒月依舊低著頭,眼珠轉到上方,看著柳清憐,伸手將紫鈴鐺遞給柳清憐,小聲說道:「哥,我不去了。」

  柳清憐露出不解的表情:「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寒月依舊不肯說,柳清憐便一直追問。

  寒月搖著小手一甩,轉身背對柳清憐,聲音細小:「哥,爹他…,他又發病了……」

  柳清憐表情逐漸凝固,問道:「他——,怎麼了」

  寒月又道:「爹的暗疾又發了。」

  柳清憐這時才反應過來,寒震天有暗疾,立刻往寒震天的院中跑去。

  剛進院中,便有咳嗽聲傳來,聲音撕扯,咳嗽聲連續不斷,又斷斷續續。

  柳清憐打開房門,寒月跟在柳清憐背後,兩人睜大眼睛,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瞳孔迅速收縮。

  那房間中,金色錦床上,寒震天奄奄一息的躺著,床蓋上沾有血絲,寒震天的臉上也有血痕,嘴邊鮮紅艷目,本是五十歲的年紀卻是如一個垂死的老翁。

  寒月眼眶泛紅,衝到寒震天床邊,身體顫抖著,兩隻小手將寒震天的手握住,淚水傾落而下,淚珠掛在她的頷下,一顆顆地滴在床邊。

  寒震天看著寒月,眼裡是欣慰,是慈祥,是溺愛,是無奈…,寒震天舉著手如同舉著世間最重的東西,輕輕撫摸著寒月的髮絲,手在顫抖,剋制著咳嗽產生的身體震動。

  「月兒,你出去,我有話和鋒兒說。」

  寒震天說完后又咳嗽幾聲,兩手立刻捂住嘴巴,卻是血液從指縫流出。

  寒月搖著頭,眼眶含著淚花,她無法接受,剛才父親還站在桌邊和她說話,父親突然咳嗽,說累了,想休息,寒月扶著寒震天來到床邊,那時寒月注意到寒震天臉色慘白,所以自己還想著留下來照顧父親,可一個時辰,父親就已經病入膏肓……。

  「月兒,咳咳,聽,聽爹爹的話,爹和哥哥有話要說,咳咳。」

  柳清憐走向前來,輕輕拍了一下寒月的肩,輕聲說道:「寒…,妹妹,你先出去,父親應該有事要交代。」

  寒月低下頭,臉撲進寒震天的鋪中,又抬起頭來,看著寒震天點了點頭,站起身,邊擦著淚水,邊往外走去。

  上前關上門來,柳清憐轉過身看向寒震天,難以想象,寒震天有如此嚴重的病,自己卻沒有發現。

  寒震天招了招無力手,示意柳清憐走近些。

  柳清憐走到寒震天面前,寒震天露出笑容,看著柳清憐道:「你…,不是寒鋒對吧。」

  柳清憐怔怔點了點頭,寒震天依舊露著笑容,強忍著不再咳嗽,道:「那日,有個黑衣人來找我,他告訴我,你不能有凡塵牽絆。」

  柳清憐皺著眉頭,依舊看著寒震天沒有說話。

  寒震天繼續道:「寒府,能帶走的都帶走吧,月兒,拜託你了。」

  寒震天慢慢閉上眼睛,聲音顯得無力,道:「將你認為已經產生感情的事物帶走,不要留下。」

  此刻如同認了宿命一般,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露著微笑,寒震天聲音越來越小:「他讓我告訴你,你不該屬於凡塵,我想他的意思…,你帶著寒月去了學院,不要再—回—來—。」

  寒震天露著笑容,沾滿艷血,那蒼涼的笑容中又含著一絲欣慰。

  認命是歸宿,改命是路途,誰又沒有嘗試過改了自己的命呢,可最後的結果,依舊是最終的歸宿。

  柳清憐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溢出,不是悲傷而流淚,而是無奈,太多的無奈。

  救人辛雨長老,寒鋒,寒震天,雲夢閣弟子和仙盟相殺,自己一人都沒救到。

  仰頭凄笑,更像是,他們都是因為自己而死,師父說,修仙者以天下蒼生為重,生命則貴,遇,則救。

  如今自己一個也救不了,看著他們一個個死自己眼前。

  他跪在地上,捂著腦袋,試圖發泄自己那無安放的情緒,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情緒。

  撲朔迷離,當年兇手是迷,如此這黑衣人又何人,為何這些摸不著頭腦的事總發生的自己身邊。

  一層層的死亡如薄紙不斷將真相掩蓋,疊在一起,又如何去找到答案。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柳清憐看著房頂,眼角淚水已經乾涸了,閉上眼睛,睡意湧來。

  ……

  「阿娘,為什麼不讓我修仙」

  「阿娘,難道我天賦就那麼差,還沒有去測靈石,你就是害怕我丟你的臉!」

  「阿娘,她們都走了。」

  「你說的對,我就是一個凡人,只能讀讀書,吹吹笛,什麼也做不了。」

  「阿娘,來日,我帶你去天上玩,嘻嘻」

  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十分模糊,卻又那麼熟悉,僅僅是遠遠看著,都彷彿自己已經找到了歸宿。

  ……

  雨滴落下,滴水聲輕輕傳來,柳清憐慢慢睜開眼睛,卻是淚珠滴在柳清憐眼中,柳清憐眨了眨眼睛,原來是寒月抱著自己,寒月淚水流到柳清憐面具上,面具只有眼睛露出,這才進入柳清憐眼中。

  寒月見柳清憐醒了,擦了擦淚水,聲音哽塞:「哥,你沒事吧。」

  柳清憐坐起身來,看向床邊,寒震天的屍體依舊在那裡,柳清憐又看向淚流滿面的寒月。

  如今寒月沒人任何依靠的人,現在最傷心的是寒月,自己竟在這種時候精神恍惚,如今自己是寒月唯一的支柱,怎能如此脆弱。

  柳清憐強壓下自己的情緒,看著寒月安慰道:「好了,妹妹,不要哭了。」

  柳清憐站起身來,輕嘆一聲。

  寒月見柳清憐嘆氣,安慰般說道:「哥,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柳清憐暈倒在地,寒月便以為「寒鋒」是接受不了寒震天的死。

  柳清憐走到寒震天床邊,寒震天身上的暗疾並不是死亡原因,暗疾的死亡方式絕對不是如此,這種死亡方式,神似毒殺,但柳清憐能感覺到,寒震天的死亡應該是寒震天說的黑衣人造成的,正因為是黑衣人造成的,所以柳清憐才會有罪惡感。

  將身邊的事聯繫起來,彷彿身邊的一切人都是因為自己而死,柳清憐臉色不由黯然失色。

  「哥,你沒事吧?」寒月輕輕問道,將柳清憐從思緒中拉回。

  柳清憐看著寒月點了點頭,道:「今日將爹厚葬,明日便去星攬學院。」

  如今黑衣人的身份不明,而且黑衣人在西洲,柳清憐對黑衣人只有敵意,只有到星攬學院那種防備戒嚴的地方,寒月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柳清憐走到房門,望著那明朗的天穹,此刻比烏雲密布還要陰暗。

  柳清憐知道,黑衣人不是當年的兇手,但黑衣人的目的不明,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現在需要保證寒月的安全。

  不敢有疏忽,柳清憐用靈力給寒府布下結界,此刻靈力消耗過多,柳清憐往自己院中走去。

  打開院門,鹿夭還在院中打理花草,見柳清憐進來,鹿夭立刻放下手中事物,走到柳清憐面前,施禮道:「少爺。」

  柳清憐點了點頭,繼續往房間走去,走到房門,柳清憐停下腳步,背對著鹿夭,湛藍衣袍隨風飄蕩,雙手輕輕相握,聲音也輕輕的,好似已經沒有力氣,道:「鹿夭,明日我們就要去星攬學院,寒家…,解散吧…,你要一起嗎」

  鹿夭聽后楞了一刻,下一秒頭緊緊低著,聲音斷斷續續:「少,少爺,鹿夭,全憑少爺,安排。」

  柳清憐點了點頭,打開房門,往房間走去,道:「收拾一下,明日就去。」

  柳清憐倒不是對鹿夭有感情,而是鹿夭已經和自己有了凡塵羈絆,若留她在凡塵,難免不被黑衣人盯上。

  來到房間,柳清憐躺在床上,看著床簾,凝視思考著。

  如今出現了一個黑衣人,但黑衣人的實力自己不知道,柳清憐也想過許久,黑衣人的目的很明顯,「替自己斬塵!」,但黑衣人為何要為自己斬塵,他的目的無處可尋。

  柳清憐推斷黑衣人對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了解,寒震天有暗疾,柳清憐帶不走,所以黑衣人便殺了寒震天。

  輕嘆一聲,黑衣人留下寒震天一口氣,便是讓寒震天來告訴自己,「斬斷塵緣」。

  閉上眼睛,柳清憐青筋冒起,牙關咬緊。

  如今,他要如何告訴寒月,寒震天的死,不是暗疾,而是因為自己,自己也不是寒鋒。

  或許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瞞著寒月,一直做她的哥哥吧,否則,對她太不公平了。

  這紛紛擾擾在腦海中旋轉,佔據了他的所有感情,柳清憐已經熟睡,發出鼾聲,面具戴在他臉上,也無法掩蓋他的勞累。

  夢中,他依舊在竹峰里無憂無慮的和她共奏妙曲,竹葉隨風飄落,那重霄峰終於颳起了一陣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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