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獨贏

  兩天後。

  同時開業的豆記和豆坊又同時停業。

  原因是停業休整。

  長安百姓一片嘩然。

  休整?

  豆記總店和十家分店的生意,好到讓長安所有飯館都黯然失色了好嘛。

  三大豆坊的豆腐也是大賣。

  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要停業?

  這不是把營業和停業當成小孩子過家家,更沒把喜歡到豆記用餐的顧客當一回事嘛?

  不過也有知道內情的人說豆記和豆坊停業休整是被迫的。

  菽被六大富商大量囤積,且根本不願意賣給豆記和豆坊。

  人家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要怪就怪那些哄抬物價的富商。

  與此同時,在這兩天大賣的豆油和花生油也停止了供應。

  菽的價格應聲大漲。

  有人粗略算了一下,黃豆、黑豆、花生米的價格已比豆記開業前漲了十倍以上,是菽類中漲幅最大的!

  裴如意就是在這個時候,將豆坊囤積的那些黃豆、黑豆和花生米給悉數售賣的,收益相當可觀。

  只是豆記和豆坊停業,讓她心裡有點慌。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緒越來越濃厚。

  她再次找到鄭文修道:「公子,這不知不覺間五天過去了,市面上賣豆腐的商家就像是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難道我們要一直這麼停業下去?」

  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鄭文修看了她一眼道:「那些豆腐的口感如何?」

  「自然是遠不如我們的豆腐。」

  「價格如何?」

  「是我們的豆腐的好幾倍。」

  「生意如何?」

  「都不好。」

  「這不就得了!百姓們已經被我們的豆記和豆坊給吊足胃口,勾足味蕾,再讓他們去吃那些尋常豆腐,他們會有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之感的!」

  鄭文修坐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道:「而且越是看著沒啥門檻的行業,競爭往往越慘烈!當你直接在這個行業塑造一個他們都無法企及的巔峰時,哪怕他們不服輸,屢屢碰壁后也會不得不繳械投降的。」

  又是醍醐灌頂的一番話。

  裴如意一品再品之後,托著香腮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公子,你這確定不是一首詩?這句詩寫得真是太好了!」

  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文抄公,鄭文修擺手道:「隨口所說而已,反正我這番話的意思,你明白就行。」

  如此具有詩情畫意的話,是隨口所說就能說出來的?

  裴如意自不相信。

  只是他不願承認,她也不好強求,只得問:「僅僅如此,那囤積菽的六大富商也未必肯賣給我們啊!」

  「而且眼看著就快到種植菽的季節了,到時候種子下地,只怕在市面上更難買到菽!」

  鄭文修靜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裴如意看了他一眼,幡然醒悟:「種子!種子要下地了!公子這招太絕了!我怎麼就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鄭文修哈哈大笑道:「我現在只等朝廷的一紙詔書了。不出我所料的話,以當下這形勢,朝廷的這道詔書必出!」

  裴如意美眸泛光地看著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這是設局讓朝廷順水推舟,或者說理所當然地下詔啊!

  在父親常說的經商之策中,這絕對屬於上上策了。

  士、農、工、商。

  古往今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的。

  與官的關係基本上是胳膊拗不過大腿。

  朝廷的指令,他們必須得遵從。

  但父親曾說過,一個出色的商人是可以引導政策走向的。

  鄭文修這無疑要不露聲色地做到了。

  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見她一直看著自己,鄭文修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道:「如意酒樓也該開分店了,第一家分店就選在城南吧,你去準備。」

  裴如意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立即去忙。

  轉眼間又是十來天過去了。

  六大富商齊聚盛世酒樓。

  他們分別是河東首富陳沖、江南首富郭應之、洛陽富商丁禮、長安富商劉少雄、關內首富徐明和蘇州布商韓三問。

  此次囤積菽的富商不少,但以這六人出資最大,囤積最多。

  其中劉少雄乃盛世酒樓的少東家。

  其父劉海闊曾經是名揚天下的富商,奈何疾病纏身。

  這些年退居幕後,將手頭的生意全部交給劉少雄打理。

  無論是模仿如意酒樓,還是決定先下手為強,涉足飯館,都是劉少雄在執行。

  大概兩個時辰前,皇上下詔「勸農桑,薄賦徭」,近十年來,這樣的詔書頗為常見。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在「勸農桑」中,特別鼓勵百姓們種植菽,尤其是黃豆、黑豆、花生和芸(油菜),並讓以往種植規模較大的地方擴大規模!

  乍看之下,這對囤積菽的富商們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此時此刻,六大富商皆是如喪考妣,沒有人能笑得出來。

  眼神陰沉的陳沖猛砸了一下案幾道:「這確定不是那裴明禮在背後作祟?我們全都中了他的道了!」

  大腹便便的丁禮搖頭道:「據我所知,那裴明禮自從入朝為官后,麾下產業皆是交其心腹代為打理,此次囤積菽,裴明禮的人也囤積了,只是遠沒有我們囤積得這麼多。」

  「那他有沒有可能是做做樣子,誘我們入局?」

  「不可能!裴明禮此人極在意個人名聲,而且他現在是官非商,犯不著為這種事鋌而走險。」

  說到這,丁禮仰頭喝了半杯茶道:「你們先前不是懷疑那如意酒樓是裴明禮在幕後掌控嗎?以如意酒樓這段時間的舉動來看,並非裴明禮的風格。」

  陳沖連忙湊頭道:「你的意思是如意酒樓另有高人,那裴如意即使和裴明禮有關係,她也只是個檯面人,如意酒樓並非由她控制?裴明禮也不會為了這點錢,暗中勸諫皇上下這種詔書?」

  丁禮當即反問:「如果是你,你會幹這種事嗎?」

  不僅陳沖,其他幾人也都紛紛沉默。

  是啊,裴明禮亦官亦商的身份本就敏感。

  這種事他避嫌還來不及呢,又怎麼可能大力參與?

  操控這一切的必然另有其人!

  五官立體,但臉黑如碳的劉少雄咬著牙道:「也許我們是時候去如意酒樓會一會他了!」

  丁禮苦笑:「還也許?我們必須得去,而且得和他好好地談一談啊,不然全都要血本無歸了!」

  蘇州布商韓三問無比鬱悶道:「本來還以為可以趁機涉足其他產業呢,誰曾想制豆腐如此簡單,水卻那麼深,若是這次大虧本,那我這輩子恐怕要老老實實做布匹生意了。」

  陳沖冷笑:「別說你,你問問在座的其他人,有哪個涉足豆腐沒虧本的?百姓們的胃口全都被那豆記和豆坊給吊上天了,我們的豆腐,他們根本看不上!」

  「哎!」

  唉聲嘆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后,他們一起來到了如意酒樓。

  見到裴如意,他們無不感到尷尬。

  先前裴如意去找他們求購菽的時候,他們可是一律不見的。

  如今裴如意在這個關頭願意見他們,算得上大氣了。

  裴如意讓人奉茶之後,笑道:「幾位東家的來意,我已知曉。小女子本事一般,但也想達則兼濟天下,和諸位共同讓菽大規模種植,並提高菽的價格,惠及千家萬戶。」

  丁禮刻意放低姿態:「裴掌柜這麼說,真是讓我等汗顏吶!我們確實不該為一己之私而囤積菽,現在願意亡羊補牢。」

  裴如意笑了笑:「既然諸位東家如此有誠意,那如意也不拐彎抹角了。如果你們願意將囤積的菽以豆記開業之前的價格都賣給我們,並且允許我們賒欠,一年之內結清賬的話,我們願意悉數購買!」

  她話音剛落,六大富商便全部拒絕了。

  「這不可能!」

  「你這胃口也太大了!」

  「你這分明就是想獨贏,不給我們半點好處啊!」

  「你這是痴心妄想,我的那些菽就是在庫中爛掉,也不會答應這條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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