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呦吼,夠野的
鄭文修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鐵匠鋪。
宿刀鐵匠鋪。
面積不大,但在長安頗有名氣,生意也一直很不錯。
老頭為何形神俱疲,流淚滿面?
他稍微挪了挪身體,關心道:「這是怎麼了?」
老頭長嘆一聲道:「干不下去,要關門了。」
「生意不是很不錯嗎?」
「那又如何?」
老頭連抹了幾把眼淚道:「我賺的還沒有我那敗家兒子揮霍的多!而且他不願繼承祖上傳下來的鍊鋼之法,只喜舞刀弄槍,到處惹是生非。」
「昨天夜裡,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人,衝進我這鐵匠鋪就是一通砸!可憐我都不敢報官,這一看又是那逆子招來的禍事啊!」
「我現在都不想活了,還要這鐵匠鋪幹什麼?」
這很過分吶!
不過鄭文修不太會安慰人。
他索性幫忙轉移注意力:「您剛才說祖傳下來的鍊鋼之法,請問您的祖上是?」
老頭頓時來了些精神,滿臉驕傲道:「綦毋(qí wú)懷文!」
鄭文修很詫異:「你是他的後代?他可是南北朝時期,襄國宿鐵刀的發明者,對『灌鋼法』進行了重大改進和完善。」
「現在河北道很多鐵匠鋪都在使用他的灌鋼之法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取代炒鋼和百鍊鋼,成為當世主要的鍊鋼之法!」
老頭既激動,又很無奈:「我也是一直以此為己任的,怎知攤上了這麼一個不肖子!」
「我已經老了,鎚子都快掄不動了,是可以將鍊鋼之法傳授給徒弟,但我也希望綦毋氏能有人繼續傳承呀,不然我到陰曹地府又有何顏面去見祖宗?」
鄭文修道:「勿要悲觀,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譬如,我這就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聽。」
他是真沒想到這宿刀鐵匠鋪乃是綦毋懷文的後代所開。
綦毋懷文在華夏冶金史上,那可是響噹噹的存在。
他所改進的灌鋼法能夠讓液態生鐵中的碳分及硅、錳等,在高溫下與熟鐵中的氧化物夾雜發生劇烈氧化反應,進而去除雜質,純化金屬組織,提高金屬質量。
此法不僅可以減少反覆摺疊、鍛打的次數,提高勞動生產率,而且操作簡便,易於掌握,便於推廣。
華夏的冶金術能夠長期領先世界,這灌鋼法居功甚偉。
若是因為一個敗家子,就讓這最有來頭,同時也以推廣灌鋼法為使命的鐵匠鋪關門,那太可惜了。
老頭見鄭文修懂行,也就多問了一句:「你有什麼想法?」
鄭文修指了指李世民道:「咱們三人共同推廣灌鋼法,我們出錢,你負責培養鐵匠,你看如何?」
老頭笑得很苦澀:「若是我再年輕個二三十歲,我興許會答應你,現在……呵呵,就我那兒子,我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那這個呢?」
鄭文修撿了塊石子蹲在地上,飛快地畫了個圖案。
「這是……」
老頭明顯是這方面的行家,只是看了一眼,便激動得雙手亂抖,像是恨不得現在就去把它給打造出來。
李世民低頭仔細看了一會兒道:「文修小友,這是你琢磨出來的犁?」
鄭文修笑道:「相對於直轅犁,此犁將直轅、長轅改為曲轅、短轅,並在轅頭安裝可以自由轉動的犁盤,故名『曲轅犁』。」
「這只是我的一個大概的想法,尚未完全定型,這位老人家一看就是這方面的行家,後續可以讓他來改進。」
他前世的時候在鄉下體驗過這種犁,也在小說中看過有關它的介紹,記得個大概。
他畫的的輪廓應該大差不差,這麼說一方面是為求精確,另外一方面是想調動老頭的積極性。
老頭可能意識到這種犁的價值了,立馬抹乾了眼淚,走回鐵匠鋪親自打造了起來。
鄭文修趁機對李世民道:「你既然沒反對,那咱們就一起再干一票?」
李世民頗為玩味地看著他:「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麾下有鐵匠鋪吧?」
「實不相瞞,那主要是用來打造鐵鍋的。」
鄭文修開誠布公道:「現在遇到這麼一個老行家,我想深耕這個行業!但我目前手頭的資金還不足以支持我的野心,需要你的加入。」
別看他現在日進斗金,如意酒樓、豆坊、豆記等都在擴張,資金消耗也大。
而且他喜歡和擁有差不多背景,又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合作。
此人一看就是能幹大事的人。
既然已經成功讓韓氏布行變成對聯布行了,再在打鐵這塊聯手,有何不可?
李世民沒想到他這麼敞亮,大笑道:「只要有錢賺,我求之不得!」
鄭文修聳了聳肩:「如果你還沒有看到錢,那我想我是看錯人了。」
「看到了……」
李世民望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老頭道:「不過我想看得更真切些。」
「那就進去邊喝茶邊等吧。」
「請!」
走進鐵匠鋪后,當看到裡面一片狼藉,李世民向曹公公使了個臉色,曹公公硬著頭皮開始收拾。
鄭文修見長孫無忌跟個木樁一樣憷在那裡,指了指屋內道:「這也太亂了!他一個人收拾,得收拾到驢年馬月去,你也搭把手啊!」
「我……」
長孫無忌欲言又止。
李世民連忙幫忙解圍:「我這管家近來身體不適……」
「一看就是閑的!」
鄭文修直接打斷道:「老李啊,看得出來,你對他很好!但養尊處優久了,也容易養出毛病。自打我們認識以來,我發現他壓根就不像個管家,也沒有當管家的覺悟,這樣是不行的。」
「……」
長孫無忌聽得頭頂冒煙。
我堂堂當朝司空,你讓我給人收拾屋子?
鄭文修啊鄭文修!
你還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李世民哪裡捨得讓自己最為倚重的心腹做這種事,還要幫他解圍,一個小年輕突然帶著幾個地痞闖了起來。
那小年輕大馬金刀地坐在他們的對面,然後指著長孫無忌道:「愣啥呢?趕緊收拾啊!」
長孫無忌低頭看了眼自己,又無比鬱悶地看向小年輕。
他可是穿著一身錦衣呢,怎麼在他們這一個個眼裡都成活該被使喚的了?
而且這又是誰啊?
嘴裡叼根草,臉上抹得一道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鍋底灰,看著太有礙觀瞻了!
鄭文修只是瞄了一眼便判斷出個大概:「你就是老先生膝下的敗家子吧?」
小年輕火氣很大。
他一怒而起,猛然從身後拿出兩個飛鏢,往鄭文修面前一甩道:「你才是敗家子!」
鄭文修看了眼插在他兩腳前不到半指的飛鏢,笑了笑:「沒錯,我就是敗家子,這有什麼好避諱的?敢作敢當,方才是男兒本色!」
「我呸!」
小年輕健步走到鄭文修面前,又「嗖」得一下從身後掏出一把鋥亮的匕首,往鄭文修的脖子前一抵道:「你是來買鐵匠鋪的,還是想當我爹的?如果是後者,那很抱歉,我只有一個爹!」
「呦吼!」
鄭文修不屑一笑:「小夥子,夠野的啊!只是你能不能先把臉洗乾淨呀?就是想玩殺馬特造型,那也不是你這樣的!」
「殺馬特?」
小年輕眉頭微皺道:「那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