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尋寶
丁了了睜開眼,發現洞口的土塊雜草已經被挪開了。一道天光照進來,罩住了角落裡滿臉驚恐的佳佳。
「阿姐,」佳佳試探著向前傾了傾身子,小心翼翼:「你剛才怎麼了啊?我看你好像喘不過氣,可是怎麼叫你都不醒!二叔跟丁旺叔打起來了,洞口掉下來一塊土坷垃砸到你臉上了你都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魘住了?」
噩夢?
丁了了若有所悟,忙抬手舉到眼前。
這一次她的掌心裡並沒有什麼金珠,只有一縷幽幽的甜香從袖口飄出來,給這山洞裡潮濕腐臭的空氣都染上了幾分旖旎的味道。
熏得她心裡更糊塗了。
「不是夢,只怕……」她擰緊了眉,再次抬頭打量四周。
山洞的牆壁無非酥石青苔,凹凸不平。沒等丁了了細看清楚,洞口忽有一塊大石飛了進來,落地轟然一聲大響,震得二人頭頂上嘩嘩落土。
跟著飛進來的是丁旺兇狠的聲音,在山洞中嗡嗡回蕩:「滾出來!再不出來活埋了你們!」
洞口外面鏟土的聲音唰唰響,丁了了知道丁旺絕非空言恫嚇。他那種人有所求而不能得的時候,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你退後兩步,我們出去。」她咬咬牙,站了起來。
這山洞內部頗為陡峭,帶傷的丁了了想要攀爬實屬不易。幸虧身邊還有佳佳,豆丁大的人兒力氣居然不小,咬著牙流著汗哼哧哼哧費了一番工夫,還真把她給拖了上去。
丁旺在洞外等著,眯縫著眼睛審視姐弟倆:「你們二叔已經下山了,這兒沒旁人,說吧!」
「說什麼?」佳佳一臉茫然。
丁了了背靠一塊石頭坐下,捂著胸口傷處面無表情道:「在西北山。從那塊圓石頭往東數三十六棵樹,再往北走十七步,那棵李樹下面埋著鑰匙;找到以後再往西北走,三寸三的小腳量准七十八腳……」
「什麼大腳小腳,亂七八糟的!」丁旺聽得頭大,手裡鐵楸鏘地一聲杵到地上:「你帶我去找!」
丁了了垂下眼瞼,木木地道:「我走不動。」
佳佳雖仍聽不明白,卻立刻配合著往地上一坐,哇地哭了出來:「你又要欺負我姐、又要欺負我姐!你看沒看見她胸膛上老大一個窟窿?她血都快流幹了你還讓她走路!你個狗娘養的、烏龜王八……」
丁旺被他罵得氣血翻湧。再想想自己腿上只大不小的那個「窟窿」,他胸中愈發冒火,立刻又提了鐵楸怒吼著要拍死這小兔崽子。
佳佳連滾帶爬躲開了,繞著小樹邊跑邊罵,明著欺負丁旺腿上有傷跑不快。
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對罵聲驚得林中雀鳥亂飛,丁了了卻始終漠不關心,只管冷冷淡淡地說道:「我想在此處養幾天傷。丁旺叔若不著急,過兩日再來尋我吧。」
「你想得美!」丁旺倏地站住了腳,迴轉身來:「不就是不能走?老子背你去!」
說罷伸手就來捉她。丁了了也不躲,任由他拎起來像扛麻袋似的丟到了背上。
佳佳見狀忙也住了跑,哭罵著奔回來要救人。丁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隨手拎起鐵楸當拐杖拄著,認準山路立刻就走。
小娃兒不放心他姐姐,只好罵罵咧咧地跟了上去,中間又大聲嚷著累,跑出老遠去撿了條手腕粗的棍子回來,提在手裡權當拐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亂石路上。
從此處到西北山約莫十多里山路,尋常人徒步走過去尚且要累得夠嗆,何況老弱病殘。
丁旺起初尚能堅持,後來大腿上的傷處卻又開始流血,每走一步都像又挨了一刀似的,十分受罪。他痛得沒法,只得停下來重新包紮,找了止血的薊薊菜來捻碎了,里三層外三層地捆上去。
托他的福,丁了了胸口的傷也胡亂處理了一下,好歹算是暫時死不了了。
包好了傷口,丁旺看著姐弟二人越發來氣,再不肯當這個免費的人肉轎子。
他居高臨下盯著丁了了,黑臉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聽話,我有的是手段讓你生不如死!」
丁了了依舊靠在石頭上養神,頭不抬眼不睜:「我只有一個手段,就能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丁旺氣得冒火,拎起鐵楸作勢就要往她頭上拍:「那我就打死你個小娘養的!」
丁了了喉嚨里笑了一聲,生無可戀似的:「打死我也好。我母親當初寧可病死都不願把那七百兩黃金拿出來花,如今我……」
「七百兩黃金?!」丁旺耳朵里嗡地一響,霎時暈頭轉向,竟險些一頭栽下去。
他拄著鐵楸緩了好一陣子才喘過氣來,忙啞著嗓子問:「妮兒,你沒說謊?真的有七百兩?金子?」
丁了了閉目不語,彷彿已經睡著了。
丁旺急得又揪鬍子又跺腳,嘴裡嘟嘟囔囔老半天,忽然猛地一彎腰,又把丁了了撈起來扛到了肩上:「走!」
丁了了始終安靜而順從,丁旺卻再也閉不住嘴,忙忙地壓低了聲音又問:「妮兒,這麼說你娘真是金陵大戶人家的小姐?那她又為什麼不肯過好日子……為什麼不肯花那些錢?你爹怎麼也不花?」
丁了了依舊不答,安靜地伏在他的肩上,裝死。
丁旺吭哧吭哧走了一陣,又放軟了聲音道:「妮兒你別恨大叔,大叔也是過怕了窮日子,不得已才尋了這麼個出路!你放心,等挖到了金子,大叔帶你們到省城,不,到金陵城去!大叔不殺你們,今後你們就是大叔的兒女,咱們做生意、開鋪面,念書認字,考狀元、做大官——哎喲!」
此時正爬到一處陡坡,他只顧說話,沒留神腳下踩到苔蘚哧溜一滑,一塊圓圓的石頭順勢翻倒,連帶著他整個人霎時失了平衡,一個倒栽蔥跌向山下。
他背上的丁了了瞬間被甩了出去。
佳佳在後面失聲尖叫,耳畔丁旺的驚呼餘音未絕,地上尖石荊棘灌木飛速迫近,直撲面門。
丁了了閉上眼,強抑住伸出雙手來維持平衡的本能,整個人順勢猛地向下一滑,兩條手臂如同靈蛇纏上了丁旺的脖子。
借著滾落的勢頭,越纏越緊、越纏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