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多情自古空餘恨
世上有一種人，青青這樣的人。
這種人，單純又孤獨，善良而執著，溫暖並落寞。
其實，青青自己也很難說清楚，為何要守著這滅世罡風。
她不想做偉大的人。
她也想同平常女孩一樣，墮入滾滾紅塵，瀟洒走一回。
她甚至可以帶著滅世罡風，做個女魔頭，為禍一方。
但她只允許自己每個月的十五，隱秘出世，在虛空中「恣意妄為」一下。
只是今日，她有了個同伴。
這個同伴，讓她感到好奇。
這源於她在好奇心驅使下的惡作劇，使得他成為了她的同伴。
最終她迷失於這種好奇心之中。
她甚至毫無預兆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靜靜地流淚。
她為自己難以預料的未來流淚。
她為自己本無偉大之心，卻生為救世的宿命而流淚。
她為自己能在崇山峻岭、天地萬物中隨機遇見唐曜，有點激動帶感動地流淚。
當然，她流淚更主要的原因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而流淚是比較有效的方式。
波瀾不驚的宿命人生，難免需要眼淚為之激起一點波濤。
此刻，她的同伴也難以做到鎮定自若。
她那青絲飛揚的魅影，溫潤如玉的素手，親和調皮的氣質，如何不讓錚錚鐵骨的漢子心動。
他看到虛空在爆燃，宛如滅世。
在青青的防護罩庇護下，唐曜安然無恙，黑劍亦如此。
唐曜有點迷離。
突然，他有了個怪異的想法，並情不自禁的實施了。他聞了聞青青的秀髮。
某種意義上講，唐曜太多情，也容易動情。
青青一緊張，本能地把他給甩進了滅世罡風中。
唐曜本能地握緊著黑劍。
然而他的身體開始層層剝離，瞬間變成了血色骷髏，陷於昏迷。
青青大駭，趕緊護好唐曜，飛入這裡桃花源。
來到那一方空地，青青如往常般將灼日刀插於之上。
然而，那滅世罡風，卻不追隨灼日刀而去。
原來，滅世罡風與唐曜的黑劍，糾纏在一起。
青青很驚奇地發現，那黑劍彷彿在一絲絲地吸收、吞噬那不可消除的滅世罡風。
唐曜體內的黑曜快速運轉。絲絲罡質顯化於其上。
唐曜的外在身體，也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重塑著。
青青就這麼一直守護者唐曜。
她不敢離開寸步。
她的心情是極端自責。
她的情緒是極為低落。
她的神經是極度緊繃。
崩潰就在邊緣。
直到有一日，唐曜由一具血紅骷髏，恢復成原來的那個唐曜。
唐耀醒轉那一刻。
青青憂慮的雙眼迸出兩行熱淚，緊緊抱著唐曜。
唐曜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能讓我穿好衣服么？」
青青「噗嗤」一笑，害羞著低著頭，手卻像變戲法一樣，給唐耀穿好一身灰色的衣服。
「姑娘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在這裡？」
唐曜看著手中的黑劍，盯著隨時可能肆虐的罡風，腦袋一片空白，完全記不起往昔的一切。
「這裡是我們的家，我是你的妻子。我們的職責是看守好這滅世罡風，守護好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不被滅世罡風毀滅！」
「原來如此，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是唐曜，我是青青。」
「青青，好熟悉的名字。」
青青撲入唐耀懷裡。
唐曜撫摸著青青的秀髮，有些木然。目光中卻也儘是愛撫之心。
此刻，整個世界為他們靜默，就連時間也彷彿為他們停止流動。
青青抽泣。
此時，靜默的世界里，兩人就是最幸福的存在。
青青自己搞不清楚，為何會說和唐曜是夫妻。
青青就是這樣的一種人，孤獨、落寞是她的人生主旋律。
她渴望衝破這種灰暗的人生圍城。或許，這就是她認為自己應該是唐曜妻子的原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重曜之輝，惟照青青。
從此，唐曜和青青在這裡桃花源，幸福美滿地生活著。
唐曜把青青捧在手心，小心地呵護著，怕她「摔碎」了；
唐曜把青青含在嘴裡，小心地保護著，又怕她「融化」了。
青青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寶。
唐曜就是那個護花使者。
青青的孤獨落寞，被唐曜融化的一乾二淨。
她也不需要看管滅世罡風。
那個責任早已轉化到唐曜身上。
美滿幸福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
黑劍吸收、汲取、吞噬那滅世罡風的進展卻很慢。
有一天，唐曜想起了一個叫葉岸衣的女子。
從那時起，唐曜慢慢回憶起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了青青不是他的妻子。
他明白，他曾經所愛的人葉岸衣，被華天給擄走了。
他更想起了，身負玄鐵窄劍，白衣翩躚，臨風而立，青絲飛揚，一身仙風俠骨的摯愛秦碧君。
他內心深處，對秦碧君負有深深的責任感。
正所謂：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唐曜的變化，青青察覺到了。
青青主觀地感到，唐曜變得不夠寵愛她了，很多時候都是一種敷衍的態度，一道隔閡在青青的主觀意識里漸漸生成。
其實客觀事實，並非如此。
至少唐曜不是這樣的。
在唐曜的心裡，葉岸衣變得有點遙遠，秦碧君變得有點沉重，青青卻很靠近很輕鬆。
然而，在唐曜面前，青青是脆弱的。
她很害怕，就此失去唐曜。
她很害怕，人生再次回到孤獨落寞的灰暗軌跡。
有一天，青青出門，帶著灼日刀，很晚才回來，受了很重的傷。
「青青，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唐曜發現后，小心地抱著青青，心裡極為難過地問她。
青青笑了笑，說沒事。
「青青，你這是怎麼了？」
青青不語。
唐曜只能無微不至地照顧著。
看著青青的傷，唐曜心裡很難過。
問青青，青青總是不說。
時間緩慢地流淌著。
又是一天，青青出門，帶著灼日刀，依然是很晚才回來，同樣受了很重的傷。
「青青，到底是誰？」
唐曜小心謹慎地抱著青青，手顫抖著。
「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想我嗎？」青青痴痴地看著唐曜，吃力地問道。
「傻丫頭，我是你老公，你死了，我該怎麼辦？不許你說這種話。」唐曜親吻青青的額頭，傷心不已。
「那葉姑娘和秦姑娘呢？」
「葉我.……，秦是.……」唐曜一時語塞。
「曜，前段時間，有好幾次，你睡著的時候，喊過葉岸衣和秦碧君的名字。她們才是你的至愛吧。還有什麼華天.……」青青眼睛有點顫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是，青青，我承認，前段時間我記起了很多事情。但這不意味著，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會變化。」唐曜真誠、心疼、溺愛地看著青青，說：「傻瓜，你永遠是我手心裡的寶！」
青青很滿足地笑了，躺在唐曜懷裡幸福地睡著了。
唐曜再不允許青青單獨出門，一刻都不讓青青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很長一段時間內，唐曜和青青親密無間地生活。
當然，在青青的溫柔鄉里，唐曜也開始有點鬆懈。
有一天，青青彷彿是被人從外面，扔進這裡桃花源的。
唐曜接到青青的身體，目眥欲裂，虎目迸淚，嚎啕大哭。
「曜，我愛你！」青青艱難地笑著對唐曜說：「曜，我不想你難過，不想你隔在葉姑娘、秦姑娘和我之間，難受地過著日子。」
「傻瓜，我沒有難受地過活著。青青，你是我的一切，誰都不能和你相提並論。為什麼這麼傻？你到底碰到了什麼可怕的敵人？你到底是為了誰，要這樣拚命？」
「曜，我好累……」青青含著笑，雙眼漸漸地閉上。
那把灼日刀上熊熊燃燒的火焰隨著青青的逝去而漸漸熄滅。
「啊……，不要，青青，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此刻，這裡桃花源，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這情景之傷，宛若心靈之傷，無情之雨，有情之淚，交織在一起，不知是人傷，還是天傷。
一剎那間，唐曜一個激靈，瞬間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青青去找了華天，想幫他要回葉岸衣。
青青死於華天之手。
唐曜恨自己無能，保護不了自己的曾經至愛，更保護不了自己的生命之愛。
唐曜抱著青青，拿著灼日刀，踏入那一方空地，深入滅世罡風，把黑劍鑲嵌的那顆冰魄，放入青青口中。
而後使用青青教的方法，召入青銅棺，將青青放入。
而那把灼日刀，彷彿主動要成為青青的墓碑。
此後，一段很長的時間裡，唐曜就這麼陪著青青，好像靈魂已不在。
直到有一天，滅世罡風被黑劍完全吸收，唐曜離開。
離開時，他滿頭白髮，並把這裡桃花源完全封閉。
正所謂「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雲鬢改。」
他發誓，有朝一日必殺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