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弗丁——月不西沉(上)(二合一)
「呼——」
克羅米的身形出現在小教堂的穹頂上,看著地面上緩緩走來的弗丁,長出了一口氣。
「克羅米就知道,克羅米真是個天才!」
她遲疑了片刻,輕輕撓了撓後腦勺,趴下了身子屏住呼吸。
「咚咚咚……」
黑夜的寧靜被修道院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破,弗丁整了整有些凌亂的頭髮,開口道:
「烏瑟爾,我的老朋友!」
「提里奧?你怎麼來了?」
面容憔悴的烏瑟爾打開教堂的門,激動地與大領主熊抱了一下。
兩人理論上的上一次會面是在幾個月前,叛逆的王子將斯坦索姆付之一炬之後。時過境遷,墮落的阿爾薩斯向故國揮動詛咒之刃,國王已死,只剩下一個忠誠的老騎士,心灰意冷的守護著他的骨灰瓮。
「聖光在上……你不該在這個時候跑到安多哈爾。」烏瑟爾感慨道,卻並未如弗丁在夢境中遇到的其他人那樣陷入異常。
「你看起來很糟糕,烏瑟爾,」提里奧望著面前如同垂暮老人的聖騎士。
在弗丁的印象中,這位牧師出身的白銀之手領袖在聖光的召喚下提起戰錘,在黑暗之門擊退了火刃獸人,而如今……瘦削的像是西部荒野礦井裡的苦囚。
「不該呆在這裡的是你,老朋友。我們的王子背棄了洛丹倫,你知道他終究會找到你。」
弗丁笑著搖了搖頭,卻還是用規勸的語氣對面前的烏瑟爾正色道。
烏瑟爾不置可否,只是讓開了禮拜堂的門。
怎麼也算不上寬敞的禮拜堂內陳設簡陋,而在祈禱台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平平無奇的瓷瓮。
「你可不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人。」
弗丁:「我猜得到第一個是誰,他這會?」
「在斯坦索姆的時候,他和阿爾薩斯出了些爭執,我擔心那孩子鑽牛角尖,給他放了個長假。」
「他同意了?」弗丁反問。
「當然,這是身為老傢伙的特權,這功夫啊……」
烏瑟爾笑得很開心,好像並不在意自己的處境。
「他應該在無盡之海的某條船上罵我呢!」
「你敢信?我的衛兵們把他打暈之前,這傢伙在謀划著把我綁走。」
弗丁神色複雜:「你知道你會面對什麼的。」
「當然,」烏瑟爾笑容凝固,嘆了一口氣。
「馬庫斯第一次提醒我的時候,我以為他嫉妒阿爾薩斯的出身,罰他抄了一個月誡條。」
他面露回憶之色,「第二次他重新提及,儘管他有爭風吃醋的嫌疑……我還是給國王發了消息,阿爾薩斯的確失控了。」
「而現在,我明知他說的是對的,卻不想再躲藏了……」
弗丁平靜地看著他,遲疑了片刻,還是輕聲說道:
「你死之後,白銀之手……」
「會有人繼承聖光的意志,白銀之手不會消亡。」
烏瑟爾挺起胸膛,恢復了幾分平日的神色。
「老朋友,洛丹倫和阿爾薩斯的確對你不公,但我不一樣。」
「我沒有履行好對王儲的教育,冥冥之中我甚至覺得,這就是我理所當然的宿命。」
老騎士的目光轉向祭台上的骨灰瓮,喃喃道:
「我沒有盡到一個導師應有的責任,至少在最後,我想親口問問我的學生……」
「你……」
「不用勸我,」烏瑟爾坦率地笑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至少我找到了一個能夠繼承我姓氏的人,而且以他的性格,或許不出幾年,光明使者這個姓氏就會成為一個大家族。」
烏瑟爾眺望著遠處漆黑的地平線,彷彿在尋找那艘,承載他信念的海船。
「你該走了,能見到你我很開心,接下來的事情是我的使命,不是你的。」
烏瑟爾揮了揮手:「記得我託付你轉交的東西。」
弗丁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你如此篤定他會繼承光明使者的家徽?據我所知,他根本不清楚你對他的安排。」
「聽到我的死訊后,他會的。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樣。」
烏瑟爾拍了拍弗丁的肩膀,關上了禮拜堂的門。
「你是對的……老友,他的確會的,而且做的還不錯。」
弗丁輕輕呼了口氣,夢境中的天際已然現出了魚肚白。
………………
「這是……南海鎮?」
克羅米一路尾隨弗丁的腳步離開了安多哈爾,周遭的環境斗轉星移,轉瞬間弗丁已然來到了南海鎮,推開了那間不具名的旅館的門。
「弗丁!」
剛溜進旅館,克羅米便被一聲怒喝吸引了注意力,一個身材格外高大的中年人重重拍在餐桌上,指著他對面的人大聲呵斥道:
「你以為你是誰?要不是烏瑟爾臨死前的囑託,你覺得你有資格出現在這裡嗎?你這個叛徒!」
「達索漢,你醉了。」
餐桌上的氣氛相當詭異,亞歷山德羅斯·莫格萊尼和他的副手法爾班克斯冷眼旁觀著達索漢和弗丁的爭執,前者面色酡紅,顯然喝了不少的酒,伊森利恩的表情不善,而且似乎在刻意忽視弗丁的存在,反而是長相粗豪的阿比迪斯拉住了達索漢。
「你聽清楚,老傢伙,」坐回去的達索漢余怒未消,猶自微微眯眼,對弗丁說道:
「不管別人怎麼想,我永遠不會承認你是我們之間的一員!」
這位大十字軍的心情看起來極為亢奮,他環視了一圈表情各異的騎士們,說道:
「我們這次會面,是要商量未來幾年白銀之手的戰略問題,如果某些人只想說風涼話,那麼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我倒是覺得……」卻是沉默了許久的莫格萊尼率先開口:
「弗丁說的有一定道理。」
「什麼?」達索漢瞪大了眼睛訝然道。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莫格萊尼斟酌著自己的措辭:
「正如弗丁所說的,我們之中……沒人能代替烏瑟爾。」
「阿利……」法爾班克斯拽了拽自家上司,示意他少說幾句。
「那只是這個懦夫為了逃避責任的借口!莫格萊尼爵士!」
達索漢激動地道:「數百位十字軍的聖騎士正在厲兵秣馬,數以萬計的洛丹倫人,都是我們堅強的劍與盾!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就能將洛丹倫從那些不死怪物手中搶回來,洛丹倫不會滅亡!白銀之手也是如此!」
一臉陰霾的伊森利恩插話道:「達索漢說的沒錯,朋友們,米奈希爾家背叛了洛丹倫,但只要我們一息尚存,就能在這片廢墟上重建洛丹倫,聖光指引著我們前進的道路。」
弗丁長長嘆了口氣:「你們的想法太危險了,伊森,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在這場浩劫中給洛丹倫保存最後一絲元氣,而不是去和天災軍團拼個你死我活。」
他轉頭看向達索漢:「我並不是在反對你的想法,只是對現在的洛丹倫而言,你說的這些……還為時尚早。」
達索漢冷冷地睨著弗丁:「似乎一年多的放逐消磨掉了你的膽子,提里奧『公爵』。」
而弗丁只是搖了搖頭,轉過身去,離開了這間旅館。
克羅米注意到,在這一切發生時,夢境的主人一直面色如常地坐在旅館的角落,哪怕曾經的自己頹然離去,他的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地改變。
旅館中的人影迅速淡化飛散,時間在此處似乎發生了逆轉,下一個瞬間,略顯冷清的南海鎮旅館變得人聲鼎沸了起來。
「傑森!!」
克羅米聽到了旅館主人暴躁的催促聲:
「你這個混蛋在磨蹭什麼?客人已經等不及了!」
而在一樓餐廳最大的那張桌子上,圍坐的眾人和上一個場景大同小異,只是不見了身材高大的賽丹·達索漢,多了一個身穿肯瑞托戰袍的魔法師。
眾人圍繞莫格萊尼手中的一塊暗影水晶進行著討論,而此刻的弗丁卻沒有再繼續旁觀下去的興緻,而是站起身來,穿過過去自己的虛影,登上了旅館的二樓。
「爸爸!」
男孩注意到了弗丁的存在,歡呼著想要向他奔來,邁出了兩步后卻放滿了腳步:
「您忙完了嗎?」
弗丁慢慢蹲下了身子,親昵地捏了捏小傢伙的臉,讓泰蘭顯得有些無可適從。
「喜歡這份禮物嗎?」
弗丁笑著指了指泰蘭手上的玩具鎚子。
「嗯!」
泰蘭重重地點了點頭,把手中的鎚子攥得更緊了。
弗丁神色似乎有些恍惚,輕聲道:
「我曾經虛度了太多時光,在混沌……痛苦中度過,為或許發生過……或者應該發生而沒有發生的事情感到悲傷。」
「我曾以為尊嚴和榮耀才是我畢生追求的東西,但直到我的尊嚴如泡沫一般被無情戳破,才發現我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榮耀……是我曾經擁有過的……」
「泰蘭,」他喚著自己兒子的名字:「告訴爸爸,你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正直英勇的聖騎士!」泰蘭脫口而出:「就像您那樣!」
弗丁雙眼微紅:「但如果可能的話……爸爸只希望你健康快樂……」
泰蘭茫然地伸出一隻手,想替父親抹去眼角的水痕,然而下一刻,他的身體驟然幻滅,手中的玩具木錘「撲通」一聲落在了地上,飛濺的鮮血沿著鎚頭的木紋緩緩流淌。
………………
「堅持住,泰蘭!」
年輕騎士伸手拉起倒地的同伴,聖光術的光芒閃動。
「要不了多遠,我們馬上就逃出去了。」
「別管我了,馬庫斯。」
泰蘭強撐著站了起來,他左邊的小腿被一支掛著倒鉤的弩箭洞穿,微微發黑的血液汩汩而下,如果此刻的克羅米或弗丁擁有馬庫斯的視野,就能看到泰蘭的血條下方掛著兩個鮮紅的debuff,縱使聖騎士的聖光術不斷為他補充著生命,但也只能勉強維持他的生命。
「說什麼屁話!」
馬庫斯罵道:「我就是特意為你來的,少費點力氣,等甩開這群尾巴,找個安靜的地方給你聖療術。」
他一把將泰蘭的胳膊拉在自己肩頭,背起他發足狂奔。
「你這個領主當的真是夠可以的,在自己的房間說兩句話都能被聽的一清二楚。」
「難怪你家老頭子死活不回白銀之手,這是人乾的活嗎?一個騎士團哪來那麼多潛行者?」
面色蒼白的泰蘭竟然笑了笑:
「看來我這個領主在他們眼裡還有點用,竟然沒被毒死在卧室里。」
「少說兩句話吧你快……」
帶著一個拖油瓶,馬庫斯在壁爐谷內的逃亡相當艱難,好在背上的泰蘭對地形了如指掌,在甩開了幾波血色斥候過後,二人順利逃到了谷口。
「你太令我失望了,泰蘭。」
陰森森的聲音傳入二人耳畔,數百身披血色十字軍戰袍的士兵從四面八方圍住了狹窄的谷口,頭戴紅冠的大檢察官伊森利恩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你是要背叛血色十字軍的誡條嗎?為你那懦弱的叛徒父親?」
「呵……」
沒等泰蘭出聲,馬庫斯嘴角扯了扯,對伊森利恩譏笑道:
「是我看錯了嗎?這裡是壁爐谷吧,泰蘭·弗丁領主的領地?」
「什麼時候一位領主行事,需要向他的臣屬報備了,大檢察官?」
時年接近六十歲的伊森利恩又矮又瘦,高而挺的鷹鉤鼻兩側長著一雙略寬的綠色眼睛,聽到馬庫斯的詰問,他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愧疚的表情,反倒義正言辭地回答道:
「在我的面前沒有什麼領主,只有一名試圖背叛信條的十字軍戰士,以及他的共犯。」
「嘖嘖嘖……你看你身邊都是些什麼瘋子……」
馬庫斯嘴上嘀咕著,心裡卻不停打著鼓:
「坑爹啊……遊戲里就一個人追來啊,這幾百人不得把老子射成篩子?」
他想離開倒是簡單,開著聖盾術直接往外沖,對面面板最高的伊森利恩是個牧師,而且頂到天是個戒律牧,馬庫斯站在原地讓他打都沒什麼問題。
但有泰蘭這個拖油瓶在,上述的一切根本就不成立……除非馬庫斯放棄泰蘭,獨自突圍。
「上。」
伊森利恩冷漠地下令,血色十字軍的戰士們毫不遲疑地沖向泰蘭與馬庫斯,他們滿臉狂熱,長劍在日光下閃爍著光芒。
「抓緊我!」
聖光馬駒在馬庫斯身下凝聚,馱著馬庫斯和泰蘭向伊森利恩的方向衝去,聖盾術的熒光包裹住了馬庫斯的身體,他將手中的戰錘遞給了身後的泰蘭,手中出現了一面金藍相間的厚重盾牌。
「幹掉那個老傢伙,咱們才有機會跑出去!」
馬庫斯咬牙道,金色的旋風在他身邊升起,聖光馬駒將血色十字軍的陣線趟出了一道缺口,直指人群中的大檢察官。
「消滅異端!」
伊森利恩的臉上閃過一抹厲色,隨著他的一聲令下,血色十字軍的戰士悍不畏死,頂著神聖風暴的傷害撞向聖光戰馬,不停有十字軍的身體拋飛而出,而馬庫斯胯下的戰馬也不停地震顫,光芒愈發黯淡。
「別過來啊!你們!」
泰蘭手中的戰錘不停地揮舞著,臉上卻滿是心痛和愧疚,這些獰笑著向他們撲來的十字軍戰士,幾天前還是他的同袍戰友,甚至他還能叫出不少人的名字。
「先顧好咱們自己吧!」
馬庫斯咬牙,一把抓在泰蘭的后腰上,在聖光馬駒崩潰前的一刻縱身一躍,鑲嵌著洛丹倫徽記的大盾重重砸在地面上,奉獻之地光芒迸射,氣浪掀翻了周圍的十餘名血色十字軍。
馬庫斯已經能夠看清伊森利恩臉上扭曲的笑容,然而下一刻,蜂擁而至的十字軍將大檢察官牢牢護在了身後,馬庫斯和自己的目標之間,再次出現了一道天塹。
「夥計,你大概要死在這了。」
馬庫斯苦笑道:「有沒有什麼遺言要我帶給提里奧?」
然而沒等泰蘭回答,壁爐谷的城牆上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
「砰!」
激射的彈丸穿透了一個十字軍戰士的胸口,帶著他的身體向後飛了出去。
「娘的,打歪了。」
「喬納森?」
馬庫斯看著對方空蕩蕩的袖管,喊出了他的名字。
當年的獨臂中尉居高臨下地笑了笑,高聲道:
「要是壁爐谷領主在自家門口讓人弄死,那可真成笑話了。」
看起來早就退伍的喬納森吹了聲口哨:
「夥計們,出來招呼招呼老朋友!」
一個個腦袋從城牆上伸了出來,他們或沒了胳膊,或瞎了隻眼睛,無一例外地都是當年壁爐谷之戰後倖存的老兵。
「識相點的都給老子滾蛋!」
獨臂中尉的大嗓門在半空迴響:「老子當年干獸人干亡靈的時候,你們這群娃娃還穿開襠褲呢!」
伴隨著他的聲音,壁爐谷的城牆上冒出三個黑黝黝的炮管。
「什麼踏馬十字軍,」喬納森嘲諷道:「讓百來個殘廢摸到牆上繳了械,趁早回家吃奶去吧!」
「殺了泰蘭!」
伊森利恩沉聲下令道:「三門炮夠做什麼?殺!」
三秒后,大檢察官皺眉:
「你們在幹什麼?這是命令!」
「喬納森說的對,」一個聲音從十字軍的陣線後傳來,蓋住了伊森利恩的命令。
「壁爐谷已經有過一個令她蒙羞的領主了,泰蘭……不會是第二個。」
「是你?」
伊森利恩獰笑著轉過身去,卻只見那個身影所到之處,十字軍戰士們紛紛讓出了一條路,更不乏單膝下跪者。
這一切並不是因為這個人名字叫提里奧·弗丁,而是因為他背後那把潔白的聖劍。
灰燼使者。
「好傢夥,你再晚到一會,我就丟下你兒子自己跑了。」
馬庫斯長舒了一口氣,用盾牌撐著站直了身子。
「伊森利恩,」弗丁看向曾經的朋友,自己親自給兒子挑選的老師,悵然道:
「我說過,你們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血色十字軍已經成為了白銀之手騎士團的一個畸形延續,而她曾經的高貴和榮耀,卻被你們拋棄了。」
「束手就擒吧,你會得到公正的審判,我保證。」
「審判?」伊森利恩的面頰扭曲著,嘴角掛著猙獰的笑容:
「你這個懦夫,有什麼資格,審判一位大檢察官?」
「是血色十字軍保住了你的壁爐谷,是我,讓這片土地免遭那些亡靈渣滓的荼毒!一切邪惡都將被聖光凈化,任何阻撓血色十字軍神聖事業的人,都將被聖光徹底凈化!」
伊森利恩發出了癲狂的大笑:「而你這個被剝奪了聖光的叛徒,自甘和獸人為伍的骯髒罪人,竟然敢在這裡大言不慚?」
「你配嗎?」
伊森利恩的身體前傾,從牙關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你的功績不會被掩蓋,」弗丁的臉上浮上了一層悲哀之色:「正如你所犯下的過錯那樣……血色十字軍正在走上一條不歸路……在你的帶領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吧,現在還來得及,我的朋友。」
血色十字軍的功績無可掩蓋,在白銀之手凋零的幾年裡,這些對亡靈天災深惡痛絕的十字軍戰士以一種悲壯的姿態,築起了生者抵禦亡靈的第一道防線。
但與之相對的是,陷入極端狂熱的血色十字軍已經遠遠背離了建立時的初衷,無論是十字軍內部洗腦般的信條灌輸,成員的任何過失和不滿都會以被亡靈滲透而加以名為「凈化」的迫害。黑門二十四年後的血色十字軍已然成為了一群恐布份子一樣的極端存在,無論玩家身處什麼陣營,血色十字軍的姓名板都如他們戰袍上的徽記那樣,鮮紅一片。
而被稱為「十字軍之腦」的大檢察官伊森利恩是這種現狀的最主要締造者,為此他不惜將自己的弟子泰蘭·弗丁扶植為傀儡,並在他顯現出失控趨勢的第一時間決定將其剷除。
「回頭?」伊森利恩枯瘦的面頰上沒有一絲動容:「就憑你的一句話?你這個,被剝奪了聖光的廢物?」
一道精光從大檢察官的眼中閃過:「我決不允許任何人阻礙十字軍的神聖事業,任何人!」
他一抬手臂,一道烏芒激射而出,越過了馬庫斯,釘入了泰蘭的手臂。
「天災疫毒!」
馬庫斯瞪大了眼睛,連他都沒料到,身為血色十字軍創始者之一的伊森利恩,隨身竟然攜帶了這樣的惡毒暗器。
「嘿嘿嘿!」耳邊傳來伊森利恩的陰沉笑聲:
「血色十字軍,凈化掉這個……」
「刷——」
澎湃的聖焰衝天而起,潔白長劍在空中留下一道弧光,伊森利恩無頭的身軀轟然倒下。
「你發什麼呆呢?」
還沒從弗丁一劍砍下伊森利恩頭顱的震驚中緩過神來,馬庫斯耳邊便傳來喬納森的聲音。
「按住他。」
不由馬庫斯分說,獨臂老兵搶過一個十字軍戰士手中的長劍,對著泰蘭的右臂重重砍了下去。
………………
「哦!天哪!你可真高。」
旁觀了剛剛的一幕後,弗丁沉默著漫步在夢境中的瘟疫之地,直到一個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聖騎士茫然地四處張望,卻發現有人在扯他的衣角。
低下頭去,他才看到面前這個身背兩把戰斧的侏儒蘿莉。
「聖光在上!我一定是……瘋了!」
弗丁發出一聲驚呼。
「小克萊爾在我的夢裡,竟然是一個戰士!」
克羅米微微張著嘴,欲言又止。
作為一條成熟的打工龍,克羅米用不同的馬甲,在時間線上反覆橫跳了幾千年,卻在幾天之內連續被兩個人拆穿偽裝。
聖騎士的感官都這麼敏銳的嗎?
還有他那奇怪的關注點是什麼鬼?
太丟龍了!
「你?你認識我?」
克羅米裝模作樣地問道。
「當然,我認識你的父親。」
「那可太糟糕了,在我還在蛋里的時候他就不見了。」
克羅米嘟噥道。
「不跟你廢話了,巧舌如簧的老騎士。」她努力地踮起腳努力地踮起腳。
「本小姐需要一個保鏢,報酬是這袋……啊不是,這枚金幣。」
克羅米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個袋子,頗覺肉痛之後,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袋子,摸索出一個超小的金幣。
弗丁莞爾,看著面前這筆小傢伙拇指大小的「巨款」,蹲下身子,寵溺地摸了摸克羅米的頭。
「和你的父親一樣吝嗇,但至少你不會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吃掉了七美德中的慷慨。」
「可惜我還要想著怎麼離開這裡,沒功夫陪你玩。」老騎士慈祥的看著克羅米。
面前這個老傢伙智商水平飄忽不定,克羅米心中不忿,卻還要繼續表演。
「你這個膽小鬼,是猜到我要去討伐邪惡的綠龍,心生膽怯了吧!」
狂暴戰士雙手叉腰,一臉不屑地仰視已經蹲下的弗丁。
聽到「綠龍」二字,察覺到要素的弗丁面露精光,一把抱起克羅米放在肩上,碩大的戰斧在聖騎士超人的體質面前輕如片羽。
「契約達成,不知姓名的克萊爾小姐,你真是我的小天使。」
說起來,還是弗丁讓克羅米想出了逃離夢境的辦法。
既然聖騎士能夠清晰地意識到自身存在於夢境之中,那麼克羅米完全可以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問題。
如同青銅龍一族能夠存身於時間長河的每一條支流,生存在翡翠夢境的綠龍一族,能夠在所有生物的夢境中自由穿梭。
換言之,在夢境內找到翡翠夢境的入口,反倒比現實中簡單不知多少倍……只要,弗丁曾經去過,或者大概知道那個入口附近的環境。
辛特蘭的東北部,高大繁茂的無盡之樹蔭蔽著伊瑟丹的田園景象,很難想到這片一片祥和的廣袤森林,與被天災軍團褻瀆的污穢之地只隔了一條山脈。
而這棵樹冠如蓋的龐然巨木,也僅僅是世界之樹的一棵樹苗罷了。
在巨樹虯結糾繞的根系下,綠龍和他的盟友們守衛著翡翠夢境的入口。
巨木之下,一棵樹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止步!」不知活了多久的戰爭古樹緩緩開口,「休要驚擾守護者的沉眠…」
「無意打擾,伊瑟拉的信徒……我帶來了一位困於夢境的旅者,他帶來了關於一位夢境守護者的消息。」
在別的龍的地盤上,克羅米顯得彬彬有禮。
「讓他們進來,我感受到了同族的氣息。」
和藹的女性聲音從巨樹的方向傳來,古樹讓開身子,弗丁面前的草地上憑空生長出兩條藤蔓,纏繞成一座光門。
一人一龍涉足其中,面前是一片氤氳著綠色生命氣息的湖泊,水面波紋不驚,澄澈的如同一面鏡子。
湖心的小島上靜卧著一條體型堪比城鎮的翡翠色巨龍,她無聲無息,彷彿在時間尚未開始轉動前就甜睡於此。
「我等你很久了,討伐邪惡綠龍的勇者。」伊瑟拉的人形虛影浮現在龐大的龍軀之上。
身姿曼妙的夢境之龍緊閉著雙眼,唇角卻帶著戲謔般的微笑。在夢境中發生的一切,當然無法逃過這位手握夢境權柄的五色巨龍之一。
克羅米小臉一紅,行了一個規矩的晚輩禮。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瓦莉瑟瑞婭的氣息,纏繞在你夢境上的力量十分污濁,聖騎士。」
伊瑟拉轉頭看向弗丁。
「翡翠夢境本不該承受再多的污染了,但既然你帶來了我的同族的訊息,作為回報,我會將你送出這片夢境。」
伊瑟拉的虛影點了點頭,綠色的龍焰將弗丁吞噬,一道道黑氣掙扎著離開了弗丁的身體。
「現在去做你該做的……」伊瑟拉看著弗丁的身形逐漸化作虛無。
「請稍等!」
出乎伊瑟拉意料的是,她面前的弗丁卻主動走出了龍焰的覆蓋範圍: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哦?」伊瑟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側著頭彷彿在聆聽什麼,而後緩緩道:
「你清楚的,夢境永遠是夢境,無論它多麼……美妙。」
「你的要求我不能滿足,」聽到伊瑟拉的回答,弗丁的雙眼微微一暗:
「但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個……熟人的氣息,聖騎士。」
「我們同胞就交給你了,小姑娘。」伊瑟拉在克羅米耳畔低語,彷彿最優雅的搖籃曲。
「替我轉告弗丁的同伴,我不欠他的人情了。」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