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拔出來
上弦夜一路狂奔，來到葯廬遺址，崖壁邊一塊巨石之上。
腳下雲霧繚繞，一隻蒼鷹在山谷上掠過，凄厲的盤旋。
冷風吹動上弦夜的頭髮，身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破損的衣衫下，一道道利刃劃過的傷痕。
「自十四歲在神都見你，便覺得你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人都好，你喚我夜哥哥，我叫你螢妹妹，我們一起習武，一起搗亂，那時以為我們會像書中所說那些人一樣，青梅竹馬，白頭偕老.……」
「後來劍尊隕落，你回了神都，從那以後你就像變了一個人，我再也沒見你真心的笑過。後來再見你，你已是萬人仰望的帝尊，一個女子，我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但我相信你一定吞下了所有的苦，我恨自己不能與你分擔……」
「先帝駕崩當夜，神都暴動，你以一人之力平戰亂，震懾四方，世人視你如神明，卻無人在意你因此身染隱疾，境界永遠停在了合一境，雖說你專修武道，修為對你而言本就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但我看得出，你很在意.……」
「我極力說服父親，派出家族子弟在極北守候三載，等待冰鳳現世，只為醫好你的舊疾.……那夜我們說好，待我從浮屠城回來，你會再請我喝酒……」
「螢兒，你失信了呢。」
上弦夜動情一笑，跳入了腳下的萬丈深淵。 ……
聽著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上弦夜無比輕鬆。
什麼家國，什麼大道，這世間種種，本就非我所求，我所求者，不過是年幼時的無憂時光中那個明媚的女子。 ……
上弦夜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花叢之中，周圍形如擎天石柱的古樹隨處都是，還有著許多奇花異草，而在不遠處，有著一條白玉砌成的台階，而且台階的四周都有萬花拱衛，靜謐迷人，仿若仙境。
側目一望，流螢赫然就躺在自己身邊。
上弦夜忍不住去撫摸流螢的臉頰，卻聽到一聲輕咳。
一個眼中有光的男人站在不遠處，微笑著看向上弦夜。
望了一眼男人，又看了看身旁的流螢，上弦夜道：「這就是人死後的世界嗎？原來竟如此美好。」
「誰說你死了？」男人彎腰摘下一朵長勢茂盛的奇花，嘆道：「好不容易清凈了幾年，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上弦夜站起身來，恭敬的向男人行禮：「晚輩上弦夜，見過劍尊。」
劍尊寂飄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劍道巔峰，修為逆天引來天劫卻又一劍將天劫逼退的九州神話。
「原來前輩尚在人世！」上弦夜大喜，喜的卻不是自己能夠再次一睹劍尊風采，而是劍尊既然活著，那流螢必定有救。
寂飄萍斜目盯著上弦夜：「你別高興的太早，我能救她，但也只能保她一息生機，能不能醒過來，我可沒把握。」
「只要活著，就一定有辦法。」上弦夜心中還是踏實了不少。
寂飄萍問道：「你既知活著便有希望，又為何尋死？」
上弦夜無言以對，望向彷如熟睡的流螢。
寂飄萍抬頭看了看天，對上弦夜說道：「太陽曬夠了，把她抱回去吧。」
上弦夜隨寂飄萍沿著石階前行，沿途看到一個無字碑。寂飄萍說道：「本想在這裡安度晚年，我墳都挖好了，結果你來了。」
上弦夜道：「前輩這些年你一直在這裡嗎？」
「不然呢？」
上弦夜微微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說道：「最近發生了很多事。」
「終於來了嗎？」不等上弦夜說明，寂飄萍已是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自言自語道。
上弦夜沒有聽清，問道：「前輩，你說什麼？」
寂飄萍問道：「我說，當年我第一次在上弦家見你時，問你此生的志向是什麼，你如何回答的？」
上弦夜鄭重回道：「仗劍行俠，征戰天下。」
「那此刻九州蒙難，我輩又當如何？」
「除魔衛道，護衛社稷。」上弦夜脫口而出。
寂飄萍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是要留在這裡，還是跟我一起，再戰九州？」男人認真的問道。
上弦夜想起自己方才還因為兒女情長尋死覓活，不顧自小立下的宏願，頓覺有些羞愧，點了點頭回道：「願與前輩同往。」
「能有這番覺悟，倒是和流螢挺像。」寂飄萍又看了一眼流螢。 ……
林慕名在蕭瑟的風中行了許久，一路未見一個活物，不由想起了丫頭對自己說的話。
「莫非魔族真的扔下老巢不管，全都離開了？」心想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在此逗留便沒有意義，準備往回走時，忽然感受到一股靈氣波動。
林慕名釋放神識，屏息搜索，果然發現幾裡外的地方，有一股相當強大的力量。
自從吸收元丹，又得到忘川水底無數孤魂的信念之力，林慕名雖然還停留在合一境初期，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已經可以隨心所欲的釋放神識，感知身邊的風吹草動。
一根巨大的冰柱，高不可望，冰柱中心紅色光芒流動，一股股靈氣從冰柱底端向四方蔓延。
「這是什麼，樹根嗎？」林慕名自言自語道。
在黑暗中沉睡許久的漪月突然睜開眼睛，秋水劍也微微一震。
「拔出來。」漪月的聲音傳到林慕名耳中。
「拔什麼？」林慕名問道：「拔這根柱子嗎？」
漪月說道：「這是魔界的靈脈，趁現在四下無人，把它拔出來。」
「哦。」林慕名雙手環抱冰柱，大喝一聲，體內浩瀚的靈力向雙臂彙集，冰柱一震晃動。
感受到外力的威脅，冰柱向四周蔓延的靈氣像是樹根一樣，緊緊扎在地底，林慕名累的咬牙咧嘴，也沒能把冰柱拔出。
「哎，你這傻傻的樣子真不像他。」漪月輕嘆一聲笑道：「我讓你拔靈脈，又沒讓你拔柱子，上去，從上邊拔。」
林慕名聽罷，飛身向柱子頂端衝去，片刻後站在了數百丈的冰柱頂部。
冰柱頂端，也就是靈氣蔓延的源頭，是一個形似巨大心臟的物體，微弱的規律跳動著。
「這條靈脈已經瀕臨消亡，無法支撐偌大的魔界，他們此次傾巢而出，必定是為了搶奪九州其他的靈脈。」漪月說道：「雖然靈氣很弱，但好歹也是條靈脈，對凡人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際遇，你不要像剛才那般使用蠻力，你需要與它連接，讓他認可你，否則就算拔出來也是一條廢根。」
林慕名一副瞭然的表情點了點頭，伏下身去湊近這顆「心臟」，溫柔的道：「靈脈啊，你看魔族壞事做盡，你呆在這對你也是一種侮辱，魔族根本不珍惜，現在還跑去外邊找別的靈脈，你不妨就跟我走，好不好。」
「靈脈啊，你給我一點回饋好不好，你要覺得我誠意不夠，那我就再來一遍？」
漪月一陣無語。
「給我滾出來！」漪月充滿磁性而又冷靜的淡淡說道。
靈脈一陣顫抖，竟然開始主動匯入林慕名的身體。
「這才是讓他認可你最直接的方式！」漪月說完，秋水劍的光華退去，林慕名一臉錯愕的蹲在冰柱上，直到把靈脈全部吸收，才從對漪月簡單粗暴溝通方式的驚恐中走出來。
隨著靈脈被抽離，魔界的一切開始崩塌、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