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遍數曆代,可有三百年王朝乎?
李元到京第三日,亥時三刻。
朝陽樓怡心閣。
“他不會來了,我們走吧,”徐梨兒緊緊抿著雙唇,雙眸已經噙滿了淚珠,但依舊強忍著委屈和傷心,讓自己不至於哭出來。
“小姐,要不我們在等等,也許鎮遼侯有事耽誤了呢?”小丫頭心疼自家小姐,被連帶著也有些哭腔。
“從辰時等到現在,要來早就來了,人家根本不想要見麵,我們也沒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徐梨兒重重呼出一口氣,撅著小嘴,幾乎觸碰到小巧的瓊鼻:“我們走吧!”
“對!什麽鎮遼侯,就是一個負心漢!”小丫鬟也替自家小姐鳴不平:“呸,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算數!”
是夜,鎮遼侯府後院。
“負心漢”鎮遼侯正在與曹文詔對坐飲酒。
“萬曆四十七年一別,三年餘未能與兄對飲一杯,今日晴方不寒,請曹兄小酌!”李元起身為曹文詔斟滿酒水。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曹文詔抬眼望著已經明亮的月色, 沒有理會李元的笑臉:“如今的李定國, 已經是國侯節度,一方霸主, 令朝廷看重,天下側目。”
知道曹文詔話裏有話,李元輕歎一口氣,並未接口, 而是自顧自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定國, 遼東事了,吾本來是打算回到關內,去登州也好,山陝也好, 就算是江浙養老也好, 不願意再留在遼東了.……”曹文詔一臉的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完全不似白天外人在場時候的灑脫。
“為何?”
砰的一聲, 李元將酒杯置於桌上:“是登州三載別離,令你兄弟情誼不顧!還是建奴遠走,令你消了躊躇壯懷之心?當日曹家小院的鴻圖滿誌呢?那個曹文詔去哪裏了?”
“你知道的,”曹文詔端起酒杯,並未飲入,而是扭轉著酒杯:“你我心裏都清楚。”
“定國,你要做的事情,太過驚世駭俗, 一招不慎, 滿盤皆輸!”曹文詔身子前傾,語氣也變得急切:“停手吧, 一個鎮遼侯可以了!或者國公?我都可以幫你, 但是再過……”
聽著曹文詔的話,李元有些疲憊地閉上雙目, 表情有些痛苦, 但是旋即又睜開, 眸中全是懇切:“我不想兄弟相爭, 到時候兵刃相見!”
“何至於此!”曹文詔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沒有去看李元。
“你家族人大部分在大同、龍城太原地區, 如果你害怕到時候兵禍波及,可以讓他們遷至遼東, 至少近幾年,遼東不會有戰火!”李元起身將曹文詔的酒杯取過,幫其再次斟滿。
“定國.……曹家與此事無關,這是吾與你之間的關係,與其他人無關!”曹文詔搖了搖頭:“吾並不擔心你李元會在沒有完全準備的時候,貿然做什麽讓朝廷誤會的舉動。”
“那你在擔心什麽?”李元將斟滿酒水的酒杯遞給曹文詔:“難道你曹文詔還對這大明朝有什麽期待、亦或者對當朝文武有什麽期待?”
“我隻是一介武夫.……”曹文詔看著李元,伸手接過酒水,語氣帶了點猶豫。
“大丈夫生於世間!豈能鬱鬱居於人下?”李元當空一指:“你曹文詔何弱於人?”
“可是忠義為立身之本,”曹文詔剛一開口, 就被李元打斷。
“當朝可為明主乎?忠義歸於聖人,當朝可有聖人在世?”李元霍然起身, 一身錦衣束腰,目光灼灼:“再者,遍數曆代, 可有三百年之王朝?”
曹文詔看著李元,不知這種自信是否與生俱來?
“你的底氣從何而來?”曹文詔終於開口,看起來已經有些動搖。
“朝堂局勢敗壞, 任何人都能看出來,如果沒有遼東的屏障,建奴一旦入關,後果不堪設想,再者,就算沒有建奴入關,我等安然守禦遼東,你以為大明朝內部就那麽的安然無虞?內閣!司裏監,南京六部!山陝、兩廣、膠東半島皆是暗流湧動,大明朝看起來枝繁葉茂,其實早就爛在了根子裏, 我等能夠守禦一時, 可守得了一世?”
“靠別人的施舍,妄想給這一方天地平安和安定?那我們何不自己去做主!”李元的話如同魔鬼呢喃,漫入曹文詔的耳朵,深入內心, 使其在那麽一瞬間動搖了。
“自己做主?”曹文詔喃喃自語, 好似在問李元,也好像再問自己。
“去遼東呆著,積蓄實力,”李元拍了拍曹文詔的肩膀,低下身子,語氣懇切:“給我三年時間,到時候,遼東會給大明朝一個大大的驚喜!”
驚喜?
沒有抬頭看李元,曹文詔自顧自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砰的一聲,金質酒杯置於桌上,曹文詔的聲音傳來:“我會去山海關!”
將手掌按在曹文詔的肩膀,李元點了點頭:“隻要你肯來,遼東何處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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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元與曹文詔吃完酒水,已經是深夜子時。
打發了前來伺候的丫鬟,李元自己一路飄搖的走到房間。
嘎吱一聲,推門而入,剛要寬衣上床,鎮遼侯突然扭頭看到桌子上安安靜靜躺在那裏的一卷畫軸。
“壞了!”李元走到桌前,伸手拿起那卷書軸,腦海中才想起今日還有徐梨兒的邀約。
“這種事情,老師肯定是不知道的,甚至於徐驥也不知道,應當是徐梨兒自己擅自做主出來見我……”
麵對此事,李元有些犯難,去道歉吧?怎麽開口,以什麽理由見徐梨兒?
人家深閨梨花,一個男子突然跑上門去道歉?
這不是瓜田李下?
“這幾日事情繁多,已經將此事拋到腦後了,”李元放下畫軸,有些無奈。
從那小丫鬟那天的言語來看,徐梨兒應當是見過自己,但是她馬上要成為信王妃了。
這種事深閨女子愛上戎馬將軍的狗血劇情李元向來不信:且徐梨兒應當是一時間的心血來潮,被女兒家情竇初開的心緒給影響了,等吾回了遼東,應當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其實內心裏,李元並不願意在現在和信王朱由檢有什麽矛盾或者瓜葛,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徐梨兒?”李元看著畫軸,輕輕一歎,將其放回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