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安適
大明朝天啟三年正月二十一日，辰時末刻。
葉向高的車架安安穩穩的停在了鎮遼侯府大門前。此時的大明朝首輔已經收了儀仗，低調的前來拜訪當朝最年輕的侯爵。
而李元已經提前半個時辰接到了消息，派了薛勇前來出門迎接。
作為鎮遼侯，親自出門相迎於情於理都是不和的。
“首輔大人，您請，”鎮遼侯府門前，除了全副武裝的侍衛，就隻有薛勇一人出來迎接。
駐足於鎮遼侯府門前，葉向高抬頭看了看巨大的牌匾，暗自一歎，而後抬足入府。
鎮遼侯府原本是屬於大明朝許國公王大川的，後因許國公子孫不濟，給發配回鳳陽守祖墳去了，這宅子就被泰昌帝賜給李元。
故而府衙占地麵積頗廣，葉向高入了兩次回廊，才到了今日李元接見所在：鎮遼閣。
等葉向高到了鎮遼閣門口，才看到一身便服李元就立於石階之上。
“李元拜見首輔大人！未能遠迎，還請恕罪。”李元一邊說著，一邊走下台階，到葉向高麵前躬身一拜。
“能得鎮遼侯降階相迎，已經是老夫莫大的榮幸了，”葉向高此時也不像原先那般盛氣淩人，微笑著與李元一起入閣。
末了，賓主相對而坐, 丫鬟給上了熱茶便緩緩退下。
“京城這幾日天氣不好, 陰冷不見天日，定國可還習慣？”葉向高先開口, 但是並未談及正事。
“天氣不好，是季節節氣的原因，京城本身比之遼東，可舒緩太多了, ”李元哈哈一笑, 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自己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而後補充了兩個字：“安逸。”
“安逸.……”葉向高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定國, 安逸二字用來形容吾等著實殺人誅心！”
“首輔大人嚴重了, 定國並非有所指，”李元抬眼看著葉向高，身子放鬆, 靠在椅背上。
“朝堂上今日少了三位同僚，定國是否知道其中緣由？這可不是安逸二字所能解釋的，”葉向高雙手置於袖中，語氣驟然變得嚴肅。
“左遺直，惠元儒，毛伯高，”李元一連念了三個人名，依舊是目不斜視, 看著眼前的葉向高。
“吾想知道, 鎮遼侯在其中起了什麽樣的作用？”
“如果說有作用，吾身為錦衣衛指揮使, 任何錦衣衛的行動調配, 都要經過指揮使簽押，但也就這點作用, 吾並不負責具體事物, ”李元繼續抿了一口香茶, 緩緩道：“要說沒有作用, 錦衣衛此次行動是宮裏直接下旨給東廠和北鎮撫司衙門，我在其中確實沒有起到什麽特殊作用。”
隨著李元的回答, 整個鎮遼閣的氣氛都有些凝重。
“鎮遼侯，顧左右而言他, 並非你的性格，”葉向高半眯眼眸，盯著李元道：“沒有你的指示，吾也不信那魏忠賢能夠繞過你指揮的動錦衣衛。”
換句話說，你鎮遼侯是什麽人？能讓別人騎到你頭上拉屎？
“定國，讓聖上收回旨意，放了左遺直三人，東林與遼東勢力之間還有回還的餘地，如果真的有人出事, 那就真的魚死網破，不死不休了。”
葉向高的話帶了一絲威脅的意味。
“葉相公嚴重了, 我朝抗旨不遵的內閣大臣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也沒見哪個大臣被聖上直接打殺, 聖上心中有數，葉相不必多想。”李元打了一個哈哈，沒有正麵回答葉向高。
“直說吧, 你的要求是什麽，隻要不過分，老夫咬咬牙，也就答應了。”葉向高暗罵一聲，李元賊子不見兔子不撒鷹！如今有求於人，隻能自己先亮底牌了。
李元雙手端著的茶杯一頓，抬起頭，已經是一臉的笑意：“葉相這是哪裏的話，客氣了不是？”
不等葉向高答話，李元便緊接著到：“吾的條件很簡單，熊庭弼回京入閣，任兵部尚書，換左光鬥出獄, 官複原職。”
“熊庭弼入閣？”葉向高緊皺著眉頭，這個條件令他一時間有些猶豫。
熊庭弼是楚黨大佬, 在南直隸有著非同小可的影響力, 如果讓他入閣, 那麽對東林黨的衝擊會非常大。
“內閣七人，就算熊庭弼入閣，除了浙黨一人，你內閣也占了五人，怕個什麽呢？”李元嘿嘿一笑，顯得胸有成竹。
“一個熊庭弼，換左光鬥三人無事，”葉向高雙手輕輕放在椅子扶手上：“如何？”
聽了葉向高的話，李元的嘴角咧出一抹笑意，同時伸出手指：“葉大人是不是聽錯了，吾說的是一個熊庭弼入閣，換一個左光鬥出獄，其餘兩人有案底在身，需要朝廷欽差出馬查辦，不能放。”
“鎮遼侯，你不要太過分了！”葉向高一任首輔，何曾受到過如此欺辱。
“不要著急嘛，葉大人，事情都是有的緩解的餘地，都是可以談的，畢竟無論如何，皇帝那裏，咱們是要給一個叫交代的，不是嗎？”
葉向高是被李元氣的一時間有些怒火攻心，此時被提醒了一句，也明白過來。
“你是說，查案之人……”葉向高聲音也低了下來。
“左光鬥不願意做這個欽差，那麽具體是誰你們定，吾不參與此事，想必你們有更合適的人選，去擺平此事，”李元麵露笑意：“三日之後熊庭弼會抵達京城。”
“到時候內閣會安排庭推，你可讓熊庭弼做好準備。”葉向高也看了一眼李元：“那左光鬥……”
“三日之後會安然出獄，”李元擺了擺手：“葉大人放心，都是同朝為官，不會有人難為左大人。”
“來人，續茶，”李元言罷，拍了拍手。
“老夫不便在此久留，鎮遼侯，希望你說到做到，此次是魏忠賢運氣好，有你庇佑，希望你也警告他一聲，不要做得太過，老實本分一些，沒某人會找他麻煩。”言罷，葉向高起身，想著李元一拱手，便轉身離去。
“葉大人慢走……”李元起身，立足原地，看著葉向高離去的背影，笑容也是緩緩收起。
左光鬥三人，換了熊庭弼入閣，在李元看來是一步穩賺不賠的買賣，何況還解了魏忠賢的困局。
“此間事了，也該回遼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