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下馬威
初春的遼東大地雖然依舊嚴寒，但是春風微度，大地上遠遠得也有了一絲嫩綠和生機。
今日的遼陽城南門大開，袁崇煥和盧甲一文一武分列城門兩邊，迎接鎮遼侯李元和新任遼東巡撫左光鬥的到來。
說起來，遼東大捷之後，李元麾下的得力兵將, 唐有望和景茂財一同被派去駐守沈陽城，盧象升帶領新組建的獵戶衛去了山陝地區練兵，而曹文詔則駐守寧遠城，得力兵將四散，李元手下隻有盧甲和趙乾等人可用。
而韓爌手下洪承疇也被調去膠東獨當一麵，隻留下有誌於此的袁崇煥在這裏等待自己的機會。
“下官（末將）恭迎巡撫大人（鎮遼侯）！”
袁崇煥作為文官, 一馬當先, 在遼陽城下率領軍民一眾，為上官車架接禮。
一身錦衣常服的左光鬥被攙扶著從車架上下來, 稍稍觀摩了麾下眾將官，並未有任何表示，隻是點了點頭。
“不必多禮，進城吧，”作為遼東地區名義上的最高行政長官，左光鬥隻是下車向著眾人示意一番，便不願在此多做停留：“袁崇煥隨吾過府，其餘人散了吧！”
遼陽城下，除了袁崇煥以及少數文職官員，其餘人都沒有什麽動作，遼陽城副總兵盧甲更是目不斜視，沒有理會左光鬥的命令。
“各司其職, 沒有聽到嗎？”扭過頭，看到眾人沒有動作, 左光鬥眯起雙眸, 本已經搭在車轅上的雙手緩緩鬆開，稍微整了整常服, 掃使眾人一圈, 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鎮遼侯身上。
隻見鎮遼侯好整以暇，此時已經翻身上馬，也不去理會左光鬥的攝人目光，隻是自顧自地對著遼陽城下眾人喝道：“都愣著幹什麽？入城歸營，巡檢布防！一切照舊！”
“末將聽令！”盧甲躬身一諾，隨後其身後諸將皆是一拜。
“巡撫大人，吾還有要事在身，明日帶遼東諸將過府請教！先走一步。”
言罷，也沒有去管左光鬥，李元便帶著眾人馭馬進城，隻留下左光鬥的車架在原地孤零零的沒有動作。
噠噠噠的馬蹄踏在地上，揚起灰塵四散。
但是實際上卻是一步步踏在左光鬥的臉上，踏在遼東布政司、按察司的臉上！
什麽叫令行禁止？
什麽叫如臂使指？
什麽叫隻知鎮遼侯而不知朝堂？
遼陽城下這一幕，算是讓左光鬥見識到了！
看著四散開去的兵將，本就黑膚冷臉的袁崇煥此時已經是怒不可遏：這是給了新任遼東巡撫一個下馬威啊！
這些人是要告訴左光鬥。
遼東！是李元說了算的！
來不及多想，擺了擺袖袍，袁崇煥趕忙上前攙扶左光鬥：“大人，遼東情況複雜，您還是忍耐一二再說！”
深吸了幾口氣，本已經搖搖欲墜的左光鬥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沒有倒下：“無妨，吾來此就是要替朝堂把這個鐵桶一般的遼東給他搗碎了！”
“進城！”左光鬥一甩衣袖，在袁崇煥的攙扶下，上了車轎。
袁崇煥已經提前給左光鬥安排好了府邸，由於左光鬥是獨自赴遼就任，沒有攜帶多少家眷，隻有幾個常年伺候在身邊的仆役，所以院子也不大。
前後兩進，帶一個花園。
前麵大院是處理政務，後麵屬於自家居住。雖然說不大，但是住上七八十人也不成問題。
“大人，晚上遼東通政司和按察使司給大人接風洗塵，到時候下官來接大人!”袁崇煥將左光鬥送到府邸司，便住步不前了。
左光鬥看了看宅院大門：“不用，通知布政和按察司，今日申時初刻！都來我府邸即可。”
“那，”袁崇煥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通知指揮都司？”
“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左光鬥冷笑一聲：“沒有李元的命令，他們都不敢踏入本官府衙方圓百米之內！”
“隨老夫走走？”左光鬥沒有等袁崇煥答應，便自顧自的邁步進入府衙。
袁崇煥暗歎一聲，隻能急忙跟隨。
府衙後院花園。
“遼東之局麵，比老夫預想的還要複雜艱難，”左光鬥背著雙手，走在前麵，兩旁是初開的梨花，左光鬥卻目不斜視，隻是沿著小路向前走著。
“李元數年之積威，且有潑天之功奠基，想要撼動，不是一日之功可成！”袁崇煥點了點頭，落後左光鬥半個身子。
“你在遼東也有數月，說說你的看法！”左光鬥徑直走到一處四腳亭，隨意坐下。
“陽明先生曾言，破山中賊容易，破心中賊難，”袁崇煥停在左光鬥身邊，微微彎腰。
“坐吧，”左光鬥指了指旁邊的長凳，眯著雙眸看向遠方：“你是說一味的打壓隻會適得其反，或者說收效甚微？”
“前幾任巡撫，經略大人的手段，大人應該也是略知一二，後果如何？事實就在眼前，”袁崇煥也有些無奈。
實打實的軍功在此，又有軍隊支持，因為現實原因，朝廷也不好輕動。
這樣一來，地方巡撫，就很難辦了！
“不過，近些日子，下官發現了一些以前遺漏的東西，”袁崇煥聲音低了下去。
“說說看，”左光鬥依然是目光遠眺，好似在望著極遠處的關內。
“沈陽城總兵官，景茂財，”袁崇煥伸出手指：“名下有五家商隊，遊走於關內關外，和蒙古，野人女真，海西女真都有聯係。”
“這裏麵有李元的影子？”左光鬥終於回過頭，看向袁崇煥。
“大人，沒有李元在後麵支持，給景茂財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遼東開商市。”袁崇煥冷笑一聲，語氣中帶了嘲弄。
其實在袁崇煥看起來，整個遼東的將官，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在李元庇護下吃些殘羹剩飯的庸人，並不值得看重。
隻要將李元除去，遼東大事可定。
“開市地點在哪裏？”
“沈陽城北十餘裏，蒲河城！”
“嗬嗬，”在左光鬥的印象裏，內閣可從來沒有收到過李元要在蒲河城開商市的折子！
萬曆四十七年開始，朝堂已經明確下令，禁止與女真，蒙古諸部交易互市，李元這是賺錢不要命了！
“剛到遼東，就有了這麽一份大禮，袁巡檢，你做得很好！”左光鬥起身，拍了拍袁崇煥的肩膀：“咱們就和他李元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