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竟然是他
廂房裡,琰寧看著銀修的背影,心裡盤算著要怎麼哄哄眼前的人。起身站到銀修面前,琰寧微微仰頭,見他怒氣未消,她不禁有些心虛。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銀修聞言,緩緩看向琰寧,「今日為何會來這裡?」
「心裡好奇,想進來瞧瞧……」
琰寧真心覺得,自己現在這情形,和當初翹課被老師叫去訓話時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嗯,知道。」
「你……」
「公子。」流葉推門走了進來。
「公子,是流葉帶寧兒來的,流葉願領責罰。」
側目看向流葉,銀修冷聲說道:「你該知道,我當初為何要建這簪花雅築。」
他開設簪花雅築的初衷,就是為了避免琰寧來找他。誰曾想,她竟連這般離經叛道的事也敢做。他的行蹤,那些人遲早會找到。可只要他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那些人便也懷疑不到她身上。這些年,他也只是借著醫聖的名號,偶爾去將軍府探望。儘管如此,那些人也不曾放過她,上次墜馬的事,便是最好的說明。若非他讓流葉和琰府的人暗中處理乾淨,如今怕是更麻煩。
「流葉知道。」
「既知道,為何還敢帶她來?」
察覺到兩人的之間的氣氛不對,琰寧深感自己不該任性。轉身擋在流葉身前,琰寧愧疚的說到:「今日之事,是我的錯。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你不要怪流葉哥哥,好不好?」
見她這般護著流葉,看著自己的眼神中,滿是乞求。銀修心底一軟,他終究是拿她沒辦法。
「流葉,你先下去吧。」
流葉微微一愣,看了看琰寧,便轉身退了出去。
琰寧見狀,心下鬆了一口氣。剛一回身,卻被銀修緊緊抱在懷裡。
「銀修……」
「你可知,你這般闖了進來。我怕我會護不住你了……」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妄為了。」
她本以為,他是氣自己不顧身份的來了這裡。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仔細想想,今天的事是她得意忘形了。這些日子,她越來越習慣這裡的生活,竟然忘了,自己佔得是別人的身體。
她隱隱覺得,真正的琰寧,身份不一般。或許,將來有機會,她會知道。可銀修他們這般護著她,自己怎能隨意糟蹋他們的用心。
感受到她語氣中的愧疚,銀修微微嘆氣。緩緩鬆開手,他看著她,「多則一年,少則半年。我一定帶你離開這裡。」
「嗯,好。」
……
待流葉將琰寧送回將軍府之後,得到消息的流雲便趕了過來。
「公子。」
「今日來的這些人,怕是星華派來刺殺那小王爺的。你讓人繼續盯著這位小王爺,他若有事,東辰和星華必有一戰。」
「是。」
銀修頓了頓,繼續說道:「年關一過,我會親自去星華找那個人的下落。在此期間,你和流葉務必護好她。」
流雲聞言,不禁有些緊張的問道:「公子,那寧兒她……」
「寧兒那邊,我自有安排。」
如今,他只能推開她。他離開東辰,或許能引開那些人的視線,保她一時平安。
三日之後,除夕。
按照規矩,琰鎮一家要進宮參加除夕宴會。琰寧如今已是公主之尊,自然是在受邀之列。
同樣的大殿,同樣的位置,琰寧想起上次國宴做的糊塗事,不禁暗暗祈禱,希望今天不要出什麼亂子才好。
「寧兒。」
「雲祁!你來啦。」
見雲祁來了,琰寧快步走了過去。
「對了,這個,送給你。」說著,琰寧從袖口處拿出一個紅色流蘇。
將流蘇放到雲祁手中,琰寧輕笑著說道:「新年快樂。」
看了看手裡的東西,雲祁溫柔一笑。從腰間取出玉笛,雲祁輕聲說道:「寧兒幫我將這流蘇戴上,可好?」
「好。」
琰寧將流蘇帶好之後,雲祁拿著玉笛看了看,柔聲說到:「我很喜歡,謝謝寧兒。」
「你喜歡就好。」
……
「大殿下和王妃到——」
琰寧聞聲看過去,藍郁塵牽著琰華緩緩走了進來。見琰寧正看著自己笑得開心,琰華亦是滿心歡喜。
藍郁塵見狀,滿眼寵溺的附在琰華耳邊說到:「華兒若是想家了,明日我們便回一趟將軍府,如何?」
耳邊溫熱的氣息讓琰華一時紅了臉,琰華看向藍郁塵,輕聲說道:「謝謝你,郁塵。」
「二殿下,三殿下,傾城公主,定國公主到——」
……
「四殿下到——」
琰寧抬眼一看,只見藍肅亦氣勢冷然的走了進來,身旁還跟著宗墨和宗雅兩人。
「醫聖銀修公子到——」
話音剛落,眾人只見一白衣男子緩緩走近,烏髮玉冠,劍眉星目,一身風華。
「沒想到,傳說中的醫聖竟這般年輕。」
「這銀修公子模樣,怕是不輸給咱們的四殿下吧。」
見銀修看向自己,琰寧淺淺一笑。
「西國使臣到——」
楸瑛?!琰寧這才想起來,當日在雲台山,若不是他出手,她和藍肅亦怕是會墜落山崖了。自己竟把這件事給忘了……
琰寧正想著一會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他,卻不想楸瑛已經來到她面前。
「寧公主,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見他一臉真誠,還曾救了自己一命。琰寧突然覺得,這個西國世子,似乎並非傳言那般。
「琰寧一切都好,有勞世子掛心。」
察覺到琰寧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所改變,楸瑛心下一喜,微微彎起嘴角,輕笑著說道:「楸瑛有一事相求,還望寧公主能答應。」
琰寧微微一愣,隨即輕聲回道:「世子請說。」
「聽說琉璃湖的景色乃京都一絕,不知寧公主可願與楸瑛一同觀賞。」
楸瑛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此話一出,大殿上的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藍司臣和藍承玧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看向一邊的藍肅亦。見他正陰沉著臉,直直的看著琰寧和楸瑛。
銀修見狀,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冷冷的看著兩人,似在思索著什麼……
驚訝於楸瑛的直白,琰寧先是一怔,而後淺笑著應道:「好,琰寧榮幸之至。」
聞言,楸瑛輕輕一笑,他就知道,她不會拒絕。
「三日之後,琉璃湖畔,楸瑛等著寧公主。」
「琰寧定當赴約。」
待楸瑛回到座位之後,琰姝湊到琰寧身邊,小聲問道:「寧兒為何要答應他?」
「我欠世子一個人情,現下,就當是還了這人情吧。」
「可……」
「二姐姐放心,寧兒自有分寸。」
「好吧。」
……
「陛下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陛下萬歲!皇後娘娘千歲!」
「大家都免禮平身吧。」
「謝陛下——」
待眾人落座之後,花公公高聲喊道:「宣星華元真小王爺覲見——」
琰寧不自覺的朝大殿門口看去,來人一身淺紫衣袍,雙手背在身後,步伐似有些懶散。與這人一起來的,還有一名使臣和一女子。這女子氣質文雅,容貌清麗,讓人一見難忘。
元真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卻不料和琰寧投過來的視線撞個正著,兩人皆是一怔。
他就是星華送來的小王爺?!
她竟是個女子!
元真似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暗暗對琰寧挑了挑眉。
他這是在挑釁嗎……,琰寧心下疑惑。
「元真拜見陛下,願陛下福壽康寧,諸事順心。」
「元初拜見陛下,願陛下諸事勝意,喜樂隨心。」
「小王爺,文華郡主,快快請起。」
「多謝陛下。」
「小王爺,不知奕王可好?」藍辰遠語氣溫和的問道。
多年前,他曾與奕王元璟有過一面之緣。奕王元璟,謙謙君子,溫雅知禮,淑質英才。他曾堅信,若是元璟繼承了星華的王位,星華與東辰將永無戰爭。
「父王一切安好,多謝陛下掛心。」
「好,好。」
「朕聽聞,文華郡主,滿腹才華,聰穎絕倫。今日一見,果真是氣質不凡吶。」
「陛下過譽了,元初不敢當。」
「兩位快請入座。」
「謝陛下。」
待兩人入座后,跟著元真一起來的使臣站了出來,對著藍辰遠恭敬的說到:「陛下,文華郡主乃星華第一才女,素來仰慕東辰九章國府的學術造詣。又聽聞,宗雅小姐乃京都第一才女。所以,此次郡主前來,希望能與宗雅小姐切磋一番,也好領略一下九章國府的風采。還請陛下恩准。」
此話一出,大殿頓時安靜下來。
琰寧暗暗無奈,除夕夜啊,就不能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吃頓飯嗎……
元初見狀,優雅起身,緩步走了出來。
「陛下,請恕元初唐突。還請陛下成全。」
「陛下,宗雅久聞郡主大名,今日能與郡主切磋,是宗雅的榮幸。」
琰寧沒想到,宗雅居然會主動站出來,一時竟有些欣賞她來。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宗雅小姐上次不是輸給了安國公主嗎?」
寂靜無聲的大殿上,這聲音雖小,卻仍舊顯得尤為突兀。
大殿上再次安靜下來,見宗雅憤恨的瞪了自己一眼,琰寧再次覺得無奈。她是招誰惹誰了……
元初聞言,不禁柔聲問道:「不知這位安國公主是哪位?可否站出來讓元初見識見識?」
見識你的個頭……
琰寧暗暗腹誹,她若是站了出來,豈不是又得罪了宗雅?她若是不站出來,在他人眼裡,便是不敢。如此,丟的便是東辰的臉。
琰越和藍司臣等人,皆是一臉擔憂的看向琰寧。
認命般的嘆了口氣,琰寧緩緩站了起來。
元初看向琰寧,眼中不禁閃過一抹驚艷。好一個清雅脫俗的女子,尤其是這一身淡然清冷的氣質,連她都有些自愧不如。
「郡主,臣女名喚琰寧。承蒙陛下恩典,這才成了東辰的安國公主。」
元真心下詫異,她居然還是個公主?想到那日在簪花雅築發生的事,元真微微揚起嘴角,興趣盎然的看向琰寧。
「公主能贏宗雅小姐,必是才華斐然。不知公主可願與元初探討一番?」
琰寧微微一愣,與她探討?那宗雅呢?
「郡主方才不是說要與宗雅小姐……」
「公主誤會了,元初的意思是,我們三人一起。」
三人一起?她這是想一挑二嘛。琰寧已經不知道該說這個郡主是狂妄自大,還是恃才傲物。總之,是不討喜……
扭頭看了一眼宗雅,見她早已氣得小臉通紅。琰寧穩了穩情緒,淺笑著對元初說到:「郡主,若是我們三個一起,怕是對郡主不公平。」
「琰寧雖贏過宗雅小姐一次,也只是因為那些題琰寧曾經做過,答案也早已爛熟於心。若論真才實學,琰寧不及宗雅小姐。」
宗雅一臉驚訝的看向琰寧,她這是在幫自己嗎……
「不如,琰寧先與郡主切磋一番,若琰寧輸了,郡主再與宗雅小姐比試。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見琰寧說得誠懇,不像有假。元初便輕聲應道:「好。」
「不知郡主想如何比試?」
「元初已命人準備好了一百道題,且將題紙放於一木箱之中。請陛下於木箱中抽出三張題紙,元初和公主同時解答,先答對者為勝。」
「好。」
兩人說完,一宮人便端著一紫檀木箱來到了大殿之中。
花公公看向藍辰遠,得到示意之後,便將木箱接過,送到了藍辰遠跟前。
藍辰遠抽出三張紙條,花公公便將木箱撤下。
琰寧和元初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桌上是宮人早已備好的紙筆。
花公公拿起第一張紙,緩緩打開,接著便高聲念著:「第一題,今有田廣十二步,從十四步,問為田幾何?」
元初聽完便提筆在紙上認真的畫著什麼。反觀琰寧,簡單的寫了幾筆就讓身側的宮人將自己的答案送了上去。
見琰寧這麼快就將答案遞了上去,眾人不禁狐疑,安國公主到底會是不會,這麼快就答完了,不會是隨便寫了個答案吧?
沒過多久,元初也將自己的答案送了上去。
「此題正解,一百六十八積步。」
待花公公宣布答案之後,兩側的宮人也分別將琰寧和元初的答案展示出來。
兩個人的答案都是一百六十八積步!不同的是,元初的答紙上是滿滿的解答過程,而琰寧的答紙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一百六十八積步」這幾個字。
元初不可置信的看著琰寧的答案,怎麼可能?
「元初冒昧,請問公主的答案是怎麼來的?」元初有些不服氣的問道。
「自然是算出來的。」
「那為何不見公主的解法?」
琰寧淡淡一笑,輕聲說道:「心算即可,無需動筆。」
這道題是求長方形的面積,長14,寬12。14乘12這樣的計算,對於數學專業的學生來說,恐怕連入門都不算。琰寧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心算……」
「第二題,今有共買物,人出八,盈三;人出七,不足四。問人數、物價各幾何?」
盈不足問題?小學三年級的奧數題,幾人一起買同一件物品,每個人出八元,則多了三元;若每人出七元,則少了四元,問人數和物價各是多少?
見琰寧盯著眼前的答紙,也不動筆,琰澈有些擔心的說到:「大哥,寧兒她……」
「相信寧兒吧,她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在心裡將答案算出來后,琰寧提筆將答案寫好,接著便交給宮人遞了上去。
片刻之後,元初也將自己的答案送了上去。
花公公高聲說出答案,「七人,物價五十三。」
眾人一看,兩人再次都答對了。可這安國公主答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元真倒是看得越來越得勁,要知道,元初的第一才女之名可不是虛的。她的聰慧,哪怕是男子,也少有能與之相比的。沒想到,這個女人竟這麼輕易就能打擊到她。
見自己又輸給了琰寧,元初冷聲問道:「公主這次又是心算出來的么?」
「嗯,算是吧。」
「公主已勝了兩局,勝負已定,郡主可還要繼續?」藍辰遠笑著說道。
「還請陛下准元初和公主比完。」
「好吧。花公公,最後一題。」
「是,陛下。」
「最後一題,今有獸,六首四足;禽,四首二足,上有七十六首,下有四十六足。問:禽、獸各幾何?」
這一次,依舊是琰寧先將答案遞了上去。
待公布答案之後,元初看著琰寧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結果,一時竟有些不相信。
「請問公主,公主的答案是怎麼算術來的?」自己一個一個的計算,才好不容易將這數量算了出來。她的答紙上卻只有一個答案,再無其他。世上真有這樣厲害的人嗎……
「獸,六首四足,禽,四首二足。若我假設獸為六首三足,那麼首的數量應是足的雙倍。共有七十六首,那麼應當是有三十八足。可實際卻是有四十六足,這多出來的八足,便是一開始將四足獸看成三足獸少的那一部分。每隻獸少一足,八足,便是一共有八隻獸。」
頓了頓,琰寧繼續說道:「若獸有八隻,便有三十二獸足。那麼禽足便是十四,如此可以推斷出,禽有七隻。」
琰寧的一番解說,早已聽得眾人目瞪口呆。元初亦是啞口無言,看了看自己寫得滿滿的紙張,她知道,她輸了。原以為,自己的才智無人能及,可在她的面前,自己的才智更像是笨拙的勤勉。
見元初一臉受傷,頹廢不已。琰寧突然有些不忍,她太明白元初此刻的感受了。當初自己沒日沒夜的學習,可成績卻總是被人輕易碾壓。當時的那種失落無措和自我否定,是會讓人從此一蹶不振,荼靡頹廢的。
緩步來到元初面前,琰寧柔聲說到:「琰寧聽聞,元初郡主,術法策論,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可琰寧只在術法上小有所長,其他,便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郡主穎悟絕倫,天資過人,琰寧自愧不如。」
元初聞言,這才看向琰寧,見她目光誠懇,神色坦然,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元初一瞬間明白,自己不光輸在了學識,連氣度,也不如她。
抬眼看向藍辰遠,元初沉聲說到:「陛下,公主才智過人,元初甘拜下風。」
「郡主言重了。還請郡主入座。」
「謝陛下。」
「寧兒也快坐下吧。」
「多謝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