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魂消血染涼枯墳,起新名字繞三圈
「已經一個晚上了,你準備好聽我的故事了嗎。」赤血珠問何處尋。
「你可以說了。」何處尋就地坐下,雖然這裡是她的氣海,她的形體構成其實是靈氣,站多久估計都不會累。
「嗯?為什麼你不奇怪我為何說是過了一個晚上?」赤血仙說。「其實我們在你的氣海里交談了如此久,外面好像已經過了一個晚上了。」
「啊?你說的是這個啊。」何處尋這時反而一驚。
「那你理解的『一個晚上』是什麼。」
「沒什麼……」何處尋斜眼,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急忙問赤血珠:「那我的身體在外面呆了一個晚上,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沒事,我抽空幫你看著呢,現在沒什麼危險,睡得好好的。而且你只怕是想醒也醒不過來,你現在鍊氣期的氣海,要想消化一個築基期與結丹期修士的血氣,只怕沒有那麼快。」
「噢噢,那就好,」何處尋重新坐下,「你可以開始你的表演了。」
「……」赤血珠翻了個白眼,有時候真想一巴掌拍死這欠揍的女人。
……
不知多久以前,修仙界的世道遠沒有現在這麼平靜。妖人,邪魔,走獸,修士,共同生活在這一片茫茫寰宇。而我,當時還只是一位守護著某座人類城池的領城將軍。
原本,我們這座城池因為相對遠離那些暴戾妖獸的領地,遠離那些爭鬥不休的修士,遠離魔邪的血壤,當真是一片世外桃源,人人安居樂業,夜不閉戶。我們生存的資本,也是自己種植糧食,自己尋找資源。而城裡唯一的守城軍,就是我帶領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的一支軍隊。我們的武器盔甲等,也是有自己的採集隊伍,和自己的礦軍去四周採集回來的。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風平浪靜,直到我們的礦產分隊的一個小孩子,失足掉下了一個不起眼的深坑從而發現的那一座礦。
我們順著那個像兔穴一樣的甬道往下深入,終於看到了那一座礦。那座礦是前所未見的礦山,晶瑩剔透,閃耀著無比的藍光。
沒錯,組成那座礦山的就是現在的靈石。
對了,那時的修行世界,是沒有靈石這一說法的。交易使用的是古錢,而人類修行全靠天賦。所以當時的修行世界,勢力強大的其實是各種妖魔鬼怪,然後是邪修魔道,最後才是我們人類。
話再說回來,天知道我們到底有多麼驚喜,雖然從來沒有人見過靈石,但是這座靈石礦山裡所蘊含的靈力與能量,其豐厚程度,即使讓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來描述,也能夠說上一二;但是即使讓當時城裡最德高望重的智叟,也不能夠形容得栩栩如生。
得到了這座靈石礦,我們沒日沒夜的開採。所得到的靈石礦,雖然當時我們還不會運用,但是也運到了我們城裡智囊最多的府邸,展開研究。
然而天下哪有不漏風的網,更何況我們當時太過天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隱瞞。畢竟我們當時想,我們的城池延續了三四輩子,都沒有被妖獸,魔修入侵,哪能來什麼奇怪的危險?我們哪裡能預知到,這座靈石對修仙界的意義是什麼,以及對整個修仙界的局勢改變有多大。
消息不知是怎麼泄露出去的,轉瞬不過一二年,大半個修仙界的人類修士都知道了我們這裡有一座靈氣翻騰的寶山,得之得天下。
一人成謊,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更何況是這樣驚天的誘惑。也沒有人想想,既然得之可得天下,那為什麼我們沒有得到天下修仙界?總之,當我們發現的時候,我們已經陷入了黑壓壓的修仙人的圍攻之下。
或許是我們日夜都生活在靈石左右,雖然我們當時還不清楚怎麼去有效率地利用那些靈石以及內里的靈氣,但是僅僅是其溢散出來的靈氣,已經比天然散布在天地間的靈氣要濃厚數倍甚至十數倍。在這樣的環境下,即使是只生活了短短年余,理所當然的,我們城裡的修士,軍隊,比外界入侵我們的要強大許多,靈力凝實,體魄強健。而這樣的現象,更加堅定了外界想要攻打我們的決心。而我們也徹底的陷入了他們對力量的瘋狂中。更可怕的是,城中人心不齊。
然後就說到我了,我一介女身,是如何成為城中守城大將軍?那要說到我出生當日,聽我的接生婆婆說,我誕生當日,當空的烈陽在我呱呱墜地之時忽然烈焰大盛,整個城池的溫度驟升,緊接著,天空中不知為何,靈氣匯聚於我誕生的上空,緊接著,衝天靈柱灌頂而下,全數湧入我的身體。我就這樣,誕生便築基。被稱作赤陽子。
不僅如此,我天生比其他人對天地靈氣溝通更加順暢,甚至於我僅僅只是行走著,也會有靈氣匯聚向我的靈脈,助我修行。僅僅十餘歲,我便凝聚了元嬰,成為了人界不多的元嬰修士,要知道,在當時除了傻傻吸取天地間稀薄的靈氣,應該沒有多少別的修行辦法,以至於人界並沒有多少修行高深的人物,人界元嬰修士,據我估計也就那麼十來人,而每一個,大抵都是一兩百歲的老怪。只有我,十來歲就躋身人界的最強者,被我城裡的人們稱為赤陽仙。
快誇我。
「嗯嗯,你真厲害,然後呢?」何處尋問。
唉。
要是老天肯給我更多的時間,我就算只是吃飯睡覺,估計也能夠輕鬆化神登仙。然而就是在我二十那年,元嬰後期的我,面對了整個世界。
他們要入侵我的家園,入侵我賴以生存的祖地,我當然不願意。於是我率領我們本就不多的守城軍,穿戴著簡陋的盔甲,上陣迎敵。說是迎敵,其實大多數也是我在戰鬥。我們守城軍除了我一個元嬰,其他人最高也就兩個結丹,剩餘的都是築基。但是,靈石的靈氣淬鍊下,我們幾乎也是以一敵十,而最強的元嬰後期的我,甚至輕鬆做到一己之力擋下了十三元嬰。
「嗯嗯!好厲害!!!」這次,不等赤血珠轉過頭,何處尋便識相地拍起了手,儘管沒有聲音。赤血珠滿意地笑了笑,像是在說『知道我厲害了吧』。
然而,我們再強,也有竭力的時候。更何況我們僅僅只是偏安一隅的一個小城池,而面對的敵人,是整片修仙界。
在敵人來犯之時,有聲音曾提出交出靈石,交出靈石礦,同時交出找尋靈石礦的秘法,從而保護城中人的性命。
而當時我是竭力反對這樣做的人。我們天真地以為,只要我們不去招惹別人,別人就不會來侵犯我們,而我們錯了,沒有掩蓋好我們獲得奇寶的消息,從而招來了滅頂之災。而我們現在,還要天真的以為,交出了寶物,別人就會放過我們嗎?
我是城裡唯一的元嬰,同時在斬殺了兩個呼聲最大的人的人頭之後,城裡反對的聲音被我壓了下去。
然而當我一次與十三元嬰戰鬥間隙,回營帳修養之時,我手下兩位結丹,親手把他們的寶器捅進了我的氣海,心臟,以及他們的三名築基親信,把我的雙耳切下,似乎是抗議我不聽諫言。
我本來的耳朵形狀比現在這個幻化的好看多了。
本身就力竭的我,自然是當場氣海溢散,身死道消。然而天不亡我,又可能我本身就是天地靈氣青睞之子,我的元嬰沒有變成靈氣溢散,而是隨著當天忽然變大數倍的烈陽照耀下,變成了一粒珠子,就是現在的赤血珠。
不僅僅是刺殺我的那幾人,所有的守城軍,都被我的執念化成的赤陽珠吞噬。他們先是被扭曲,然後失去人形,最後化成無數血氣,然後盡數湧進珠子的體內。而我的執念,便化作了一座滔天血陣,成為了守護我城池的最後一道堡壘。
然而我在全盛時期,加上守城軍,都難以真正擊退十三元嬰以及他們麾下修仙者,更何況只是我的一縷執念。我的血陣很快被攻破。我怕,我不敢看到我城中的人們,城中的老幼婦孺,被他們殺人奪寶,盡數屠殺!
然而我錯了,那些修仙者在一位白眉老者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接管城池,清掃我留下的殘餘血氣,慰問老幼婦孺,接濟一些家破損毀的家庭。我想象中的慘烈狀況沒有發生。在經過了一兩年的恢復后的光景,甚至比我治下的城池還要其樂融融。當年所謂殊死保護城池的我,已經在城人的口中變成了罪惡滔天的赤血子,嗜血魔人。如果不是那白眉老者再三堅持,我甚至連靈石礦旁一座草草搭成的枯墳都沒有。而更可怕的是,就連我自己,也認同他們的說法。是不是如果我一開始不抵抗,把修仙者們放進來,滔天的殺戮就不會發生?傷亡也不會那麼慘重?
而那些城裡的靈石礦,聽說也被分發到修仙界各地,同時城中智囊發明的秘法,也幫助了無數宗門地區找到了靈石礦。而如今,修仙界也變成人類勢大的形勢。
我沒有看到後面這一切。但是當時看到城裡其樂融融之後的我終究是放棄了思考,把身為嗜血魔人,不,魔珠的自己放逐在虛空,漂流了不知多少歲月。直到遇到了張三,被其喚醒了神智,然後棲身於他的棋籃,被其起名赤血珠。
最終到今天,與你相遇。
「……」
又是沉默了一小會,赤血珠轉過頭,看向何處尋,「你覺得我的殺戮,做錯了么。你覺得我的想法錯了么,你覺得我的做法又錯了么。」
「我不知道。」何處尋說,「你所有這些事情,給我的感覺也就只有一個,你的確不是所謂的邪道魔器。」
「至於別的,我只能說不知道。人類的悲歡都並不相通,更何況我與你,相差了不知多少紀元。」何處尋正色道,「我只知道,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你,不應該被過去纏身。」
「不管過去的你是什麼,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的你已經不是赤陽子,也不是什麼魔人,更不是張三的赤血珠,」
「你是我的……」
「你的什麼?」
「名字還沒想好。。太難起了,先叫優樂美吧。你是我的優樂美,對了,你放棄思考的時候,有數過自己繞了這片大地幾圈嗎?」
「三圈。不過能不能換個名字,這名字有點怪怪的。」
赤血珠,不,優樂美,終究是被眼前奇怪的人兒逗笑了。本以為何處尋會義正言辭地批評她獨斷專行,亦或者是同情地支持她,再不濟,就是把她當成真正的魔器。萬萬沒想到,何處尋竟然並沒有下決斷,反而一句過去的都過去了,就把話鋒轉到起名字上了。
微笑著,凝聚成優樂美兩隻大耳朵的金光慢慢彎曲,最後變成了和何處尋一模一樣的耳朵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