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叔侄
幾天前，新童實野。
晚上八點，亞瑟走入治安局的審訊樓層。
比賽進行到現在，除了少量類似「地表最強戰隊」這樣的事故之外，沒出現過什麼大問題，但對抗終焉的眾人並未放鬆警惕。哪怕是休賽期間，他們也安排了人每天輪值，這樣出了狀況就能快速應對。
亞瑟就是今天輪值的人，早些時候接到了耶格的通訊。
治安局逮捕了一個極端小團體，叫做「新世界先鋒」，和「永生青年團」是一個性質的極端組織。他們多次在網上發布反治安局言論，最近更是有煽動成員暴力示威的傾向，於是治安局出手逮捕了他們進行問訊。
這不算什麼大事，自從永生聯盟擴大勢力后，一年來城市出現過不少這樣的團體，亞瑟過來看看也只是例行公事。
被逮捕的團體頭目是一個三十二歲的女人，叫上川涼子，抹著綠色眼影，紫色口紅塗就的嘴唇像是有毒的花瓣，她左半邊的袖口是空的。
此時上川涼子正在被兩名治安官審訊，而塞特也站在外面旁聽。
塞特在這兒並沒有讓亞瑟感到意外。上川涼子領導的小團體曾多次發布對游凜的人身攻擊，而只要是涉及到游凜的事，塞特都會變得異常上心。
亞瑟走到塞特身旁，道：「雖然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人，但還是挺難以置信的，新童實野竟然會有人討厭游凜。」
游凜不是鈔票，不可能讓所有人喜歡，但他為城市的付出，人們應該是看在眼裡的，就算不崇拜他，也不應該厭惡他。
一名問話的治安官道：「上川涼子，你試圖煽動暴力，這已經是違反新童實野法律的行為，你明白嗎？」
上川涼子冷笑：「一年來，很多表露了極端激進、支持永生思想的團體，都被你們拔除或列入監視名單，在我看來，神渡游凜改革治安局后，這個城市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比哥德溫更道貌岸然的獨裁者罷了。」
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大談政治正確，這種伎倆或許會讓新手審訊者猝不及防，但兩名治安官都很有經驗，不為所動。
治安局對永生思想的打壓確實很嚴厲，但從來沒有因為某人支持永生聯盟就讓他坐牢，每一個被治安局針對的極端團體，都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了暴力傾向，他們的行為已經不是單純的「言論自由」，而是上升到仇恨犯罪，這才引來制裁。
審訊持續了一段時間，都是些例行公事的問題。
中場休息的時候，塞特按下了廣播鍵，這樣他的聲音便能傳到審訊室內：「我只關心一件事，上川涼子，『新世界先鋒』對游凜的言論針對比之前出現的極端組織都要強，我要一個解釋。」
「我要一個解釋」，這種命令一般的語氣正是塞特的風格，他連「為什麼」都不屑去問。
而塞特之所以說了這番話，也是擔心「新世界先鋒」和永生聯盟有染，他要將一切可能威脅到游凜的東西扼殺在搖籃。
上川抬頭看了一眼玻璃外，發現問話的人是塞特后，紫色的嘴唇勾起一個妖艷微笑：「外界都說塞特社長冷淡無情，沒想到你心中還是有在乎的人。」
「你還有三秒的時間回答我的問題。」
或許是塞特的氣場壓迫感太強，上川沒敢再無理取鬧，而是抬起了自己的左臂，那裡一截袖口空蕩蕩的：「猜猜我的左手怎麼斷的？」
她停頓一下，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是一年前，幸運杯的時候斷的，我看著自己父母被一隻實體化決鬥精靈撕碎，之後那傢伙開始攻擊我，我為了逃跑，陷入地底被碎石壓住，手臂粉碎性骨折，只能截肢。
終焉明確地說過，神渡游凜是他們的死敵，所以他們才會大鬧幸運杯。如果游凜沒參加幸運杯，我父母就不會死，不是嗎？」
「不知好歹。」塞特聲音冰冷，「如果不是游凜，你已經成了精靈的糞便。」
「但是，如果游凜沒出現在那兒，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上川抬頭看著白熾燈照亮的天花板，眯起眼：
「在座的各位，你們或許把神渡游凜當成英雄，甚至當成救世主，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的。在我這種人眼裡，他只是一個間接導致我父母死亡的魔鬼罷了。」
亞瑟想要說什麼，但看到上川涼子的表情，又意識到試圖和一個極端分子爭論是徒勞的。
……
游凜踩下D輪剎車，看著面前的基地。
這裡已經是納斯卡平原的中心地帶，荒無人煙，繁星之下的曠野宛如無限拉伸的平面，瞭望地平線只會感到難以言喻的蒼茫孤寂。
永生的基地就建在這片曠野中心，從外表上看只是一棟非常普通的平房，和納斯卡附近的村落民宅並無不同。
游凜收了逆鱗號，邁步走進房門。
根據之前佩雷斯帶他們突襲基地的經驗，這棟平房大概也是偽裝，真正的基地在地底深處，不過這不是問題，只要找到一個介面，再將遊星事先編寫的入侵程序輸入進去，就能打開門。
然而，還沒等他將這棟房子翻個底朝天，通往基地的門就自動開了。
游凜停住動作，目光閃爍地看著基地入口，這意味著有人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不準備進去嗎？」屋內一處暗藏的廣播傳出人聲，是個非常有磁性的男低音。從那聲音中，游凜聽出了成竹在胸的自信，還有一種奇怪的意味，好似長輩在督促晚輩。
他心中思緒轉動，面色保持不變：「和人說話的時候露面，這是交往的基本禮儀。」
那磁性男聲輕輕笑了笑，游凜原以為他是在笑自己要求的荒謬，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一道全息投影很快在屋內亮起，裡面是一個穿酒紅西裝的男人。他坐在辦公桌前，身後的落地窗景象經過模糊處理，看不清在哪兒。
男子的面容有種古典的英俊，是那種特別有男人味的中年人，散發著成熟和端莊，但游凜卻隱約感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好像那人內里藏了一條毒蛇。
「你果然如我想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小凜。」男人笑道。
這個稱呼讓游凜臉色陰沉下去。迄今為止，會親切地喊他「小凜」的人，只有那幾個表面一家親、實則無時無刻不想取他性命的親戚。
「神渡望，是么？」他道。
男人沒有意外游凜猜出他的身份：「我想和你談談，很平常的，叔侄之間的談話。」
「想要殺了我的叔叔？」游凜諷刺一笑。
神渡望沒有惱於游凜的態度：「有考慮過加入我們嗎？」
前一秒還在拉家常，下一秒就跳到單刀直入的招攬，神渡望的話題跳躍性意外的高。
「如果我說願意，你相信這回答嗎？」游凜感覺自己這位叔叔問了一個和他的智商很不相符的問題。
神渡望笑了笑：「現在我當然不信，但以後的事，誰說的准呢？小凜，永生聯盟的高層大都由曾經的終焉成員構成，和他們聊過以後，我得知了一些關於你的很有趣的事……」
他身體微微前傾，和游凜湛藍犀利的目光對視，道：「現在的你，並不是曾經的小凜，不是么？你和終焉一樣，都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時空異常，佔據了小凜的身體而生活。」
「那又如何？」游凜不在乎。
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這可以說是穿越者最大的秘密，但游凜根本不怕神渡望藉此離間他和夥伴。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經對同伴們坦誠相待了，現在團隊里誰都知道他是來自異世界的，但沒誰在意。
神渡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再繼續剛剛的話題：「說回招攬，小凜，既然你是個外來者，想必對那個『游凜』的父母根本沒有感情，我們之間沒有仇恨，也沒有必須敵對的理由。如果你回到我身邊輔佐我，我可以將神判的力量還給你。」
游凜冷哼一聲：「我更相信自己親手拿回來的東西，而不是別人畫的大餅。而且，你殺了親人才拿到手的力量，捨得這麼痛快地還回來？」
「當然，我侄子的東西，不就是我的東西么？」神渡望笑了笑，彷彿真的是一個和藹的長輩，讓人不得不感嘆這傢伙真的會演。
「我想我們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游凜走向地下基地入口。拉拉扯扯幾回，神渡望也沒透露什麼重要情報，他已經懶得和這個老狐狸隔著屏幕作言語鬥爭，趕緊把獻祭過程停止才是正事。
「還真是絕情呢。」神渡望目光順著游凜移動，在他踏上入口第一層台階的時候出聲道：「小凜，你知道嗎，我雖然看不起達姿那蹩腳的實力，但我很贊同他說的一句話：這個世界，沒有人類會更好。」
游凜沒有理會神渡望，徑直走入了地下室入口，他身後，神渡望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仍在迴響：
「小凜，如果你以後對人性徹底失望，隨時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