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掙脫枷鎖
兩個小時前。
「歐羅斯，萊葉，以下就是給你們明天分配的任務，看了之後在我面前燒掉。」
神渡由美隨手將兩份文件丟到兩人手中，他們只是瞥了第一頁，臉色就雙雙發生變化。
歐羅斯將手中的紙攥得皺了不少，語氣沉重：「在明天的大會上襲擊觀眾以引發巨大的恐慌，用來促進永轉機的逆旋？」
由美輕輕挑眉：「覺得襲擊數萬觀眾的工作量太大？不必擔心，明天還會有一批幫手和你們一起製造混亂，你們只需負責劃分給你們的區域，把那裡的人儘可能殺掉就好，記住，讓人死得越痛苦越好，這樣產生的負面情緒才足夠龐大。」
這位魔女術使的語氣非常淡然，就像分配了一個整理文件的任務那樣輕鬆寫意。
雖然由美曾對親人表露過柔軟的一面，但不代表她也會在乎無關人員的死活，跟著神渡望耳濡目染了這麼多年，她也練就了一副蛇蠍心腸，對生命的漠視絲毫不亞於丈夫。
「凱爾呢，他也會和我們一起嗎？」萊葉忍不住問。自從隊伍沒能晉級決賽后，凱爾變得越來越不合群，和她與歐羅斯的交往也少了很多，一起相處了快兩年的朋友如今形同陌路，連行蹤都不太清楚。
由美斜過來一眼：「他有別的任務，你們做好分內之事就行，不要多嘴。」
萊葉神色難看，張口還想說什麼，歐羅斯突然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讓她把話咽了下去。
經過一番交流后，在由美的注視下，兩人用打火機點燃計劃紙，看著它化作飛揚的灰塵。
歐羅斯在門口送走神渡由美，才剛剛關上門，萊葉就語氣激動道：「她真的要我們肆意去虐殺平民？」
「比起這個，我更在意計劃中的『永轉機逆旋』。」歐羅斯來到窗邊，遠眺市中心的永轉機大樓，「歷史上曾經發生過一次永轉機逆旋，它造成的影響延續到了至今。」
「你是說零點反轉？」萊葉反應過來。
「是的，如果那種事在新童實野再發生一次……」歐羅斯沒有說下去，但兩人已經明晰了後果。
永轉機在當今時代是人類的命脈，它的核心是遊星粒子。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能源都靠永轉機來提供，而人類在D輪上的決鬥行為又能催動遊星粒子產生更多能源，相輔相成。
據說遊星粒子能讀取人心，若人心充滿希望，它會正向旋轉，讓時代變得更加繁榮；但如果人心的黑暗感染了遊星粒子，它也會用絕望和破滅回饋人類。
在未來，世界各地的遊星粒子全都出現大規模逆旋，引發了地震、海嘯等無數天災。更糟糕的是，人類基於永轉機建立的科技樹一夜之間崩塌，所有科技手段失靈，無數由永轉機驅動的機械造物不再為人類服務，而是變成機皇帝形態的機器人，屠殺人類。
未來的永轉機逆旋，是人心經過幾個世紀后積累的黑暗導致的，現在其實已經有部分遊星粒子開始了負向旋轉，然而因為數量太少，並沒有引起人類的警覺。
永生聯盟的目的正是人為加快這一進程，他們要用戰亂和仇恨激發人心的負面情緒，同時還要依次引發世界各地永轉機的逆旋。
當負向旋轉的遊星粒子達到一定數量時，剩餘的正向遊星粒子也會不可避免地暴走，人類的毀滅將無法阻止。
雖然歐羅斯和萊葉不知道未來破滅的真相，但他們僅從零點反轉也能看出，永轉機逆旋會死很多人，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我受夠這一切了，我要……」萊葉刷地站起，要去拿自己的隨身通訊器。
但歐羅斯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道：「表現得正常一點，我們出去說。」
兩人出了酒店，來到前些日子聊天時經過的河道。
被夜晚的冷風一吹，萊葉打了個激靈，她也是聰明之人，冷靜下來后，立刻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多麼魯莽。
「抱歉，歐羅斯，我欠考慮了。」她低沉道，「我們的通訊器是永生聯盟配發的，我們住的酒店都是永生的產業，虧我還想在他們的酒店內用他們提供的通訊器聯繫治安局。」
「我們直接去治安局，找那裡的負責人。」歐羅斯不假思索地道，「永生聯盟做這種事，已經超過了我能接受的底線，相信這對你來說也是一樣。」
「我贊同……」萊葉才說完三個字，臉色就變了。
澎湃的精靈力量陡然爆發，鋪天蓋地的絲線在頭頂編織成網，困住兩人。黑衣白髮的青年踩著絲線織成的吊籃，徐徐從天而降，饒有興緻地打量籠中的獵物。
「原本只是留了個心眼所以跟上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兩隻小老鼠。」他冷笑一聲。
歐羅斯目光一凝。這個白髮男人他見過，那天從永生聯盟的會議室出來的時候，這個人正好和他擦肩而過，似乎是跟隨永生戰隊的隱藏人員，而且地位不低，至少和神渡由美平起平坐。
「你是什麼人？」萊葉警惕不已。
「蘭德，直屬於永生三巨頭管轄的特使，嚴格來說是高你們很多級的上司。」蘭德斜睨了她一眼，目光中的冷意讓兩人汗毛倒豎，「不過，剛剛的冒犯我可以寬容，你沒見過我很正常，大部分你們這樣的底層永生士兵一輩子都不會見到我。」
歐羅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麼蘭德特使，您有什麼事？」
蘭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裝傻嗎，歐羅斯？如果不是注意到你今天支援良也時猶豫了一下，我還不會對你們產生懷疑，今晚或許就任由你們將計劃泄露出去了……嗯？」
蘭德突然微微一愣，犀利的目光刺向萊葉：「有意思，對我開黑暗遊戲？」
萊葉因為對手的氣場而心跳加快，頭也不回地對歐羅斯道：「走，黑暗遊戲一開，任何人都必須等到遊戲結束才能脫離。我用黑暗遊戲纏住他，你去治安局！」
「他走不出去的，永生聯盟其他的追兵馬上會過來。」蘭德陰冷道。
萊葉不以為意，嘲諷一笑：「不要小看畢業時筆試成績第一的士兵啊。永生訓練營第三個月的課程——合格的士兵應該掌握反偵察技能，交流重要情報時，將自身的精靈力量輻射到周圍，可以有效干擾信號的探查和傳遞。我剛剛一直都在這麼做，蘭德，你不可能有辦法遠程通知其他人的。」
蘭德沒有說話，目光上下打量萊葉，彷彿在重新評估這個小兵的威脅度和能力。
「走啊，歐羅斯！」萊葉再次大喊一聲，手中的決鬥盤已經揚起，「你給永生當了兩年的狗，今天是不是應該當個真正的男人！？」
歐羅斯深深看了眼萊葉，邁步就要離去。他本就是外冷內熱的性格，剛剛那個目光已經表達了他所有的關心。
蘭德冷冽的聲音彷彿要將歐羅斯從裡到外凍僵：「歐羅斯·阿倫德爾，你走了的話，永生會收走給予你的一切資金援助，讓你身敗名裂，並且在全世界範圍通緝你，不死不休！」
會說出這種威脅之語，已經證明蘭德之前提到的「追兵」是虛張聲勢，被黑暗遊戲困住的他，只能用這種直白的威脅留住歐羅斯。
歐羅斯沒有回頭，步伐反而越邁越大。他又想起前幾日那個夜晚，太陽隊視榮華富貴為糞土，用一億美金救贖了他為還債而奔波的人生，並且告訴他，人要為自己而活。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更多那樣的「太陽」，永生聯盟哪怕花招盡出，也別想讓哪怕一顆遊星粒子逆旋。
他聲音堅定道：「蘭德特使，萊葉說得對，我已經不想再當狗了。我要當太陽，而且，我要讓更多人變成太陽！」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歐羅斯自己都有些驚訝。多久了？自己這個「冰山」有多久沒這樣激烈地表達內心的情緒了？
或許，這就是很多年輕人口中的「青春」和「中二」吧？這是他忙於還債的那十幾年中從未體會過的東西。
腳下的步伐逐漸變成奔跑，颳起一陣吹動路邊花草的輕風。歐羅斯一邊跑，一邊撥通了律師懷特的電話。
「懷特，你和我父親是老朋友，我們家為了還債最困難的那段時間，你一直在支持我們，我可以信任你，對嗎？」
「你說。」電話那頭的懷特嚴肅了不少。
「懷特，我還債后還剩十萬美元，我會將賬戶授權給你，讓你全權支配那筆錢。請你最後幫我一次，用最快的速度讓我媽媽坐上一班離開當地的航班，能飛往新童實野最好，不能的話就去羅馬英雄協會尋求庇護。做完這事後，剩下的錢全部當作你的報酬。」
「……」懷特沉默了一下，「歐羅斯，你是不是在阿倫德爾家族那兒闖禍了，害怕他們報復？」
「沒，比那要嚴重得多。」歐羅斯無奈一笑，語氣卻聽不出絲毫沉重，「但我不後悔，懷特，因為我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一次了！我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媽媽，我還債這麼多年，一直沒讓她過好日子，一直都沒盡到兒子的責任，如今又要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連累她，請你替我向她說一聲對不起。」
「這話你自己對她說……」
「懷特，拜託了。」歐羅斯掛斷電話。
……
黑暗遊戲的結界內，蘭德和萊葉相互對峙著。
蘭德清了清嗓子：「萊葉下士，你是個很優秀的士兵，優秀的士兵懂得觀察局勢，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如果你想自殺的話，在附近找個偏僻處跳河就行，何必發起黑暗遊戲？這種死法對一個二十齣頭的女孩是很難看的。」
萊葉的手在抖，有部分是因為害怕，另一部分則是終於邁出了「背叛聯盟」這一步而產生的悸動，這讓她有種身上枷鎖被打開、天高任鳥飛的愉悅。
原來，沒有凱爾她也能獨自前進。
十幾年來，她心甘情願地作為凱爾身旁的陪襯，屈從於他的意願，但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光輝不會比凱爾的差。
既然如此，何不順從自己的內心呢？因為凱爾在永生聯盟，她就必須跟著在這裡委曲求全，哪怕這不是自己內心想要的生活？
「蘭德，從今天起，我不再是永生聯盟的狗！」萊葉厲聲喝道，「永生聯盟不過是一個巨大的囚籠罷了，我要脫離這個地方，走自己想走的路！你是我必須突破的阻礙，哪怕你是高我幾十級的特使也一樣！」
蘭德面無表情，手中漆黑的決鬥盤「咔嚓」一聲展開：「伊卡洛斯因為飛得太高，翅膀被太陽融化而墜落，這世上，總有人缺乏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