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難不死
山林幽靜,飛鳥穿空。有一座竹樓升起裊裊炊煙。一個消瘦的少年躺在搖椅上,看著院中黃狗正追趕著幾隻老母雞,不亦樂乎,老母雞嚇得上躥下跳,慌不擇路。少年哈哈大笑,臉上一紅,又咳嗽了起來。
一位姑娘從柴房中走出,姑娘素衣短髮,一雙丹鳳眼仿有靈光,但卻身無柔水,彷彿男兒,若當真是位男子,定俊朗非凡。
「十三,你沒事吧。」她見到李道禪正在咳嗽,急忙跑了過去,擦了擦手,在李道禪背後拍了幾下。她將李道禪從無跡崖頂帶至鷹愁峰已經一月多,李道禪現在雖然性命無憂,但身體虛弱,這幾日才能出屋。聽他大聲咳嗽,心中不免擔憂。
李道禪一邊咳嗽一邊笑道:「沒事,看把你嚇得,我就是看到院中的老母雞樂的。」
姑娘看了一眼院中的大黃狗,莞爾一笑:「你啊,還是這樣,總是無事一人發獃,然後不知在傻樂什麼?」
「哈哈,所謂雞飛狗跳。你看院中的黃狗與那老母雞。雖然黃狗只是閑的無趣,想找一個伴,可老母雞隻當大黃狗想要吃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估計就是老母雞心中所想。人吶,和這雞狗一樣,雖你是無心,但他人有意,若是哪日這老母雞變了鳳凰,肯定要去找這大黃狗報仇,一雪前恥,你說好玩不?」
「好玩好玩。你現在說什麼都行。」姑娘像在哄一個孩子。
李道禪嘿嘿一笑:「小七,飯還沒好嗎?我都餓了。」
姑娘很是不滿,揪著李道禪的耳朵,在他耳邊大聲喊道。:「我又不是沒有名字,以後莫要再叫我小七,以前未告訴你也就算了,現在記住,我叫凰鳶!」
李道禪一把抓住她的手:「我雖說身上有傷,可又不是聾子,聽得見。」
「聽是聽得見,就是擔心你腦子壞了記不住。」凰鳶白了李道禪。
「小七,雖然你長得,嗯……像個假小子不過咱畢竟是個姑娘,以後還是溫婉賢淑點,這般凶神惡煞的,小心把男人都嚇跑了。」
凰鳶看到李道禪抓著自己的手仍不撒手,臉上一紅。
李道禪見凰鳶不說話,歪頭看著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幾下:「小七,你是不是跟著你爺爺敲木頭,敲著敲著把自己敲傻了?」
一聽李道禪又叫她小七,凰鳶一刷手,將李道禪的手甩開,抬手在他背後拍了一下:「我現在很想把你敲傻。」
李道禪被凰鳶一拍,又開始咳嗽。這次凰鳶對他不管不問,頭一扭,直接走回柴房。
「你…別走…」
沒多久凰鳶從柴房中端出飯菜,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李道禪鼻子一聞,頓時來了精神,他撐起身體想要吃飯,一個不穩,身體向前傾倒,凰鳶急忙跑過去扶住李道禪:「小心點兒,雖然已經過去許久,可你身上的傷仍未痊癒,別逞強。」
「太餓了。」
凰鳶頗感無奈:「你腦子除了吃,還有什麼?」
「錢啊。」李道禪對凰鳶嘿嘿一笑。
凰鳶搖搖頭:「今天我燉了一隻雞,給你補補身子。」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李道禪坐在石凳上,拿起勺子嘗了一口雞湯。
「真的?」凰鳶開心一笑。
李道禪啃著雞腿:「那可不,像你這樣不顧危險前來救我,還留我在這裡吃白食,真是夠義氣,誰會不喜歡你這樣的兄弟?」
「兄弟?」
「對啊,咱們兩個不是兄弟還能是什麼?」
「不是。」凰鳶低著頭,緊緊握著手中的筷子。
「小七,你這樣說,豈不傷感情?」李道禪用筷子夾起一根雞腿。
凰鳶抬手就要打李道禪,只見李道禪將雞腿伸到她面前:「諾,給你。」
「做什麼?」
「當然是給你吃啊。我向你保證過的,只要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餓著。」李道禪將雞腿放到凰鳶的碗中。
凰鳶將抬起的手放下,看著碗中的雞腿,遲遲未動筷子。
「怎麼不吃?是不是自己都嫌棄自己的廚藝啊,沒關係,我絕對不會嫌棄的,你做的東西我一定吃的乾乾淨淨。」
「我做的飯菜好吃?」凰鳶聽到李道禪的話,心中一喜。
「主要是餓。」李道禪喝了口雞湯,吧唧嘴,細細回味。
凰鳶就知道李道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她看著李道禪一眼:「你以為還是在北莽的時候啊,為了一口吃的,都能殺人。現在我可不會餓肚子,還是多吃點,管快把傷養好。」
「好了傷疤忘了疼。是誰當時餓的哭鼻子,難道是我嗎?」李道禪翻了一個白眼。
凰鳶微微一笑,夾起碗中的雞腿。
「那時哭,只是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爺爺,死後也回不到家鄉。人不都說,死在家鄉外的人,魂魄只能那個遊盪在外,做個孤魂野鬼。一想到一輩子要留在北境,我就害怕。」
「別怕,咱們福大命大,怎麼可能死在那冰天雪地里?現在可不是活的好好的,人吶,別總想那些陳年往事。」李道禪隨口說道。
凰鳶點點頭,看向李道禪,問道:「十三,你真名叫什麼?」
「真名?忘記了。再說,叫十三不是挺好的嗎?」
「十三有什麼好的,這隻不過是當年我們在蠻子手中做奴隸時,他們用數字替代我們的名字,如此使喚起來方便而已。在他們眼中我們那些孩子和牲畜沒什麼區別,也便不需要名字。你是十三,我是小七。所以我不喜歡你叫我小七,我也不喜歡叫你十三。再說名字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忘,你又在騙我。」凰鳶想起當時的日子,眼神悲傷。
「我是騙子,你還和我做朋友,可見你若不是病入膏肓,就是這些年跟你爺爺敲木頭敲傻了。而且,都對你說了,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說它做什麼。」李道禪說著哈哈大笑。
凰鳶這次卻沒有打他,因為李道禪雖然嘴上打趣她,可一直在鍋中翻來翻去,把鍋中的肉全都夾到凰鳶的碗中。
「我就是傻。」她看著李道禪。
李道禪擺擺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哦。」
「我又不是豬,別再給我夾肉了。」
李道禪撓撓頭:「習慣了。」
凰鳶偷偷一笑,瞥了一眼李道禪:「以後能不能別逞強,下次你再跳崖,我可不會再去救你。」
「我這不是相信你嗎,沒想到還真有孔明舟,我一直以為是半愣子忽悠我來著呢。」
「亦溫又怎會騙你?再說,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是魯氏的後人,當然不是信口開河。」
「半愣子?別跟我提他,那王八蛋,不知坑了小爺多少次,哪天真得和他算算賬,這麼多年,只有我坑害他人,就沒有坑害我不用還的?」李道禪瞪著眼,看來對慕容亦溫心中怨恨頗深。
凰鳶也不接話,她知李道禪只不過說的氣話而已。
「現在啊,我真的信了還真有魯氏一族,還有諸葛舟。早知道就用跳崖演這場戲,跳崖時咱可是英雄豪氣的很,可是跳了之後,我就後悔了,還以為自己真的要摔死,心裡那叫一個怕哦,哎,你是不知道,要是咱再小几歲,肯定得尿褲子。」
聽到李道禪又在鬼話連篇,凰鳶笑了起來。
「笑什麼?」
「你十三會後悔?鬼才信。」
「愛信不信。」
「十三,若不是這次你需要演一場戲,是不是永遠都不會來找我?」
看到凰鳶臉上帶著愁容,他放下筷子:「自從北境一別,你被前來尋你的爺爺帶走,不久我便加入閻羅殿。後來,半愣子給我說過你的下落,想著你現在的日子倒也安穩,而我身為一個殺手,手上沾滿鮮血,見不得光。如此這般,還是莫要打攪你的生活。」
「我懂,現在我可不是那個只會哭鼻子的小姑娘。只是跟著爺爺來到這鷹愁峰后,我竟有些懷念在北境時的日子。」
「又在犯傻。」李道禪敲了凰鳶一下:「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凰鳶看著李道禪,沒有說話。
「不說這些,這麼久也沒見到你爺爺,是不是老頭兒乘著諸葛舟撞哪座山上了?你也不快去找找。」
凰鳶瞪了李道禪一眼:「你才撞山上了呢,烏鴉嘴。我們魯氏一族都是獨自隱居,唯有家族集會的時候或是族內有大事時,才能回到族內,時間是要久一點。原本我也要跟爺爺去的,剛好收到慕容亦溫送來的你的口信,所以沒去。」
「家族集會?你們家族住在哪啊,下次帶我也去看看唄,魯氏一族的傀儡機關術可是一絕,就是太神秘,弄得跟自己是修仙的一樣。」
「那可不行,這是族規,任何外人不得到族居之地。不過倒是有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李道禪眼冒金光。
「那就是你娶我。這樣的話,便也就成了魯氏一族,進出自然不成問題。」
李道禪嘆了一口氣:「突然興緻全無,還是算了吧。」
李道禪臉上帶著失望的神色,凰鳶又想打人。
「今後有什麼打算?要不就住在鷹愁峰吧,你不是最討厭打打殺殺的嗎,正好這一次應該所有人都認為你已經死掉,不會再有人追查你的下落。索性住在這裡,也清凈自在。」凰鳶露出興奮的目光。
李道禪搖搖頭:「住在這裡是挺好,只是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
「我還有自己要去做的事。」
「都這麼久了,你還想著查明你師父的死因,還想著報仇?」
李道禪沒有回話。
「現在,你一身武功全廢,就連經脈也受損十之八九,已經再不可能步入武道,你又將如何報仇?」
「我有那麼蠢嗎?我這人啊,向來是以理服人,打打殺殺的都是那些沒腦子的蠢人才會做的事。所以我覺得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應該可以將他們一個個活活給說死。」李道禪拍拍胸脯,胸有成竹。
看著消瘦的李道禪,凰鳶知道李道禪講的全是謊言。但是她更加了解,李道禪做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