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二看著離去的薛自雄,笑著搖搖頭:「呵呵呵,蚍蜉撼樹而不知啊。」他摸了摸腰間的書卷,那是慕容亦溫送給他的。
在萬通閣這麼多年,如今留在文無奇身邊的,只有他與慕容亦溫。文無奇為何會留下他們,這個李無二自然明白,可為什麼會留下兩人,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講真,李無二也知道文無奇對他算是愛恨交加,相比之,不是他李無二自負,若論謀略心志,自然是他李無二更勝一籌。可他與慕容亦溫有一點不同,那便是李無二從來不信,天底下有不會錯的人。
「文老頭兒,你的侄兒說不得哪天就要殺我嘍。」李無二說著,臉上卻帶著戲謔的笑容,彷彿說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看了看枝頭抽出的綠芽,李無二心中算著日子。
「北境可與中原不同,也不知何時那幫蠻子才能南下。」李無二轉而雙手背後:「也罷,反正遲早得事,我又何必急於一時?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得快些回去,要不然文老頭被人殺了,倒還真的可惜了。」
李無二半低著頭,向薛自雄離開得方向走去。李無二自然是回京城,他薛自雄竟然與李無二同路,不知所要去的,是否都是京畿。
談起薛自雄這個閻羅殿的殿主,就不得不說將閻羅殿毀掉的落晴。雖然若要真的說起來,閻羅殿乃是不通所毀,與落晴沒多大幹系。
可若不是薛自雄想要殺害落晴與他父親,不通想必一輩子也不會跟閻羅殿交手。
「晴兒啊,歇會兒。」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雖然蒼老,可中氣十足。
「知道了,龍爺爺。」
龍老怪看著走到桌前的落晴,笑著問道:「最近武功練得如何啊?」
「馬馬虎虎,雖有些心得,不過功夫不得寸進。」落晴說著,臉色變得難看。
龍老怪呵呵一笑:「練武的事,急也急不來,只要心定,則比功成。」
「龍爺爺,你又在哄我。這麼多日子,我可是早就心如肚明了。就我那點功夫,行走江湖倒還可以,若真的與人交手,比我厲害的可多了去了。」
「呵呵呵,那丫頭,你說多厲害才叫厲害?」
「這個我可沒有想過,不過我覺得,能有大哥一半厲害就行。」落晴嘿嘿一笑。
龍老怪聽到落晴提及李道禪,站起身來,望向樓外。
「龍爺爺,你怎麼了?」落晴自然看出龍老怪的臉色有些異樣,輕聲問道。
「丫頭,你覺得這聽風樓如何?」
「自然是雄偉壯觀,就如同龍爺爺的武功一樣。」
「哦?這麼說來,丫頭覺得老夫的功夫不錯嘍?」
落晴捂著嘴咯咯直笑:「龍爺爺竟會說笑,這江湖上能有幾人比得了您老?」
「哈哈哈,丫頭這麼說,那老夫也就不怕別人說三道四,相信自己的功夫厲害。」
「您的功夫可不是厲害?不過聽您的話,似乎並不這樣想。」
「老夫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當真已經很厲害了嗎?」
落晴不明白為何今日的龍老怪一直在說此事。在她眼中,龍老怪一向是和藹可親,平日里在聽風樓內,不是喝茶,就是坐在樓內賞景,很少離開聽風嘍半步。其他弟子讓他指點,他便指點幾招,若心情好時,還會親自打一套拳給弟子們看。
不管在落晴面前,還是在他人面前,龍老怪似乎從來不將功夫的事放在心上。這個骨瘦如柴的老人,走在大街上,平淡無奇。更有甚者不會相信他就是江湖上人人忌憚的龍老怪。
「龍爺爺,您是不是心中有事?」
龍老怪點點頭:「心中有點事,雖然不大,可卻扎心。」
「難道還有什麼事能擾了您老的心境的?像您這樣的大宗師,怕早就悟透了不少玄而又玄的大道理,一般人眼中的煩心事,您吶,肯定不放在眼中。」
「你這丫頭,看來老夫果然沒有白疼你。嘴像摸了蜜一般。」
「我啊,可是得說些好聽的。您瞧,這聽風樓上下,聯通您老,都是男子,就我一個姑娘,我啊再不學會說話,真怕您老將我逐出師門。」
「若是再貧嘴,說不得老夫這就將你趕回家。」
「您老果然不疼我。」落晴臉上露出委屈:「我就說嘛,您老從來沒有誠信手握做徒弟,不用您趕我走,我這就自己回去!」
落晴嘴上這麼說著,卻沒有動身。
龍老怪如何聽不出落晴只是在說笑,他眯著眼呵呵小哥不停:「怎麼了,丫頭?為何還不走啊,老夫可沒有攔著你。」
「您老不攔著我,我就得走?是您老讓我跟著回聽風樓,想讓我走,可沒那麼容易。」
「呵呵呵,你這丫頭,還要學那些神仙?」
「學神仙?」落晴不明所以。
「有句話說得好,請神容易送神難吶。」
落晴這才明白龍老怪是何意,眼珠子一轉,笑道:「那我可就是天上的仙子了!」
「是了,是了。」龍老怪被落晴逗得喜上眉梢。
落晴倒了一杯茶,送到龍老怪面前:「龍爺爺,喝杯茶吧。」
「嗯,好。」龍老怪端著茶杯,看著裡面青色的茶水,未喝,便覺得嘴中發苦。
「您老怎麼不喝?」落晴歪著頭看著龍老怪。
「丫頭你給老夫端的茶,老夫捨不得喝。」
落晴面露赧然:「龍爺爺您老的嘴可也是抹了蜜。」
「哈哈哈,還不是跟你這丫頭學的?唉,老夫老嘍,若是能年輕二十歲,定會再走一遭江湖。」
「您老既然知道自己的歲數,那就好好在盤古城養老,日後我定會常來看您。」
「你這丫頭,若真的有心,何不就住在聽風樓?」
落晴望向遠處,靜靜出身。
龍老怪看在眼中,問道:「在看什麼呢?」
「龍爺爺,你說大哥現在在哪裡呢?」落晴在聽風樓待了這麼久,龍老怪也早就知道她嘴裡的大哥就是李道禪。
「人在江湖中啊。」
「江湖大的很,不知大哥又到了哪裡?」
「丫頭啊,老夫問你一件事。」
落晴收起心神,轉過頭看向龍老怪:「龍爺爺要問我什麼?」
「呵呵呵,其實也沒什麼,老夫就是想問,跟你那個大哥相比,是老夫厲害些,還是他厲害些?」
龍老怪的這句話,竟一時問倒了落晴。在落晴心中,李道禪自然無所不能,但龍老怪武功了得,尤其是常人能及?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哎呀,龍爺爺,你問這做什麼?反正您老又不會與大哥交手。」
「既然老夫是江湖之人,你的那位大哥也是。我二人又都是武夫,說不得哪一日就得較量較量。到時候,每個勝負怎麼行?」
「大哥可不是爭強好勝之人,您老若想跟他動手,得先做一件事。」
「哦,何事啊?」龍老怪笑著問道。
落晴似乎想到了什麼,捂著嘴:「哈哈,那您得能追上大哥才行。」
龍老怪微微一愣,隨機也開懷大笑:「哈哈哈……」
「龍爺爺,您別笑。雖然大哥現在在江湖之上已經是人盡皆知,不少人想找他比試。但大哥他最不喜歡跟人動手,更不喜歡武功。」
「你說一個武夫不喜歡武功,這老夫可不信。」
「龍爺爺不信,這並不奇怪。可事實就是如此,大哥曾說過,他學武乃是為了殺人,不是跟人比試的。但他這輩子最恨殺人。」
龍老怪眯著雙眼:「這麼說來,老夫還真的想要見見你的這位大哥。」
「若是龍爺爺相見,哪天我將他帶來,嘿嘿。」
「此事不急。不過老夫覺得,他遲早回來尋老夫。」
落晴又聽不明白:「龍爺爺難道認識我大哥?」
「老夫連聽風樓都少出,又哪裡能認識你的那位大哥?」
「我還以為龍爺爺認識呢。既然不認識,為何您老覺得與我大哥遲早會見面?」
「丫頭,這世間總有些事是說不清的。若是你非要問,那老夫只能說,因為他是武夫,老夫也是武夫。」
「您老有說些我聽不懂的。」
龍老怪微微一笑:「聽不明白得好,等你哪日明白了,必定會想念現在的日子。」
「龍爺爺,聽您的話,我怎麼感到身子發涼?」
龍老怪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彷彿那不是茶,更像是酒:「人老了,總愛說寫胡話,你們這些娃娃們,就當是我在嘮叨,不用放在心上。」
落晴只得點點頭。她將龍老怪手中的茶杯接了過來,然後說道:「龍爺爺,您繼續賞景吧,我再去練會功。」
「去吧,勤奮是好,但也要量力而行,否則過猶不及。」龍老怪叮囑了一句。
「知道啦,您老酒別操那麼多心啦。」
「好好好。」龍老怪雙手背後,望向遠方。只見盤古城內的街道上,柳樹成蔭。
「已經這個季節了,春時好,但卻催人老。」
龍老怪嘴裡輕聲念叨著,一縷柳絮飛入樓中,正巧落在龍老怪的銀髮之上,給他的頭髮又填了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