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上朝
廟堂之上,這麼多年,李元長首次上朝。李元長坐在龍椅之上,面容憔悴,一顯病態。但他卻喜怒不形於色,神情淡然注視著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
而那些大臣現在皆俯首低眉無人敢做聲。昨晚乃是李元長的壽辰,在宴席之上了,竟然有人膽敢行刺,實在有損皇帝威嚴。
今日李元長上朝,定當會因此事問罪他們這些官員。所以這些人知道,萬萬不可先開口,若是有一言不當,只怕李元長的怒火便會發泄到自己身上,那麼自己就算無過,也會成了代罪的羔羊。
李元長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又如何不明白這些大臣們的意思,他笑著說道:「怎麼都不言語?」
李元長問了一句,可還是沒有官員回答。
他繼續說道:「朕知道,這麼多年不上朝,你們一定有許多話要講,只是區區幾本奏摺,怕是不夠的吧。既然今日朕坐在了這裡,又將你們這些大臣們叫來,難道打算一言不發的就回去不成?」
就算李元長如此說,可還是沒有大臣開口。
李元長說道:「呂法一,你來說說吧。」
聽到李元長叫自己,呂法一上前一步,說道:「啟稟陛下,陛下讓微臣說,指的可是昨日之事?」
「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來猜朕的心意。」
聽到李元長如此說,呂法一則一躬身:「啟稟陛下,既然不是在說昨夜之事,那麼臣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那戊愛卿可有話要講?」李元長又看向戊子念。
戊子念此時正在閉目養神,他心知李元長自然會叫他。
戊子念說道:「老臣以為,昨日竟有人膽大包天,行刺陛下。雖然一人已經死了,不過一定要追查下去,頂還有其他幫凶。」
他說的幫凶不是別人,就是李道禪。況且昨日這些大臣們已經看到李道禪欲救一刀那個刺客,所以他這般說,便是讓李元長治李道禪的罪。
這些大臣可不知李道禪的身份,又是戊子念開口,他們自然紛紛附和。
「戊丞相說的是。」
「陛下斷不可饒此亂臣賊子。」
……
而李元長微微一笑,卻不置可否。
「戊丞相所說,想必是各位愛卿所想吧?」李元長問道。
妄自揣測聖意乃是大忌,可若不揣測聖意,那麼這官也不用做了。所以挺高李元長這麼說,這些大臣紛紛思量,李元長此言到底何意?
呂法一說道:「陛下,昨日的二人是否真為刺客,倒無憑無據。若是刺客,陛下在時,卻未曾見到他們出手。反倒是陛下離開后,才動手的。可見他們不是要與陛下作對。」
呂法一乃是刑部尚書,只要給一刀和李道禪定罪,那麼定會交給他刑部。但李元長若是想追究李道禪與一刀的罪過,又怎會留到今日?所以呂法一這才替李道禪說話。說是替李道禪說話,倒不如說是順著李元長的意思。
呂法一所言,跟戊子念倒成了針鋒相對。原本還異口同聲的大臣們,現在又沉默下來。
李元長看在眼中,他微微一笑。此時夜不闌在李元長二胖說了一聲。
李元長說道:「既然你們都不說,就讓他自己來說吧。」
說罷一個太監領著李道禪走了進來。眾大臣看著李道禪,神色各異,小聲議論著,而李道禪則雙手背後,從容不迫。
在這些達官顯貴當中,倒是極為「雞立鶴群」。
「公子,公子,趕快給陛下行禮。」領著李道禪的太監,跪在地上,看李道禪還站在原地,心中大驚,對李道禪急忙說道。
而李道禪瞅了一眼那個太監,又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李元長,他嘴角一勾,也不說話。
李元長不以為意,而那些大臣,則大聲呵斥李道禪:「大膽刁民,見了陛下為何不跪?」
「這位老頭,你若是想跪,可以替小爺跪啊。就是不知道你這把老骨頭跪下去,還能再起的來的嗎?不過也罷,有些人啊,只配一輩子跪在地上苟活著。」
「你……你說什麼?你這刁民,竟敢口出狂言,實在是膽大妄為,罪該萬死!」
李道禪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小爺萬死不萬死,跟你有何干係,你這老東西若是看不慣,可現在就殺了小爺。」
「有辱斯文,本官豈會受你挑撥?」
「老東西,既然不敢,就快些回家吧,別在小爺眼前礙事。」李道禪擺擺手。隨意靠在大殿紅柱之上,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看向那些大臣。
「你們還有誰想跟小爺鬥嘴的,儘管來。以前小爺聽書的時候,有什麼舌戰群儒,沒想到今天小爺也有這一遭。不過這殿上的讀書人,小爺看也沒幾個好東西,可卻是實打實的大官,那小爺這便叫舌戰群官吧。」
李道禪故意激怒這些大臣,要的便是讓這些人上諫李元長,逼李元長殺了他,他倒要看看,李元長是否會殺他。
只是有這位老臣開了口,竟然還沒李道禪羞辱,李元長都未曾說什麼,其他官員看在眼中,自然不會再跟李道禪舌戰一番。
李道禪看著他們,心中譏諷一笑:唉,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李道禪的這點小心思,可不夠用。
這些大臣不開口,李道禪也懶得再說,面帶微笑,等著這裡的「主子」說話。
果不其然,李元長說道:「看來就算是朕將他叫來,你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既然如此,朕便讓他下去了。」
「陛下,老臣有一言不知當問不當問。」
一個身披戰甲的老將軍,上前一步,說道。
此人乃是大奉老將軍,高月勾。
這高月勾乃是一名武將,平日里對朝中之事,少有理會,在朝堂之上,除了行兵打仗之事,高月勾就如同夜不闌一般閉目養神罷了。
可這一次,無心朝政的高月勾竟然開口,這讓其朝臣心中疑惑之餘,不禁冷笑。
看來,李道禪在這些人眼中確實不受待見,連高月勾都開了口。
「高老將軍,你有何要說的?」就算是李元長也未曾想到竟是高月勾。
「老臣只有一事想問,那便是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李道禪到底是何人,怕是這些最為關心的事。但也是他們現在最不敢問的事。李道禪不管是誰,李元長一定清楚,並且,李元長沒有治罪李道禪的意思,那便是在袒護他。
所以,就算李道禪犯了天大得罪,也無所謂。
「高老將軍以為呢?」李元長笑著問道。
高月勾神色不變,回道:「老臣既然問了,便是不知曉,所以才請示陛下。」
「所以朕現在要給他一個身份。」李元長說著看向李道禪:「日後他就是宮中的行走。」
「行走?」
……李元長此話一出,殿中官員,一個個面面相覷,畢竟他們可從來沒有聽過「行走」是何官職。
「陛下,這……」
李元長一抬手,說道:「既然高老將軍問朕他是何身份,那麼朕自然給他一個。只是一個名號罷了,這『行走』不是什麼官職,便是讓他能留在宮中罷了。」
李元長此話竟然絲毫不避諱,將自己的本意說了出來。而聽到這些,這殿上的大臣,真的是絕不會再多問一句。
「高老將軍,你如何想?」
高月勾說道:「回稟陛下,老臣沒有了。」
李道禪抬頭望天,全然不顧他們再說什麼,心中只想著早些離開這金鑾殿,看來今日就算李道禪想死,也是死不了了。
「既然諸位愛卿已經無話可問,那麼朕還有一事,將人叫上殿來。」李元長對身旁的夜不闌說道。
夜不闌微微點頭:「陛下有旨,宣宇文修上殿。」
「宇文修?」
「他又是何人?」
「哎呀,馬大人怎麼連此人都記不得?當年的三甲及第啊。」
「哦哦,是那個連中三元的書生,可是此人離京多年,為何今日又被陛下宣到殿上來?」
……
這些官員議論紛紛,可如戊子念這樣的老臣,卻早就知曉了,宇文修跟隨呂法一懲治太子遺臣的事。
在他們看來,李元長讓身無官職的宇文修前來做此事,一是因為宇文修既然不是朝中官員,自然不會跟這些官員有什麼瓜葛;二是為何偏偏挑中宇文修?這個當年連中三元的曠世奇才,卻又被朝中大臣排擠出京城的書生?
這便能看出李元長的用意了。宇文修的遭遇,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畢竟會心中有所成見,所以出手時,自然心中沒有絲毫憐憫之心。只是宇文修可不是他們這般心胸狹隘之人。
但宇文修做起此事來,也確實沒有藏私,也不過是他的性子使然。
而呂法一也跟宇文修講過,既然李元長讓宇文修未進官場,便先與不少朝中官員結下仇怨,讓別的官員對他心生嫌隙,這樣一來,宇文修怕與朝中的各黨都扯不上干係。
如此這般,便正好說明,李元長要重用宇文修。
所以宇文修知道今日一定會如期而遇,但卻不曾想,李道禪也會在此處。宇文修在偏殿內已經等候多時,喝著手中的茶,臉上帶著微笑。
不過他多少還是擔心李道禪,不知李元長會如何處置李道禪。但現在想想,倒是自己多慮了。先不說李道禪身後的萬通閣,單說李道禪的身份,就算是李元長也難以下手吧。
「唉,不過那封家書還是要寫的,只是不知我信中勸爹的話,他能否聽進去。」
此時門外走來一個太監,說道:「公子,陛下有請。」
宇文修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太監走上了大殿。李道禪本就百無聊賴,當他看到被帶上大殿的宇文修時,心中一樂,竟沒想到自己在這大殿之上,能碰見自己的大舅子。
但宇文修只是看了李道禪一眼,便裝作不認識,眼神掃了過去。李道禪自然明白宇文修的意思,他又靠在柱子上。
「宇文修參見陛下。」宇文修說著跪在地上,對李元長一拜。
李元長點點頭:「起來說話吧。」
宇文修神色從容,而李元長則面帶微笑。倒是殿中其他官員,神色各異,李道禪靠在柱子上,自然是將那些人看的清清楚楚,他笑著搖搖頭,看來自己的大舅子,就算是三甲及第,在他們眼中也和李道禪沒什麼區別。
也難怪,這些人可是「大人」,早已經與他們這些平民不是一類人、但他們卻忘了,他們這些大人,不是天生便是大人,只是人總是善忘,即使這些人高高在上,也不過如此。
「他的名字乃是宇文修,朕想諸位愛卿應該有不少認識他之人。既然朕得此良才,又豈可不用?正好,兵部尚書一職因徐愛卿因病辭世以後,便空缺至今,朕今日便封宇文修為新任兵部尚書。」
今日李元長要來上朝,這些臣子就想著會有什麼事發生,只是沒想到李元長著實讓他們意外。李道禪成了「行走」,宇文修成了兵部尚書。
對於這些表現平淡的,怕是只有李道禪與宇文修。宇文修微微一笑,果不其然,今日自己便從一個平民一躍成為大奉重臣。
「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