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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為身後人做亡魂

  有些殺賊無力回天,這大概是圖安臨死前,心中最後所想。只是可惜了,原本還想著跟李清好好痛飲一番,怕是只能在黃泉路上相逢了。

  此時圖安的胸口前插著四五把長刀。那些蠻子,看著圖安,皆冷笑不已。而圖安雖然是武夫,不過寡不敵眾,在殺了十幾個北蠻之後,便被眾人重傷,手中一滑,那把李清送給他的大刀落地。人都說寶刀未老,可卻不見,人死刀落時。

  而圖安嘴中便成了鎮守在雁北關的一個無名小卒,死在漆黑的夜中,身邊沒有同袍的士卒,只有自己想殺但再也殺不了的北蠻。

  「去死吧!」其中一個北蠻見圖安已經氣息奄奄,便想一刀將其的頭顱斬落。可背後突然一痛,人便飛了出去。

  原來是蠻牙兒動了手,他將那人打飛,說道:「你不配殺他。」

  身邊的北蠻對於蠻牙兒皆是敬畏不已,雖然不知為何蠻牙兒阻攔那人殺圖安,不過既然蠻牙兒出了手,其他人若還想動手,只會比圖安先死。

  「你放心,等你死後,我會將你葬在這北寒關。」

  「呵呵呵,不用,做為……守將,失了……把守的關門,豈有臉面……要一青冢?」圖安吐了一口鮮血,然後說道。

  蠻牙兒看了圖安一眼,點點頭。於是轉身對言灼朗說道:「如他所願,將他丟在荒野之中。」

  言灼朗領命。

  此時,關門外,圖安帶來的士卒亦如他一般,寡不敵眾,被北蠻一一殺死。可卻有一人,即使身受重傷,仍是搶來一匹馬,逃了出去。

  那人見此,眼神陰沉,然後急忙衝進北寒關中,單膝跪地,說道:「少主,我等已經將大奉士卒斬殺。」

  「還有嗎?」蠻牙兒輕聲問道。

  那人心中一驚,竟沒想到自己還未稟告,蠻牙兒竟率先開口問自己,看來已經知曉了有一人逃走之事,他猶猶豫豫,不知該如何說。

  言灼朗見此,大聲說道:「少主問你話,你為何不說!」

  「是,只是有一人逃走了。」那人一咬牙,急忙回道。

  「什麼?」言灼朗一驚,抓起那人的衣領,說道:「如此多人,只是圍殺區區幾十敵軍,還能讓人逃了?」

  「大人,不是……是……」那人亦如驚弓之鳥,縮著腦袋,嚇得話也說不利索。

  蠻牙兒輕聲說道:「算了,人走了便走了吧。」

  「可是,少主……」

  「沒什麼可是,日後就算攻下雁北關,進入大奉之後。定會與大奉打不少仗,不可能此次都能如今日這般做到無聲無息。所以,正好拿雁北關做練手一戰。」蠻牙兒說罷,便向賬內走去。

  而察爾燦在一旁,面帶微笑看著蠻丫兒的種種,見蠻牙兒進賬,他轉身也走進自己軍帳之中。

  而那人雖然搶了一匹馬,但也已經身受重傷,任由馬兒背著他顛簸著衝到雁北關前。

  駿馬嘶鳴一聲,便站著不動。

  「將軍,城外有人!」

  有士卒看到后,對一隻在城牆之上等待的李清說道。遠處陽光熹微,一輪紅日從天邊緩緩升起,照應在雁北關前的駿馬身上,李清看在眼中,他自然曉得發生何事,沉默著走下城牆。

  士卒將關門打開,李清走了出去,來到那人身前,那人緩緩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之中看到一個人影,他雖沒有認出李清,但心中還有圖安交代之事。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北……蠻……」

  只吐出兩個字,人便已經死了。李清看著眼前士卒,此人年不過二十,正是加冠之年。此人若是在家鄉中,說不得早已結婚生子,如今卻已經化成了這邊關的一縷亡魂,山高水遠,怕是鬼神之力難測,他也回不去了。

  李清對身邊士卒說道:「將此人帶進關中,好生安葬。」

  「將軍,此人乃是跟著圖副將前去北寒關的,如今只一個人回來,不僅如此,還如此模樣,難道不用派人前去查看一番?」

  圖安豈不就是前去查看的?既然此人回來,圖安沒有回來,那麼雁北關一定是出了事。此人臨死只說了北蠻二字,看來李清有些多年之事,終於還是發生。

  北蠻終於又要南下,之事這次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所有人都回關內,好好保守關口,任何人都不得鬆懈。」

  李清吩咐一聲,便走回自己的軍帳,他坐在習案前,久久無言,賬外有風,吹起李清的長髯,李清這才回過神來,提筆寫信。

  現如今已經不是多想之事,必要先將此事告訴朝廷,就算已經來不及,也能讓皇帝李元長早做打算。

  畢竟既然北蠻這麼多年隱忍這麼多年,今日動手,可見僅僅是他雁門關的這區區一萬餘眾,是擋不住北蠻的狼子野心。

  將信塞進信封之中,李清站起身,大聲喊道:「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你將這封信速速送往京城,不可有一絲耽擱。」

  「遵命!」

  李清此時又坐回習案之前,一個獨自出身。

  「圖安……」李清突然喊道,只是他猛地一回頭,才想起,恐怕圖安再也回不來了。這幾年,圖安跟在自己身邊,雖未下屬。但二人卻更似好友,現如今,圖安已經不在,只剩下了李清一人。

  「到如今,我連你是何許人也不知。」李清長嘆一聲。

  圖安從未跟李清說明自己的出身,李清也未曾告訴過圖安他的身份,現在看來,倒是一件憾事。

  李清站起身,手中拿起那把他自從來到雁門關便從未用過的長劍。自己做了這麼多年的雁北關的將軍,倒更像一個避世不出的書生,躲在了這個荒涼的清凈之地。

  只是,就算自己再如何不願棄筆從戎,可也不能如意了。既然北蠻叩開關門,那麼自然不再是如從前一般,四處劫掠一番,為了果腹而已。

  他們看中的則是大奉的江山,想喝的則是大奉百姓的血。

  李清乃是平安王,是先帝的兄弟,是這大奉李氏皇族的元老,於情於理,於天下蒼生,他也不會任由北蠻肆意妄為。

  總是自己擋不住北蠻的鐵騎,也要讓他們知曉,當年,大奉能夠將北蠻驅趕出去,那麼今日大奉亦能如此。而他既然身為雁北關的守將,便做好自己身為守將的本分便好。

  走出賬外,他緩緩走上那個圖安陪他走上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城牆之上,看著下面的將士,大聲說道:「諸位將士!」

  一聽乃是李清,關內將士則抬頭望向城牆之上。

  李清環顧那些將士,這些人,有的已經是不惑之間,有的還未加冠,不過他們皆是平民出身,是朝廷從百姓家中征來的男丁。

  他們現在此處,朝廷還有軍餉給其家中,若是他們沒了,那麼家中既無了男丁,無了親人,無了丈夫,無了父親兒子,甚至連那點微薄的軍餉也無。

  李清知道,等到北蠻前來攻打雁北關時,絕無勝算可言。

  「諸位將士,昨夜之事,想必已經有人知曉。北蠻在此南下了!」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李清看在眼中卻並未呵斥他們。在他眼中,如今這些人都是大奉的英雄,那麼什麼擾亂軍心,這些都是官話罷了。

  「我想不日,北蠻便會前來,倒是,我雁北關能守得了幾時,無人知曉。但我知道,諸位若是留在雁北關,一定會死!化成邊關的一縷亡魂。」

  李清聲音落罷,卻在無人言語。

  「我知道,諸位將士,有的人前來,不是為了保家衛國,也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僅僅只是因為朝廷的徭役。雖不情願,但你我卻是守關之人,在我等身後的則是大奉的百姓。有諸位的妻兒老小,手足兄弟。」

  李清說道此處,深吸一口氣,然後一指北寒關:「但,在北蠻眼中,絕不會如此看。他們會將大奉百姓看做豬羊,是引頸待宰的豬羊!我等若是不拚死抵擋北蠻,那麼百姓必遭塗炭。到那時,國雖未破,但家必定先亡!」

  李清所言發自肺腑,聽到那些士卒耳中,更是振聾發聵,這些人心中的恐懼竟在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一個個握緊手中兵器,雖然北蠻未到,但已經做好了與北蠻一戰的心思。

  「我等必定要以死相博。讓北蠻看看,就算能殺得了我大奉士卒,也要斷其雙臂!眾將士,北寒關的將士已經不在,剩下的便只有我雁北關的這些守軍。我請諸位記住,大奉不可犯,我等不可欺!」

  「誓殺北蠻!誓殺北蠻!」那些大奉守軍一個個振臂高呼。

  李清微微點頭,然後看向北寒關,說道:「圖安,不就我便前去尋你,到時候,一定要一同好好和上一杯。」

  在李清將此事告訴將士之時,在北寒關的蠻牙兒也終於等到其他四大部族之人。一眼望去,北寒關上下儘是北蠻大軍。

  「灼朗,人看都到了?」蠻牙兒問道。

  言灼朗俯首說道:「啟稟少主,北蠻所有部族已經軍馬皆已經到了。」

  「嗯。」

  「少主,雖然人馬已齊,但四大部族一番顛簸,可稍作休整,過幾日再入攻打雁北關。」言灼朗說道。

  「過幾日再入攻打?灼朗,雁北關的人可已經知道我北蠻南下了。」蠻牙兒說道。

  「這個屬下知曉,所以才想請少主允許部下修整,不然我軍定是威猛不足。」

  「既然是打仗,便沒有什麼修整一說。現在你我已經在戰場,若是他們想歇息,便在大奉守軍的刀劍下休息,若是他們敢的話。」蠻牙兒嗤笑一聲。

  看到蠻牙兒心意已決,言灼朗也不再勸。

  蠻牙兒說的沒錯,如今他們雖然還在北境,還在北寒關,可如今北蠻已再次對大奉舉起了馬刀,而大奉現在也已經知道北蠻來犯,那麼不管他們所在何處,都是戰場。

  「言灼朗,吩咐一聲,現在就跟我一同前去攻打雁北關。」蠻牙兒翻身上馬,對言灼朗說道。

  而察爾燦騎馬來到蠻牙兒身旁,笑著說道:「看著少主,讓我想起了往日。」

  「什麼往日?」

  「自然是跟隨可汗馬踏北蠻之時。」察爾燦笑道。

  「我阿布已經死了,死了多年了。」蠻牙兒握這韁繩的手一緊。

  察爾燦說道:「這是屬下知道,雖然可汗已去,不過北蠻還有少主,而且幸有少主。」

  蠻牙兒並未將察爾燦的最後一句話聽進耳中,雙腿一用力,駿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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