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又做山中人
「駕!」李道禪吆喝一聲,牛車緩緩走進城門。果不其然,牛車剛進城門,那些連龍老怪的馬車都要擋著的武夫紛紛給李道禪讓路。
這路寬闊,兩輛牛車都過得去,可李道禪反而一勒韁繩,停下牛車不走了。他嘴一歪,腳一瘸,扮作一個跛子。
陳盡仇心中緊張,卻不知為何李道禪不走,他想問明原由,可又瞧周圍這麼多人,實在不好開口。
「各位爺,各位爺。牛車有些破,老牛有些倔。讓小的瞧瞧先。」李道禪彎著腰,在糞車上左敲敲,右敲敲。然後一臉疑惑:「哪裡有問題?」
陳盡仇假意幫忙:「大哥,讓我瞧瞧。」
說著陳盡仇湊到李道禪身邊:「老大,怎麼停下來了?咱們不應該進城不是?」
「唉,這些人既然是一群蒼蠅,總得讓他們多聞聞一些喜歡的臭東西不是?」
「可老大……」
李道禪露出為難之色:「哎呀,看來頗為麻煩,先把糞桶搬下來再說。」李道禪搬著糞桶,顯得極為吃力,而陳盡仇在一旁看著:「老大,別搬了。」
「臭小子,看什麼看,還不快來幫忙?」李道禪瞪了陳盡仇一眼。
陳盡仇無奈,只好幫忙,二人搬起一個糞桶,剛想放到地上,李道禪「哎呦」一聲,糞桶便掉在地上,只見大糞撒了一地。
「老大,這……」陳盡仇剛要開口,李道禪上去就給他一個腦瓜崩:「臭小子,真是沒用,搬個糞桶都辦不成!」
陳盡仇心裡有苦說不出,明明是李道禪故意為之。
「你這廝,做什麼呢?」
有一武夫怒斥道。
李道禪嘿嘿一笑:「小爺以為你們還真不嫌臭呢。」他一轉身,急忙賠禮:「這位大爺,您瞧瞧,都怪小的兄弟不是,這大糞撒了一地,可曾撒到您身上?」
李道禪說著,上前查看,可看到他的手,那武夫不禁覺得噁心,急忙後退:「不用你來看,還不快將這裡收拾乾淨!」
「這這這,就算是小的,也辦不到啊。我看還是諸位爺移個駕?」
「你說什麼?我等有要事在此,其實你說換個地方就能換的?」
「不是,您瞧,這地上,難道大爺您不嫌臭?」李道禪問道。
「誰說不臭?」
李道禪本就想逗一逗這群武夫,他笑著說道:「既然臭,為何還不願移駕?難道各位大爺也跟那蒼蠅臭蟲一樣?」
「你說什麼?找死不成?」那人說著拔出長劍,李道禪急忙躲開。
他驚慌地說道:「爺爺爺,您消消氣,是您不願移駕,又不是小的不讓。願意跟這大糞扎堆的,可不就是那蒼蠅臭蟲,小的沒有說錯啊。」
「所以我說你找死!」那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舉劍刺來。
一旁的陳盡仇見有人敢對自己老大拔劍,就要衝過去,可一摸腰間,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匕首還在一刀那裡。
「老大!」
李道禪倒是一點也不慌張,他一抱住頭,大聲喊道:「大爺饒命啊。」
而此時有另一人出手,攔住此人。
「閣下對一個廢疾之人出手,是何用意啊?」此人雖然長相普通,不過一身正氣。
「此人出言冒犯,在下只不過是教訓他一下而已,閣下出手相攔,又是何意?」
「你我都是習武之人,怎可對著手無縛雞之力動手,豈不是太有失顏面?」
「少廢話,難道您要跟我動手不成?」
「在下名為黃北靖,武功平平,自然不是閣下的對手。不過凡事以和為貴,閣下可否給在下一個面子,放過此人。」那人說著抱拳一拜。
「就是就是,一個練武的,怎麼一點氣量都沒有?就你這般,還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原本打算作罷的那個武夫,卻再次提劍。
「不是我不願放他一馬,而是他實在可惡,你可聽到他說什麼了嗎?」
黃北靖嘆了一口氣,原本他想著息事寧人,也見眼前這個武夫作罷,沒想到李道禪卻要火上澆油。如此這般,就是他也不好再替李道禪說話。
可李道禪慌慌張張跑到黃北靖身後:「大俠救我,大俠救我!」
黃北靖與李道禪素不相識,適才已經出手攔住那位武夫,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原本他也不打算再管,可沒想到李道禪卻纏住他。
「閣下讓開!不要為了這樣不識好歹之徒,傷了你我的和氣,真要動地手來,傷了對方,你我面子上都不好看。」
李道禪抬頭偷瞄著黃北靖,見黃北靖也不打算幫他,又拉著他的衣服,乞求道:「大俠,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你要是不管小的,小的可真的沒命啦。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上下,可全都靠我這拉糞養活啊。我的命好苦啊,已經這個慘了,沒想到今天還要死在這,媳婦兒,我死後,你可不能改嫁啊……」
「夠了!」就連黃北靖也聽不下去,忍不住呵斥一聲。
而一旁的陳盡仇看傻了眼,如何也想到自己老大演戲還是一個行家。
「大俠不救我,我哭兩嗓子還不行?」李道禪委屈道。
「我沒說不管你。」
「此話當真?那大俠還不快跟此人動手?」李道禪在一旁扇陰風點陰火。
而黃北靖自然聽得出來,他嘆了一口氣:「你若再說,我便將你交給此人處置。」
李道禪訕訕一笑。
「閣下還不讓開?」
「閣下權當賣給在下一個人情,日後在下一定相報。」黃北靖極為客氣地說道。
「他是你什麼人,你竟然如此護著他?」
「在下與此人素昧平生,今日是第一次相見。」
「既然是第一次相見,那我勸閣下還是不要趟這趟渾水!」
黃北靖說道:「這位小兄弟,只不過是說話有些莽撞,衝撞了閣下。又不是什麼大過,難道閣下非得咄咄相逼?」
「好好好,照兄台這麼說,看來今日之事錯全在在下身上,既然如此,在下壞人做到底,一定要給些顏色瞧瞧,兄台到底是讓還是不讓?」
「在下讓又如何,不讓又如何?」
「那就沒得商量了,出招吧。」說罷,那個武夫拿劍,做平沙落雁式。
而黃北靖神色淡然,腳步輕靈,左右挪移之後,躲過一劍,稍一轉身,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隨即二指併攏,點在那人的腋下。
那武夫吃痛,手上長劍掉落,黃北靖卻並未繼續出招,反而退後一步,說道:「閣下承讓了。」
經這一手,那武夫知道技不如人,自己不是黃北靖的敵手。只是李道禪著實氣人,讓他這般離開,心中又百般不願。
看著武夫惡狠狠盯著李道禪,黃北靖身子向右移了移,擋住李道禪。
看到黃北靖如此,那武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看來黃北靖是鐵了心要護住李道禪。
「兄台好功夫,不過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咱們走著瞧!」說罷,轉身穿過人群,離開此地。
而黃北靖心知那位武夫說的沒錯,就算他能暫且幫李道禪擋住此人,可李道禪跟他又沒什麼關係,總不能時時刻刻留在身邊。
還有一個心知肚明之人,便是李道禪了。李道禪雙眼微眯:「唉,此人氣量太小。這是記恨上小爺了。」
「你說什麼?」黃北靖問身後的李道禪。
李道禪急忙搖頭,說道:「這位大俠,小的適才什麼都沒說。」
「行了,既然人走了,你暫且放心。」
「多謝大俠出手相助。」
「你好自為之吧。」黃北靖看了李道禪一眼,轉身就走。
在他眼中李道禪就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鄉野村夫,今日救他已經是替自己找了麻煩,不想再跟李道禪有任何牽扯。
「不是,大俠別走啊。小的還沒問過你的尊姓大名呢,日後如何報恩吶?」
「施恩不望報,而且,今日之事,確實錯在於你。」
「小的有眼無珠啊,這才衝撞了各位英雄。不過您吶,心善,咱們做個朋友可好?」
「做朋友就算了。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那人走時已經說過,一定還會來找你,所以你儘早離開盤古城,否則,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李道禪嘿嘿一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難道還敢殺人不成?在這殺人,官府一定會去捉他。」
「天子腳下,莫非王土。這句話不錯。但江湖中人,多的是亡命之徒,就算王法也管不住。」黃北靖意味深長地說道。
李道禪在江湖混跡多年,這個道理自然懂得。但黃北靖一個素昧平生之人會跟他說這些,可見此人確實是一個正直之人。
「多謝大俠好意提醒。不過小的我雖然沒什麼大本事,又惹了今天這亂子。您是忠義之人,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告訴小的您的名字,今日的情分,我記下了。」李道禪一抱拳。
黃北靖看著李道禪,他雖然不覺得李道禪這樣的人日後對他有何幫助,不過李道禪剛才所言,黃北靖也心生佩服。
「在下黃北靖。」
「黃北靖,小爺……不,小的記住了。」
黃北靖這才離開,而陳盡仇來到李道禪身邊,說道:「黃北靖,江湖上可沒聽說這號人物啊。」
李道禪嘿嘿一笑:「誰說他一定是江湖眾人,適才,我看到他的腰間有一塊腰牌倒是有些蹊蹺。不過也罷,先不管他。」
「老大,那我們現在該如何辦?」陳盡仇看著周圍眾人,他們這般堵著路,只怕會引來他人不滿。
「行啦,小爺玩夠了,咱們收拾一下,就別在這裡惹人生厭了。」李道禪對陳盡仇使了一個眼色,便洋洋得意走向糞桶。
陳盡仇小聲叫住李道禪:「老大,等等。」
「怎麼了?」李道禪不明所以。
陳盡仇指指他的腿。
李道禪恍然大悟,悻悻一笑:「忘了,忘了。」這才一瘸一拐地彎下身,抱起糞桶放在車上。
「怎麼這麼臭?難道這大糞跟酒一樣,陳釀的更好?」
陳盡仇走到他身邊,聽到李道禪的話,心中一陣噁心:「老大,日後你還是別喝酒了?」
「為什麼?你不知道酒是我的半條命啊。」李道禪一瞪眼。
陳盡仇捂著嘴:「因為我怕我會吐。」
「臭小子,別廢話,推車咱們走!」李道禪走上牛車。
而陳盡仇則跟著一刀在後面埋頭去推。
「諸位大爺,讓讓啊,不然又會濺了一身『福氣』啊。」李道禪大聲說道,可有的武夫不將他放在眼中,李道禪嘆了一口氣:「怎麼總有些人不聽勸呢?」
他手中鞭子一揚,,猛地一甩,鞭子在空中炸裂一響,原本病殃殃的老黃牛雙眼一瞪,猶如驚弓之鳥,「哞哞」直叫,撒腿便向前猛衝。
老黃牛這一衝不打緊,車上的幾個糞桶上下蹦跳,蓋子飛了出去,裡面的污穢之物,如煙花一般。
陳盡仇一拉一刀,急忙閃開。
閃開的可不僅僅是他們二人,一旁的那些不讓路的武夫也不得不讓。
李道禪哈哈大笑:「牛兒牛兒牛,咱們大街游!」
老黃牛也不管前方是否有人,悶頭狂奔,李道禪一邊拉緊韁繩,一邊大聲喊道:「讓一讓啊,讓一讓,小爺出來巡街啦!」
陳盡仇看著遠處的牛車,這才想起來,自己再不去追,不知道李道禪要跑去那裡。
「一刀,走!」他一拍一刀,二人追趕上去。只留下眾人的怒罵聲,可李道禪可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