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打傘
大盛客棧。
雪月一同闖入了這不知名的小客棧里。
李尋仙看著筱兒，筱兒看著李尋仙，少年假裝走進屋子，又突然回頭，嚇得筱兒拍了拍胸脯，道了一聲「你嚇到我了！」李尋仙沒有道歉，而是自顧自地搖頭，過後才開口道：「跟我說，你是不是錢用光了？」
筱兒還想狡辯，正要說話，李尋仙便關上門退出門外，轉身便走，筱兒有些失落，還以為李尋仙生氣了。
大喊道：「李尋仙，你不要生氣嘛，本姑娘雖然現在沒錢，但是等雪化了馬車就能進來了，到時候再請你也不遲啊！」
少年已經在下樓梯了，這小客棧的樓梯是比較陡的，有些地方也凹凸不平，不比其他大客棧，所以下去的時候得格外小心，李尋仙便一鼓作氣地下了樓梯，準備下去后再回答她。
筱兒見李尋仙真的不理她了，眼珠子里淚花打轉，沒料到是這種結果。
「李尋仙，你個小氣鬼！不理就不理！」
李尋仙抬頭看了一眼，沒有回答她。
他推開廚房的門，除了一些佐料，沒有多餘的菜，米袋也空了，他從灶台下拿出一個木盆，那是筱兒用來洗菜的盆，已經干透了。
少年一手提著木盆，一手拉著木門，退出門外后，抱著木盆走到客棧中央，望了望上面夠兩人通行的房洞，將木盆放在了雪花飄落之處。
「嗚嗚嗚~啊啊啊~」
這時一陣陣哭聲響徹在李尋仙的耳畔，很大聲，少年直起身子望向二樓的圍欄後邊，筱兒已經蹲在地上抱著雙膝，將頭埋在上面痛哭。
似乎察覺到李尋仙在看著她，哭得更大聲了。
李尋仙說道：「你在哭什麼？」
筱兒沒有抬頭，喊道：「你不是不理我了嗎？快點走，這裡是我家！」
李尋仙說道：「你還沒吃飯呢吧，去我家？」
筱兒放下哭聲，哼哼唧唧道：「嗯！沒有呢……我餓死也不去！除非——你給我道歉！」
李尋仙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愛去不去，我又沒犯錯，為什麼要道歉？」
說完轉身就走！
李尋仙站在門邊，說道：「要不要關門？我回去燒山芋吃了！」
筱兒咻地直起身子，快步走向她的房間。
三息后，只見少女一手拿著一把橙色的花傘，很小巧，一手提著一個紅燈籠，燈籠上寫有一個字，「二」，先去牆角從那盒子里拿出火摺子，吹了兩三次才吹燃火摺子，將燈籠點亮后，透過餘光看到李尋仙還在，蓋上火摺子，才提著燈籠下了樓。
李尋仙看到，筱兒的眼角還真濕潤了，他哈哈一笑，道：「你不是不去嗎？還是你已經餓死了？」
筱兒的鼻子連吸了兩口氣，像是又要哭，不過忍住了，她不看李尋仙，邊走出門外，邊說道：「別胡說，本姑娘只是可憐那些山芋，好歹是我跟你挖的，怎麼能讓你這大壞蛋一個人吃了！」
李尋仙關上門，他加快腳步，筱兒也加快腳步，二人你追我趕，走了三條街都沒有說一句話。
驀然間看到李尋仙滑倒在地上，女孩笑出了聲。
從那之後彷彿李尋仙戳中了她的笑點，三步一回頭，見到李尋仙一瘸一拐的樣子，都笑得捂住了肚子。
————
去草房的路有很多種選擇，李尋仙對小鎮極為熟悉，走哪條路最近、走哪條路最遠、走哪條路會被狗咬……他都一清二楚。
如果不趕趟，李尋仙每次送完信回家的時候都會繞到秦府那邊，從北院牆走到南院牆，再從南院牆一直走到東邊，一直直走不用分岔路直到人跡罕至，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方圓四顧都看不到房子時，有一段不太陡峭的上坡路，是羊腸小道，蜿蜒起伏，不遠，大約三十丈就到了！
有一次大盛客棧又是沒有客人的一天，她想去找李尋仙玩，結果來到秦府這邊，發現草鞋少年鬼鬼祟祟地繞著秦府的牆壁來來回回地走，就像小偷來查看地形晚上好入室盜竊那般。
李尋仙父母去世的那段時間極為困難，有幾次都差點餓死了，便不知被誰教唆去當小偷，學了一身好手藝，也填飽了肚子，但不久就被抓了個現形，衙門看他太小就不收，處罰之事就交給那位被摸了腰包的百姓，那次他被當眾責罰二十大鞭，被打得很慘，這些筱兒都有目共睹。
她貓在角落觀察了一下，趁李尋仙不注意一下跳了出來，做了個鬼臉，稚聲稚氣地訓斥道：「尋仙哥，還沒被打怕嗎？別當小偷了，筱兒有錢，只要你幫我洗衣做飯，挑水砍柴，一天給你十文錢！」
李尋仙平靜地搖搖頭：「我已經找到活幹了，每天放放牛，看看風景，逍遙自在，誰要給你這個小屁孩當奴才？我是在聽秦府里的那些人打拳修仙呢！」
……
這次筱兒也特地走那條路，秦府的南面牆至少有大半里地長，三百多米，李尋仙走過很多次，得出了比較折中的步數，光是走要走四百步，而秦府的每一面牆都要走四百多步，可想而知裡面到底有多大，這秦槐又是何等的有錢，恐怕光是這一面牆的磚瓦，就夠李尋仙賺一輩子了。
筱兒挑著燈籠，還能照亮，但李尋仙只能趁著月光，今晚的月亮不比晴朗的時候明亮，所以之前才會摔倒，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李尋仙從那之後就小心謹慎，沒有再摔倒過。
時間有些晚了，吹來一陣涼風，筱兒瑟瑟發抖，不是冷，而是害怕。
兩個人走了沒多久，隔著很遠，筱兒好像看到地上有個人，這不就和老人們口中所說的白衣女鬼一模一樣嗎？
她牙齒打顫，回過身將燈籠抬起，李尋仙還在，她鬆了一口氣，聲音顫抖地說道：「李尋仙，快點，我原諒你了，本姑娘等你！」
李尋仙早已白了頭，站在原地，說道：「你又想幹什麼？」
大雪漸漸地迷了眼，筱兒背後一冷，走上前來，悄悄地說道：「你有沒有看見前面躺著個人？」
李尋仙順著她說的方向看去，還真躺著個人！
少年先行一步，第一想法便是去看看人還活著沒，要是活著便儘力救活，要是死了那他也沒有辦法，只得去報官了。
筱兒躲在身後，小聲地說道：「李尋仙，不會是鬼吧，我聽說秦府里以前被打死一個丫鬟，因為偷了東西，打死了就直接從院牆內丟出來了！」
李尋仙當即說道：「別聽信謠言，那個丫鬟是得了瘧疾，不治而亡的，死之前為了不玷污秦府的名聲，自己翻牆出來的，秦槐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哪會這般低劣！」
筱兒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二人一步一步地走近，儘管光線很暗，但二人還是屏住了呼吸，直到筱兒將燈籠的光照向地上躺著的人。
李尋仙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是仙女被貶下凡了嗎？」
筱兒感嘆道：「她好美啊！」
躺在雪中的少女就像一個睡美人，氣息奄奄，不過好在還有呼吸。
筱兒拉著李尋仙的衣服，說道：「我們要救她嗎？還是讓其他人救？要是救死了怎麼辦？」
李尋仙注視著白衣少女的臉龐，竟沒有回答筱兒。
少女當即一把抓在李尋仙的胳肢窩上，疾言道：「死李尋仙，原來你不只是見錢眼開，還有見到美女就走不動了，我說你怎麼每次路過子巳街上的青樓腳步都會放慢，現在看呆了吧你！現在鎮上的大夫應該都閉診了，你趕緊想想還有誰能救她？」
李尋仙搖搖頭，說道：「她又不是生病，不需要大夫，我們救吧，這條路很少有人走，除了我們恐怕沒人救了，我被凍過，知道她現在需要什麼，得先給她取暖，至於後面會不會生凍瘡，我就不知道怎麼醫了，反正我的手被凍腫都是讓它自己好的，這裡離我家近，去我家吧。」
筱兒蹲下身，靦腆地抿了抿嘴唇，試著問道：「你……」
「男女授受不親，你背！」
筱兒伸手想打李尋仙，少年一個後退給躲開了。
她說道：「你來提燈籠啊，不然本姑娘可不是你這個夜貓子，要是摔倒了將這顆臉蛋給留下什麼疤痕……」
李尋仙無所謂地道：「到時候醒來就說你弄的，不關我李尋仙什麼事！」
筱兒氣得一腳踢去，李尋仙再一退後給躲開了。
筱兒說道：「你提不提？不提我不背了，你自己來！」
少年點頭：「快點！」
筱兒放下花傘和燈籠，李尋仙過來拾起，少女小心翼翼地扶起白衣少女，觸碰到她的肌膚，觸摸到她的衣裙，又伸著鼻子陶醉地聞了聞，竟然對著李尋仙激動地說道：「哇！她身上好香啊，哇！她的衣服摸起來好舒服，不知道穿起來是什麼感覺，哇！她的皮膚好細膩啊，潔白無瑕，就像這雪一樣，不會是這場大雪而幻化的「雪仙女」吧，李尋仙，你要不要摸摸看，好光滑啊！」
少年平靜且格外認真地點了點頭，又抬手望了望自己就像木炭一般黑，但是不臟，那是剝核桃時染上去的，但是像老樹皮一樣粗糙的手……正要搖頭時，筱兒哈哈一笑，道：「就不給你摸，不然刮傷了人家的皮膚怎麼辦？」
李尋仙打起花傘走過來，花傘很小，只夠遮二人，索性只為二人撐傘，自己則裸露在外，說道：「走吧！」
筱兒邊走邊打趣道：「好呀你，竟然這麼關心她！是不是喜歡人家？」
「不是，雪下大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