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既不懂情 也不懂愛
她匆忙跑回小院時,謝夫人正帶著宋媽媽一臉陰沉的坐在院里。
見謝夫人面色不好,她上前開口小心翼翼道:「母親,怎麼了?」
謝夫人目光嚴厲,直勾勾的盯著她。
「我問你,你不肯回江寧哄著我讓我送你來這道觀,是不是為了方才那個道士?」
心中咯噔一下,她辯解道:「我不是。」
「那方才呢?你知不知道,你們那叫私相授受!你要將我的臉,你父親的臉,謝家王家的臉,都丟個乾淨么?」謝夫人怒極。
謝慈音跪下,解釋道:「他先前幫我的忙,一來二去的也有些相熟,今日我並不是去尋他的,而是被雲貴妃請去恰巧遇上的,至於他說那番話,女兒也沒有料到。」
「你方才進來時心情極好,難不成不是因為他說的那一番話?」謝夫人的目光里,既有失望又含猜忌。
今日謝夫人上街時聽說眾生觀近日不太平,想著女兒也已離家多日,京中自太子上門讀書後也沒再傳什麼留言;就同謝鴻商量了,要接謝慈音回府,謝鴻自是舉著雙手贊成的。
誰知來到這不見她人,問了好幾個道姑才曉得她被雲貴妃請去了。心中有些擔心,謝夫人便請了觀中一個有身份的道姑帶著找去,卻在觀頂撞見二人說話。
她心中又驚又怒,巴不得上去將觀南一刀殺了,可身邊還跟著個道姑,她只好轉身將人哄下去,又給了好些子金銀財物去封那人的嘴。
那道姑也算正直,不肯收銀錢,卻答應謝夫人此後閉口不談這事。
見她不肯要,謝夫人索性捐了兩千兩銀票給觀里,那功德箱旁站著的小道姑被她的大方驚得連道謝都忘了。
謝慈音跪著,心中一團亂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高興么?是高興的,觀南說要娶她,她是高興的。
前世沒嘗過什麼情愛,這一世遇上了,心裡也就不從從前那樣無欲無求了。
「回府!」
見她垂頭跪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謝夫人氣哼一聲。
宋媽媽擔憂的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謝慈音,又朝門外去喊女使婆子來替她收拾行李。
回了謝府,她被謝夫人關進了祠堂,到傍晚,謝夫人才帶著謝鴻一同前來。
「我且問你,父母養你一場,你這般,該是不該?」謝鴻進了祠堂,連聲嘆氣,好半晌了才問出這麼一句話。
謝慈音跪下蒲團上,被他這一問,忍了半晌淚水奪眶而出,她委屈道:「我並未踏過雷池一步,為何父親母親,要這樣來責怪我。」
見女兒流淚,謝鴻轉過身去,不敢再看,生怕再看一眼,就要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私自與外男往來,還是個道士!你知不知羞恥?」見她傷情,謝夫人也是不忍,可怕她走錯路,謝夫人還是嚴厲訓斥道。
「那我就要一輩子在這內宅里,等著你們安排我嫁給哪個皇子么!」她想起上一世,不由心中委屈,大聲喊道。
被她的話傷了心,謝夫人捂著胸口退了兩步,泣道:「你說說,我何時要你嫁什麼皇子了?從小到大,要你做的事,哪一樁哪一件沒有問過你的意見?」
謝鴻上前扶住謝夫人,看謝慈音的目光也有些失望「你怎可以這樣說,難道父親母親從小對你的寵愛,便是假的不成。」
謝慈音梗著脖子,一語不發的留著眼淚。
「好啊,你覺著你沒錯是不是?那今日你就同我發誓,說你並不戀慕那道士,日後也不會與他再有往來,我就當今日這事沒發生過。」
見她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謝夫人更是心頭難受,只覺有人在她心上扎了好幾刀子。
前世她只活到了二十歲,在死前,她一直是按部就班的。謝老夫人從小便告訴她,既然得了家族的滋養,那便要懂得回報家族。
所以她自小學習規矩,學習一個世家女子該是什麼樣子的,所以她不問不聞就嫁給了太子,落得個凄涼下場。
不知怎麼的,如今從活一次,到生了許多反骨。
「我不要,難道戀慕一個人也有錯么?」
啪!謝夫人一個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謝鴻頓時心疼不已,忙就將謝夫人拉回來
「夫人,你這是幹什麼!」
謝慈音被她打蒙了,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瞧著她。
抹了臉上的淚,謝夫人傷情開口道:「我生你養你十多年,冬怕你寒,夏怕你熱,巴不得事事親力親為去伺候你!我為你從小遍尋名師大家指導,生怕你將日後的路走錯一步!這十餘年來,你也算乖巧,處處叫我心寬,卻不曾想今日你卻為一個男子,如此質問頂撞於我!」
吸了一口氣,謝夫人繼續道:「我且問你,何為戀慕?你見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又能說會道就叫他勾引了去,那麼日後呢?別說他如今是個道士。你生來病弱,養體的葯一月都要喝掉百錢銀子去,他能夠養得起你么?你瞧瞧你身上穿的頭上帶的,哪一樣是他拿的出來有得起的!待到日後,他發現他負擔不起你,你便會成為他怨懟的對象。」
戀慕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只曉得自己和觀南在一處開心,她喜歡同他說話,聽他說話;說來著也可悲,活了兩世,她竟然不是戀慕是何。
「我話就說到這裡,聽不聽得進去,你自己斟酌。我也不妨告訴你,崔家大郎入京,你二人門當戶對,我已經寫了書信稟明你祖母了,要與崔家議親。」丟下這麼一句話,謝夫人大步出了祠堂。
待謝夫人走後,謝鴻蹲下,撫了撫她的臉「被打疼了吧。」
她銜著淚,搖頭說不疼。
謝鴻軟了聲,柔聲道:「你母親生你時遭了大罪,後頭你生下來,便將你看做自己的眼珠子,放在心上疼愛了十餘年,今遭動手打你,是被你傷了心,你不要埋怨於她。」
她悶聲點頭,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我不知如何規勸你,也捨不得責罵你,望你記得一點,情愛二字,若是看的太重,於女子猶如鳩毒。你還記得你三伯的小女嗎?當年她鬧到要叛出家門也要嫁給那個窮酸書生,如今呢?婆家嫌她生不出孩子,又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雖怕著謝家不敢休妻,卻仗著禮儀條法用著她的嫁妝一個一個的小妾抬進門去,她如今生不如死,又不敢朝家中訴苦,只得苦苦熬著。」
謝鴻蹲在她身邊,聲音溫和,一字一句都是對她的愛護與勸慰。
她靠上父親的肩膀,心中五味雜陳。
這一夜,謝鴻沒有回屋去,謝慈音跪著,他就在旁邊站著。
……
雲貴妃的住處,觀南,簡寧王與雲貴妃,三人圍桌而坐,簡寧王面帶喜色,雲貴妃則是一臉擔憂。
今日謝慈音才走,觀南就到了雲貴妃處,說他想要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雲貴妃聽了,心中擔憂大過歡喜,堪堪的叫了趙嬤嬤著人去尋簡寧王來。
簡寧王自是高興不已,因為自己終於後繼有人。
三人十餘年來,終於坐在一張桌子上,好好用了一頓飯。
夜裡,簡寧王回府,簡寧王妃在府里等著,見他回來,笑著迎了上去。
「這幾日,王爺忙得很,連妾身的面也不曾見。」她假意怪道。
簡寧王沒似從前那般去哄她,而是正色道:「你同我去書房,我有些事要同你說。」
見他神色嚴肅,簡寧王妃收斂了笑,問道:「是出什麼事了么?」
「去書房說罷。」說著,簡寧王領著她去了書房。
進了書房,他屏退周邊下人又關了書房的門。
「怎麼了,王爺?」見他如此嚴謹,簡寧王妃擔憂問道。
頓了半晌,簡寧王才開口道:「素賢,我有一樁事要同你坦白。」
成親以來,簡寧王待她極好,從未提及納妾等,二人相敬如賓和和美美的過了這許多年。
見他這般,簡寧王妃以為他是想要納妾,不由得捏緊了手。
「王爺要說什麼,說便是了。」
他瞧了一眼簡寧王妃,語氣頗有愧疚「我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如今找到了,想帶回來。」
腳下一軟,簡寧王妃跌坐在地上,簡寧王忙去扶她。
她坐在地上,眼眶剎時變得通紅,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聽我解釋。」簡寧王去扶她,口中道。
「那時我還未與你成婚,在母妃那處喝醉了酒,糊裡糊塗的寵幸了母妃宮中的婢女,她心中害怕母妃怪罪,我還未醒她就走了;一夜醒來,我並不知道寵幸的是誰,母妃又尚在病中。後頭母妃病逝,她就被送到了慈安寺去為母親守靈祈福,在廟中誕下一個孩子,這幾日她要去了,才尋到我同我說了這事。」
簡寧王妃被他扶起,坐到了一旁的交椅上,出聲問道:「那王爺想如何?」
「我膝下無子,你又因著生福樂傷了身子,我想…」說到這,他頓了頓。
簡寧王妃拿了帕子擦去臉上的淚,道:「王爺怎麼想的就和妾身怎麼說罷。」
「我想將那孩子過繼到你的名頭下,立為世子,我也好後繼有人。」
簡寧王妃聞言,抬頭望著他,眼裡滿是驚疑:「王爺是想立個私生子為世子?」
聽見私生子三個字,簡寧王有些不高興,皺眉道:「那不是私生子,那是本王的長子。」
頓時,簡寧王妃淚如雨下,傷情道:「王爺既已有了注意,又何苦來問我。」
簡寧王嘆氣,拿出帕子去替她擦眼淚,溫聲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來問問你的意見。」
簡寧王妃冷笑一聲,別過臉不給他替自己擦淚。
「要是我不同意呢?」
「素賢,我知你不滿,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我既有了你,就不想再去納妾生子了。但我總是夢見母妃,她說我不孝,說我絕了她的后,眼下這般,是我覺著最好的對策了。」他溫聲勸著。
這話,倒是安慰了簡寧王幾分,她站起身來,道:「王爺容我想想罷。」
說罷,她出了書房,簡寧王沒跟去,而是在書房歇下,心中考量著明日早朝要如何跟文昌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