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帝者不絕

  一縷氣機，傳遍三十三重天。

  剎那間，神庭之上，尊者皆有所感，無不震撼。

  在帝庭上，一道又一道的尊者浮現了。

  ——帝庭上，絕不止景道尊者等寥寥幾人，相反，只是大部分的尊者，都在閉死關，衝擊帝道境界而已。

  此刻帝級氣機出現，驚天動地，縱然那些閉死關幾萬年、十數萬年的尊者，都被驚醒，趕來此地！

  景道尊者等，更是震駭，他們從骨子裡，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無與倫比的恐懼。

  宛如螻蟻，忽然感知到了無上真龍，唯有匍匐，心驚膽戰不能自已。

  所有尊者目光所及，卻只見一個老者，自萬般大道鋪就的恢弘帝道上走來。

  他的步伐並不快，甚至，偶爾還有一兩聲咳嗽，明明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風燭殘年的老人而已。

  但是他的氣機……卻令景道尊者等，震撼至極。

  「不……這……這是……」

  景道尊者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道：

  「……帝者！」

  他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所有尊者，全部跪地。

  老者緩緩而至，邁入帝庭之上。

  看到帝庭，他蒼老渾濁的眼中，浮現一縷感慨之色。

  「帝庭如舊……」

  他喃喃著，道：「只是曾經開創陽間的那些存在，都已逝去……物是人非，又有幾人，還能記得世尊的恩情？」

  他有些悵惘，面對曾經自己坐過的帝庭，卻有種深深的孤獨感！

  他是陽間最古老的的人，曾見證那個苦難的時代，曾守護火種，天荒地老。

  在他晚年，他曾尋覓繼承者，想要將守護火種的責任傳遞下去。

  但舉世而尋，卻無一人，能扛起這份責任。

  甚至，他曾看中的一些神帝，在他晚年之時，出手搶奪火種，貪婪畢現。

  因為，火種是邁向神道之上的關鍵！

  能夠抵抗這份誘惑的，又有幾人？

  除了見證過艱難歲月的那代人，又有誰能守得初心？

  在孤獨中老去，當壽命走到了盡頭，他只能遠去，自我封印，只留下最後一口氣，待大禍起，再來參戰，來鎮亂！

  如今，他已歸來。

  他招手，剎那間，一座黃色古鐘，頓時不知從何處飛來。

  黃色古鐘斑駁，彷彿歷經無數的歲月，橫陳天宇，像是可以壓塌整個帝庭神域，此刻卻在飛速縮小，化作巴掌高大，落入這老者掌心。

  見到這一幕，景道尊者等，更是駭然！

  那帝鍾……乃初代神帝所留！

  難道這個老者……就是帝庭最古老的那位……

  陽初神帝？！

  而老者看著手中的黃鐘，老眼中更是唏噓萬千。

  「舉世茫茫，也唯有你，還能與我相伴。」

  黃鐘給了老者一絲難得的溫馨。

  他一念與帝鐘相合，瞬間明晰了他沉眠的千萬年間，陽間發生的一切！

  「一個又一個的帝者，離開陽間，進入殘破輪迴之地……」

  他有些沉默。

  雖然早已知曉，世間的神帝們，絕不會甘心在神帝境界老去、死亡，但真看到這千萬年間，一位又一位帝者的去向……

  他仍舊覺得……痛心。

  「人心的貪婪，才是真正的禍源啊……」

  他終究只能一嘆。

  而後，他看向景道尊者等人。

  景道尊者等，此刻都是惴惴不安，跪在地上，匍匐恭敬至極。

  「拜見陽初神帝！」

  景道尊者大呼！

  其他尊者，同樣高呼著！

  老者掃了他們一眼。

  所有尊者，無不顫抖起來。

  他們都有種感覺，自身的一切念頭、思緒，都已經徹底被洞察！

  「輪迴將現……」

  老者有些詫異，他知悉了關於輪迴的事情。

  他沉思起來！

  帝庭之上，陷入了沉默之中，所有尊者，都有些恐慌。

  「啟稟神帝，我等……我等謹尊您之號令，自諸帝進入殘破迷失之地，從來不曾念想他們，他們歸來，與我們沒有關係！」

  景道尊者顫抖著開口，道：

  「我們猜測，應該是妖界、亡土中的尊者念想！」

  他冷汗涔涔，這或許是自己等人唯一活命的機會！

  他們為了自己的地位，曾立下尊者誓，對那些帝者，不念不想，免得進入殘破迷失之地的帝者歸來。

  雖然是出於私心……但，卻恰好是符合初代神帝帝訓的。

  初代神帝，也不允許那些帝者去了殘破迷失之地，又返回。

  「念想？」

  老者卻只是淡淡道：

  「縱然爾等從生念到死，亦無用。」

  聞言，景道尊者等都是一驚。

  他們的念想，無用？

  老者的眼眸中，帶著一絲冷意。

  ——帝者不可念想，的確是真的，在陽間，帝者早就與天地大道相合，一切念想，帝者皆有感。

  但殘破迷失之地……

  尊者級的念想，根本無用！

  這是一個秘密，世間或許只有他一人知曉。

  「小小尊者，念想之力絕不可能抵達殘破之地！」

  「知曉殘破之地方位，且能夠有如此能力的……」

  老者的眼中，此刻無比凝重起來：「唯有灰霧餘孽！」

  「有灰霧餘孽，借尊者之口……企圖讓那些帝者歸來……而那些帝者歸來，正好可以為一些東西，指路……」

  此刻，老者帝心之中，猶如洞察了一切！

  他對殘破之地太了解了。

  一個尊者的念想之力，不可能喚醒那些已經迷失的帝者。

  更不可能為之提供歸來的坐標。

  因為，尊者級的念想之力，就像是滂沱雨夜中的一道流螢，渺若不存！

  只有一個可能！

  必然是有災厄紀元的灰霧餘孽，利用了某位尊者，操縱了那位尊者的意識，藉助其記憶，放大了那尊者的念想之力。

  如此，才解釋得通！

  老者念及此處，眼中忽然有凌厲至極的神芒閃過，這一刻，他似感受到了某種潛藏的巨大敵人，剎那間，渾身帝道氣機爆發而出！

  他的目光，自帝庭之上，似乎要看穿萬界，直至看向鬼蜮，亡土。

  萬界星河，在神帝面前，就像是變成了一張薄薄的畫卷，可以一念間閱盡！

  景道尊者等，無不駭然。

  他們分明感覺到，無盡星域，都像是被某種無上大法力掌控，世間再無秘密可言。

  這就是帝者的強大嗎？

  星河如紙，蒼穹如卷。

  「嗯……不對！」

  忽然，老者的目光落在鬼蜮之中，他卻忽然收回，不再細看！

  「那是……真正的輪迴出現了……」

  老者愕然，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當他注視鬼蜮的時候，分明感受到，在那方時空中，有真正的輪迴之力。

  「輪迴重現……這意味著什麼？」

  他低語，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

  「十靈中曾有一位存在說過：『黃煙起，烽火寧；輪迴出，鬼蜮空……捲土重來，戰遍諸天……』，難道，那位存在的話語應驗了嗎？」

  老者想起了遠古時代，當災厄平定之時，十靈絕滅，而最後一位逝去的十靈，一尊驚天動地的神猴，曾在逝去之前，以大法力，朝著歲月下游眺望。

  那隻神猴的臨終遺言便是：

  「黃煙起，烽火寧；輪迴出，鬼蜮空……捲土重來，戰遍諸天！」

  老者心潮澎湃，如果，真的那尊神猴留下的話語應驗了……

  那麼，是否轉機已經出現……

  「輪迴現……事關重大！」

  「絕不容許任何人染指。」

  老者話語無比鄭重。

  「吾感應到，鬼蜮之中，有帝者的因果、氣機……這世間，猶有帝者藏身，窺伺輪迴！」

  方才一眼，他與鬼蜮中，不止察覺到了輪迴的氣機。

  還感應到了一股帝道氣機！

  此刻，他抬眼，眸光照射諸天。

  諸天景象，都在他眼前顯化而出。

  景道尊者等，都是一驚，因為此刻，他們亦看到了層層畫面。

  那是西天梵庭，三千梵土，有無盡的比丘在頌念，梵音震天，慈悲宏大的鐘聲響徹彼岸，彷彿那是超脫一切的凈土。

  「梵庭之中，帝者不絕。」

  老者負手，一步踏出。

  下一瞬，他已然自神域帝庭，邁入西天梵土。

  這，便是神帝，一步之間，世間無不至之所。

  梵音浩瀚，梵土有感。

  剎那間，三千梵土中，有梵光凝聚，彷彿形成了一道巨大亻弗影，這尊影中念誦著帝道梵音！

  老者淡漠揮手。

  剎那間，這尊影直接崩滅，梵土瞬間光影暗淡，無盡比丘盡失音，千萬梵鍾共寂靜！

  老者的目光直抵梵庭密土——彼岸！

  「未曾想，初代神帝，尚未逝去。」

  在密土彼岸中，忽有一道人影，緩緩出現。

  他端坐十二品神金蓮台之上，袈裟散發著聖潔的光芒，頭上象徵著智慧的肉髻（注1），如山堆積，形象極其高大，神色肅穆，無比慈悲。

  「梵祖。」

  老者緩緩開口，道：

  「你沒有去殘破彼岸之地，而是躲藏在此，窺視輪迴。」

  「果然姦猾。」

  梵祖雙手合十，道：

  「梵我慈悲。」

  「我已斬貪嗔痴之念，迷失殘破之地，縱然有滔天機緣，亦不會動心。」

  「此生宏願，入輪迴中，為蒼生謀福，替萬靈受難，普度世人！」

  老者卻眼中冷漠，道：

  「輪迴，關係重大，非你所能染指。」

  梵祖一嘆，道：

  「神帝是來阻攔我的？」

  老者淡漠，道：

  「是，但你若不聽吾言，那我就是來殺你的。」

  梵祖卻是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

  「陽初神帝，你很強，但你終究老了。」

  「強行攔我，你會死。」

  ……

  注1：肉髻，就是坲頭上一堆堆黑色的東西，傳聞為智慧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