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絕處逢生

  「你給我買的什麼鬼船票？」琳達灰頭土臉的質問著電話里給她弄到船票的阿倫。

  琳達胸前不知哪裡弄來的臟舊雙肩背帶托著瘦弱的臭臭擠在密不透風的船艙內，幾乎是不能呼吸的悶熱。

  「喲，我說琳達，就給那麼幾個臭錢還想坐頭等艙呢？！」電話那頭的阿倫不懷好意的笑了。

  「混蛋！」琳達掛了電話，低頭急忙擠出一個笑容沖著一臉安靜的臭臭齜出牙來。

  臭臭這幾日不鬧不哭的特別配合，琳達忙的時候她就一個勁的用口水呼啦的小嘴啃咬著脖子上那條媽媽臨走前留給她的愛心項鏈。

  那顆心真硬，琳達幾次也沒能掰開搞清楚阿梅死前留下這破玩意給臭臭是因為什麼？

  【三天的海上漂泊，抵達陶然國】

  「臭臭餓了嗎，下了船琳達給你買陶然國最美味的粑粑蒸糕吃！」

  在擁擠逼仄的下等船艙中憋屈了數日，此刻胸前背著臭臭的琳達站在碼頭邊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故國的一切。

  她如釋重負的伸了伸腰板，託了托雙肩背帶里臭臭的小屁股，漫無目的的朝人潮湧動的岸邊走去。

  「來一塊粑粑糕嗎？」岸邊生了銹的推車裡那個笑起來沒了門牙的老奶奶向路人兜售著熱氣騰騰的白米粑粑糕。

  「給我們來一塊！」琳達搓搓手，從褲兜里翻找著回國前從地下錢莊換來的碎錢。

  「喲，姑娘，你這是打哪來？」老奶奶熟練的從小蒸碗里挑出一塊方方正正的冒著熱乎氣的白米糕點，雙肩背帶里的臭臭聞見了米香的清甜，兩隻小腿在背帶里彈得用力。

  「小囡囡，幾歲了喲？」老奶奶眯著眼笑著，用小竹勺舀出一小口未成形的米糕餵給已是口水嘩啦的臭臭嘴裡，吧唧了幾口，一小塊白米糕下肚，老奶奶和臭臭都咯吱的笑起來。

  「我們是花旗國回來探親的。」琳達將手裡的紙幣展平遞到老奶奶手裡，笑著取過那一小塊童年記憶里的白米粑粑糕，這是她魂牽夢縈的味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奶奶接過錢喃喃道，轉身將錢規規矩矩的放進滿是銅銹的餅乾盒子里。

  「吃糕糕！」臭臭盯著琳達手裡的那塊香甜的米糕，口水打濕了襟前的小衫。

  「你這個嘴饞的小臭臭！」毫無方向的琳達從心事重重里跳脫的看著此刻急不可耐的小臭臭，不由的心生疼愛。

  琳達摸了摸剛剛掏出碎錢的褲兜，已是所剩無幾，眼下的她要帶去臭臭去哪，沒有答案。

  【琳達的電話鈴聲響起！】

  「誰？」琳達警覺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完全不曾見過的陌生號碼。

  「你帶著那個賤人的女兒跑了？」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低沉。

  「老闆？！」琳達大驚失色，老闆給她那筆巨款時曾讓她伺機殺掉阿梅滅口，當然還有阿梅的臭臭，老闆早就厭煩了阿梅因為女兒的事情再三提出額外的條件，違抗命令本就是殺手的大忌！

  「阿梅已經死了，你乾的不錯，你留著她女兒做什麼？不會是善心大發想做她后媽吧，這可不像你，江琳達！」低沉的聲音滿是鄙夷的質問著渾身瑟瑟發抖的琳達。

  「老闆，臭臭是無辜的，況且阿梅已經死了！」琳達不忍，眼前的臭臭是她親手撿回來的一條小生命，要她了結了臭臭的命，她做不到！！！

  「別說了！」電話那邊暴躁的打斷琳達的話，「別忘了你的身上有我埋下的晶元，不想英年早逝的話就乖乖就範，幹掉那個小賤貨！」

  「老闆！」琳達還想再解釋什麼。

  「別廢話，我沒那麼多耐心，幹掉這個小孩速速回來，有新的任務，薪酬可觀，做好了之前的事情可以一筆勾銷！」對方迅速掛了電話，琳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琳達琳達！」臭臭一直看著琳達手中掛著的那隻白米糕，饞的口水滴答。

  「臭臭，你這個小臭臭！」琳達看著滿眼天真的臭臭，不自覺的潸然淚下。

  她拿出噴香的米糕掰成兩半，大的塞進懷中臭臭嘟嘟的小手上，小的那一塊她填進自己的嘴裡。

  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童年裡那蒼翠山林的斜坡上夥伴們追逐打鬧，嬉笑聲震蕩在山谷，母親總會站在高高的山崗上呼喚著她的名字，她揮汗如雨的急急跑去，來不及擦乾額上密密的汗滴便迫不及待的搶下母親手上為她親手做的那一小塊白米糕餅。

  琳達別過頭去，在清甜的回憶里泣不成聲。

  「琳達琳達。」臭臭看見琳達哭了，尚且年幼的她伸出藕白色的小手摩挲著琳達熱淚橫淌的臉上，「哭，不，哭……」臭臭努力想要說些什麼。

  「臭臭乖，琳達不哭了。」琳達抬起袖口擦了擦滿臉的淚痕，努力的笑給臭臭看。

  她江琳達當年為了弒母之仇成了殺手，多少年來她一雙手上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連她自己也記不住。

  可是眼前這個天真純潔的孩子多像當年的她自己，阿梅已經去了，她這一生可能做的唯一正確的事情就是雪藏起這個無辜的孩子，想到這裡，她已走回到剛剛兜售著白米糕的老奶奶身邊。

  「囡囡啊，不哭啊，奶奶給你吃米糕。」剛剛琳達站在岸邊痛哭流涕的模樣被老奶奶看在眼裡。

  「阿婆，這附近可有什麼福利院可以收養孩子？」琳達艱難的問道。

  「這麼好的孩子不要了？」老奶奶擦了擦手中粘膩的糯米順勢坐到那隻破爛的小竹凳上切切的看著滿眼晶瑩的琳達和那個滿嘴是米糕的臭臭。

  「我……」一時間江琳達如同啞巴吃了黃連一般，有苦難言。

  「哦哦，我曉得了，是女娃嘛，男人家不願意了？！」老奶奶像是吃盡了人間心酸的唏噓道。

  「算是吧！」琳達沒有更好的理由便點頭說道。

  「從古到今哦，都是女娃命苦哦，我年輕的時候哦，可憐哦，大樹下生出的女娃還沒看上一眼就被我家男人拿去山裡喂狼崽嘍。」老奶奶轉過身去，伸出那隻樹皮似的手抹了把皺紋密布的眼角，「孩子啊，你的苦，阿婆曉得哦！」

  「阿婆。」琳達意外的聽著一面之緣的阿婆如此坦誠的回憶著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

  「日子會好的，會好的，孩子。」老奶奶念叨著指著身後的那座小山丘對琳達輕聲的耳語道：「喏，孩子，若是想好了，那山腰有個前幾年辦的愛心福利社，你不要難為情，他們不用辦手續，你到了門口，那個門口有個單獨的小房子，裡頭是個安全島，寶寶用的東西啊一應俱全，你放進去就走，不要回頭，不到五分鐘就有工作人員來把小孩抱走！」

  「安全嗎？」琳達不確定的問道。

  「安全，安全，聽說啊，隔段時間就有條件好的大城市的人來挑孩子帶走，我看你家女娃啊這麼討喜，怕是第一次就要被人領回家去了！」老奶奶寬慰著面帶愁容的琳達。

  「恩，謝謝阿婆！」琳達起身，宜早不宜遲，她怕老闆派人追來，到時就不能護臭臭周全了。

  「謝什麼，我們都是作孽嘍！」老奶奶揮揮手，不忍再多看琳達和孩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