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八章 梅花，梅花，幾月開

  小時候，我和妹妹把燒燙的蠟油一瓣一瓣地粘在枯枝上，形成一朵朵形色逼真的蠟梅。

  我對臘梅情有獨鍾，我喜愛它沁人心脾的清香氣味，更愛它百花凋零時的迎雪傲立。

  一天放學后，我看見一位老人推著一輛板車，車上有四個臘梅盆景。我買下了三盆，那老人喊住我，說只剩一盆了，便宜賣給你吧。我早就發現最後這盆中的臘梅，不僅是瘦骨伶仃，而且主枝幹是彎的。看著春寒料峭中老人乞求的目光，我動了惻隱之心，便買下了。

  其中一顆價格最貴，栽在一個白色鑲花的釉陶盆中。它長得枝葉茂盛，枝幹分佈均勻，樹冠形成了傘狀。我把它搬回客廳，因為太重，不便於以後搬進搬出，就把它固定在角落裡。

  還有兩棵我把它放在曬台上。

  最看不上眼的那棵，我把它移栽到了窗前的院子里，對它是呵護有加。家裡有洗肉和洗魚的水都給它喝了。

  半年過去了，它的枝幹粗壯了一些，葉子綠綠的，我忙得更歡了，經常給它開小灶，每隔一天必澆水無疑。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發現家裡的那盆梅枝上有數個花苞，曬台上的兩株梅也有了幾個。而院子里這棵一個花苞也沒有。

  有一天我驚喜地發現院子里的花苞也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天氣驟冷的時候，花苞就更多了。

  雪花紛飛時，家裡角落的臘梅朵朵盛開。樹冠像一米方圓的黃傘。幽香陣陣，瀰漫在家裡的每個房間。

  每每此時，我都會念念有詞：「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院子里的臘梅在風雪之中，稀稀拉拉地開了十幾朵。

  曬台上的兩盆臘梅狀況要好多了。

  三年之後，家裡的蠟梅依然是獨領風騷。

  相比之下，曬台上的兩株每況愈下，只有半米高。而院子里的已經長成一米多高的小樹了。

  後來我將曬台上的兩棵送給了左右鄰居，他們把它栽在家門口小院子里，正好和我家的臘梅形成了臘梅小道，於是左鄰右舍都渴望著冬天的來臨。

  鄰家右邊的一棵臘梅長勢挺好，可是有一天一個調皮的男孩子在上面撒了一泡尿，從此它的葉子就紛紛地下落，日漸枯萎，我趕緊每天給它澆水。竟然起死回生了。另一棵臘梅的新主人擅長栽培，又勤於澆灌所以它茁壯成長，並長得有模有樣，樹冠也形成了傘狀。

  我家院子里的臘梅已經長成一棵粗壯高大的樹。已經高過了我家的廚房，夏天濃蔭蔽日，到冬天更是梅花綴滿枝頭，遠望那朵朵嫩黃的花兒一簇一簇的，在百花凋零之時，唯它花枝俏！

  更可喜的是，因為樹榦上有插枝，它還會梅開二度！第二度綻放的是綠色帶黃的花朵，顯得更加嬌艷。每年冬天，它散發的撲鼻芳香，在小院里持續一月之久。

  它雖然不如家裡的梅花那般清香濃郁，但也算是驚喜連連，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彎曲的主枝幹已不堪重負。我一直從小木樁用到大枝幹支撐著它，但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我深深地擔憂著。

  五年後，它成了「獨生子女」了。因為家裡的那顆臘梅在盆里已經受到嚴重的限制了，移到院子里后，給遛狗的人不小心踩到上面，把主枝幹踩斷了！

  我先用膠帶把斷裂處粘住，再用布條把它裹了許多道。我每一天都關注著它的安危。但是它的葉子一片一片的枯萎落下，我知道我要和它永別了。我蹲在它的旁邊心裡默默地說：「對不起，我已經儘力了……」

  小區要出新了！在我和院子里的許多鄰居的強烈要求下，它倖存了。但要把枝葉全滅了，只留小半截主幹。因為它太高大，弄不動它。我也只有忍痛割愛。作為等價交換，我要求把坑挖得深一些，埋的時候把主幹傾斜的部分埋在土裡。

  真是慘不忍睹啊！重新栽下去的蠟梅樹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三人高的大樹現在只有齊腰半人高都不到了。

  它能重獲新生嗎？兩個月都沒有動靜。枯枝萎干，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繁茂。

  我堅持著給它澆水。兩個后，我驚喜發現了一片新葉，那是小小的、嫩綠的葉子，筆直的枝幹長高了一些。

  我又開始給它施肥了。我在網上查了一下，三伏天要給它澆三次水。炎炎夏日，外面如蒸籠一般，我堅持每周澆一次水並施一次肥。

  時值立秋，我盼望著冬天的來臨。心裡默念著：「梅花，梅花，幾月開？」

  「梅花香自苦寒來。」這株歷經磨難的梅，在「已是懸崖百丈冰」的二月，帶著縷縷的清香，「猶有花枝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