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三章 哭泣的天使（三）
難忘那年九月，開學的第一天。
他不是班幹部，但是我在發書時，他站在我的旁邊，幫助我解開繩子；我要把書拿到講台上，他總是先我一步；我一頭大汗，是他趕緊把電風扇打開。忙碌了一天，我回到辦公室，他和班幹部一起把剩餘的書本，拿到辦公室，然後放在櫥櫃里。
他完成這一切動作時，總是站我的身旁，挨著我，他喜歡和我說話，不時地問這問那。
其他同學都走了，只有他還站在我的辦公室。我說：「你回家吧！」他說：「老師，這幾盆花怎麼處理呀？」哎呀，他的心真細啊！我都忘記了，這幾盆花是我在學校買的，要帶回家的。
「那我幫你送回家吧，我看你是騎自行車吧，我也是騎車子。」他熱情地說，臉上非常高興的樣子。
一路上，他和我有說有笑的，一直把我送到三樓的家裡。
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他肯定缺少母愛。
果不其然，他父母離異后，他和父親生活在一起。但我奇怪的是：他的爸爸媽媽都非常愛他。
經歷了開學的第一天，他就成了我永遠的牽挂。
我關注著他的學習：看到他成績進步，我就安心；我觀察著他的言行：看見他孩子般的笑容，我就開心；看到他每天下午平安地離開學校，我就放心了。
他也是一個懂事和讓我省心的孩子，各方面都在健康的成長著。
初三下學期時，我都會找一些學生交心。在談話時，問他們有什麼要求。
汪海洋低著頭，輕輕地說：「我想我的媽媽住到家裡來。」
啊，那怎麼住啊？我一下沒反應過來。
汪海洋把頭抬了起來，看著我，聲音高了一些：「只要媽媽能來，我一定會考上三全高中！」
我承諾一定實現他的願望，我感覺他興奮得有點不能自己。
汪海洋的爸爸猶豫了一下，在我的勸導下，他答應了。畢竟他是把兒子的學習放在第一位的。
我來到海洋媽媽的公寓。這是我第二次去了。小小的住所整潔而溫馨。可以看出女主人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家裡所有傢具的擺放都留有兒子的空間。
「我不能回去，肯定不能！」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老師，你不了解他啊！」
「我感覺他很好啊，他對兒子多盡心啊！家裡搞得乾乾淨淨的，每天下班回家燒菜煮飯，沒有任何惡習……」我說。
「夏老師，你還看出來他會打人啊！」海洋的媽媽突然說出的這句話，把我說蒙了。
「什麼？打人啊，他打誰呀？」我看著這個眼前美麗而溫雅的女人。海洋媽媽的哭訴，令我驚訝。原來他心情不好時就動手打海洋媽媽，即使在她懷孕的時候，也不收斂一點。海洋媽媽撩起袖子給我看，被打的傷痕猶在。為了兒子，海洋媽媽一次一次地忍讓，倍感不能忍受時逃回娘家，然後為了海洋，又一次在丈夫的懺悔和一再保證下，回來；回來后又被打，然後再逃走……就這樣，從希望到失望，最後絕望得再也不想回去。
「真沒想到，我看他對海洋真的是很好……」我說，我是想緩解一下她氣憤的情緒。
「哪裡呀，老師，他連兒子也不放過！經常打兒子！兒子被打得吃不消了，就會跑到我這裡！」海洋媽媽又一次泣不成聲，「我多次想要回撫養權，都被他拒絕了。
「老師，我保證不再動手，我向你保證！」海洋的爸爸這個高大的男人，居然像孩子一樣，誓言旦旦地對我說：「為了兒子的學習，叫我做什麼都願意！」
我還真的被他感動了。但我突然想到了，他以往反反覆覆說話不算話的表現，我對他說，：「你是常立志，但是你做不到立長志。你以前也是這樣啊，不是反覆的犯嗎？現在誰還相信呢？」
「夏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每次動手以後都後悔死了！我就是剋制不住自己啊！」他像一個犯錯誤的孩子，把頭低著，兩隻手互相搓著。
「你打老婆，打兒子！不分時間，不分場合，老婆懷孕了你也打，你是什麼人啊？打了一次又一次，把人的心都打寒了！」
他低著的頭搖了一下，又搖了一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什麼叫剋制不住啊，你不打人手難受啊。這麼好的老婆都被你打跑了，兒子每次離家也是給你打的受不了！你打，打！你說有什麼辦法能改掉你打人的惡習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真沒法可想了。站起身，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我轉過身，怒氣沖沖地對他說：「我有辦法了。這樣吧，你特別想打人的時候，你就打你自己，可以了吧。」
海洋的媽媽終於同意回家了，我買了一盆綠色的盆栽送給他們，希望海洋的爸爸看到盆景能平心靜氣。
海洋的心情還真是好了很多，看到我，他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羞澀的笑容。海洋的學習進步了。
一個多月，安然無恙。有一天海洋媽媽突然跑到辦公室，臉紅紅的，她對我說：「我又回到自己家了！」
「為什麼呀，他又打你了嗎？」
「沒有，不是這個原因！」她似乎難以啟齒。
那是什麼原因呢，我納悶。
原來海洋爸爸睡在客廳，海洋和媽媽各人一個房間。一個月相安無事。可是後來他每天都敲她的門，開始還注意影響，後來就大喊大叫，還驚動了鄰居，更影響了海洋的休息……
為了海洋，我硬著頭皮和他爸爸進行了談話。開始他還想不通，說都住在一個屋檐下了。我明確的告訴他，你們沒有復婚，就算復婚了，你也要尊重對方啊。
還好，海洋的爸爸恢復了理智。
海洋順利地考取了三全高中。
高三時，他每天晚上都到我家裡來上晚自習。他順利地完成了高中的學業，考取了大學本科。
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但願他家庭生活中的不幸，是他的成長過程中的一段小插曲。後來聽說他結婚了，我很開心。但是當我聽說他離婚的消息后，往事一下湧上了我的心頭。我眼前的海洋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