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噗噗
此話一出, 眾人皆陷入難言的沉默。
月『色』流動,清風搖曳,齊君一動不動看著初嵐, 正當初嵐以為她要出師未捷身先死時,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嬌『吟』:
「見陛下?」
初嵐兩眼一亮, 快讓她看看,是哪位好姐妹, 替她解了圍?
初嵐歪頭看去,那姑娘衣妝清雅,正是花園另一邊來賞曇花的姑娘。
不待她開口,內侍先鞠躬道:「陛下, 這是太傅家的表外孫女,何碧霓。」
「平身。」齊君看了她一眼,落座。
好傢夥, 初嵐心中直呼好傢夥。
現在齊君有兩位姑娘陪場了,這就是古代帝王的待遇嗎?
酸了酸了。
小小的圓桌,初嵐坐一端, 齊君在對面,二人正對著。
她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幸福中,根本沒注意,何碧霓品級低,卻沒向她行禮。
「妾為陛下斟茶。」何碧霓款款來到桌邊。
初嵐猛地起身,握住壺柄,道:「怎麼能讓你斟茶呢, 你快來坐。」
何碧霓怔怔望著她:「可陛下還未開口呢……」
初嵐心中猛地一跳。
這場景,似曾相識啊。
宮斗劇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接下來就是齊君怒斥她不懂規矩,何碧霓刷了臉熟。
初嵐倒吸一口涼氣, 捏緊壺柄,她的鹹魚生活還能繼續嗎?
——咔嚓。
響動清脆,初嵐猛地低頭,剎那間幾人目光都移向聲音來源。
只見壺柄被捏成等長的八節,橫截面平整,如刀削,正躺在她手心。
……這幅身體居然自帶絕世武功?!
初嵐尷尬抬頭:「抱歉,不小心激動了。白麓,麻煩換個壺。」
何碧霓獃獃看著,咽了咽,默默坐下來,沒敢再說話。
齊君卻眼含笑意,看向初嵐:「你喜歡曇花?」
初嵐正拎著一隻雞爪吃:「還行吧,就是覺,這種只開一次的東西值得湊個熱鬧。」
她話音剛落,何碧霓微笑道:「古人有詩云,香飄月下如疑雨,影落杯邊似覺春。曇花乃月下美人,怎能讓人不喜呢?」
初嵐驚嘆不已,何碧霓準備了好多,今後一定是宮斗大手子。
她附和道:「說得好,曇花乃月下美人,就像陛下一般。」
「……」
齊君食指在杯沿輕輕摩挲,看著初嵐,分不清喜怒。
而何碧霓,裂開了。
她深深看了初嵐一眼,彷彿在警告,不要再接她的話。
初嵐啃完了雞爪,又補了句:「能開長一點就更好了。」
「。」
何碧霓臉『色』發白:「萬萬不可這樣講。陛下的容顏還能似曇花一夜開落?」
初嵐沉思片刻,一抬眼,和齊君的視線正好對上了。
她問:「陛下,男人的美貌易逝,你人到中年後還會努力保養,不會放縱的,對吧?」
齊君:「……」
何碧霓:「。」
齊君莞爾:「我記得有種曇花花期長,於春夏月夜開放,雙生並蒂,開放時——」
說到此處,他忽然一頓。
何碧霓趁機吹彩虹屁:「陛下竟如此博學多識。」
初嵐蹙眉:「——開放時,花間升起滿山遍野的星子?」
何碧霓:「這世間哪有花開著,會升起星子啊。」
初嵐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為何,她剛剛順口就冒出這句話了。但想一想,世間哪裡有這種曇花,她以前策劃的遊戲里……好像也沒有啊。
初嵐看向齊君,齊君也『色』凝重,眉頭微蹙。
這時,忽然有內侍驚呼:「陛下,曇花開了。」
只見亭中前後,潔白的曇花瓣尖顫動,鳥鳴不傳,清風緘默,暗香浮動,花影襲人。
初嵐撐著下巴,靜靜欣賞。
花就如美人,看就行了。
「陛下。」何碧霓忽然起身,「妾願為陛下獻舞一支。」
月光披在她身上,為她眉宇平添幾分縹緲。
有人要跳舞當然好,初嵐正準備鼓掌,齊君道:「不必。」
「?」初嵐猛地扭頭。
齊君淡淡道:「擋著曇花了。」
初嵐:「。」
何碧霓:「……」
這話一出口,何碧霓一張小臉泫然欲泣,找了個借口就起身離去。
徒留初嵐和齊君二人,坐在亭中。
「唉。」初嵐長嘆一口氣,「陛下,你剛才那麼一說,是個姑娘都受不了。」
聞言,齊君忽然看來:「那又如何?」
初嵐撇嘴,「行吧,你是陛下,這麼說無所謂。你要是個平平無奇的美男子,這麼說話,是會注孤生的。」
齊君指尖輕輕敲著桌面:「我都不在意,你為何會想這麼?」
初嵐一頓。
「這麼說好像有點奇怪,但你別誤會。」初嵐『揉』『揉』太陽『穴』,「我自從見到你,就總感覺,我以前在哪裡見你?」
齊君指尖一頓,呼吸放輕了。
「哪裡?」
初嵐搖頭:「不知道,我記『性』不太好,就是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好像我們之前的關係,比現在要近一些。」
比如雖然齊君是一國之君,但她同他講話時,卻不會感到拘謹,甚至說著說著敬語全丟到腦後了。
齊君沉默片刻,唇角漸漸彎起:「這就是你叫我夫君的原因?」
「。」
初嵐:「朋友,再見!」
她剛一站起身,就聽齊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其實——」
初嵐扭頭,見曇花掩映,齊君眉宇間也存著些許『迷』惘。
「其實,我也有相同的感受。」他眸光閃動,一字一句道。
初嵐微微睜大眼。
香浮雲里月,春夜不言。
初嵐只躊躇了一瞬,便信了齊君所言。
畢竟她剛才一頓口嗨,被齊君聽見,他毫無怒意,甚至連責備的話都沒說一句,還坐下來同她一起賞花。
「……」初嵐又坐了回去,對花陷入沉思。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真是穿越大禮包,上天送婆?
初嵐鼓起勇氣,迅速瞄了一眼齊君的臉,然後深吸一口氣。
她可以,她絕對可以。
哪怕齊君不太行。
初嵐借撐下巴的名義,捂住嘴,努力不太明顯。
悶悶的聲音從指間傳出來:「放心吧,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齊君一頓,心中升起一陣奇怪的預感。
就聽初嵐道:「再說了,就算你真嗯……不良於行,也沒關係,我比較看重人品和臉。」
嘩。
齊君茶盞一抖,差點灑出來。
他深呼吸:「……第一次知道,不良於行是這麼用的。」
初嵐站起身,輕輕甩著胳膊,流覽叢叢曇花,語氣輕快:「放心,今後你還會知道更多。」
聞言,齊君意攀上眼角眉梢。
「好。」 -
初嵐走後,齊君又在亭中坐了一會兒,待到內侍前來,提醒他子時已到,齊君才起身。
那內侍小心翼翼:「陛下,您,覺嵐寶林如何?」
齊君停下腳步:「嗯?」
內侍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下:「奴僭越了,只是在想,陛下後宮空置,不如加封一個婕妤?」
齊君道好。
待到第二日,初嵐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時,就聽外面傳聖旨到。
她接了旨,瞅著黃錦朱字許久。
白麓面『色』激動:「恭喜嵐婕妤。」
初嵐終於明白過來。
豁,她好像陞官了?
但即便陞官了,發財了,一堆堆流光溢彩的環佩珠釵送宮,也不影響初嵐鹹魚的本『性』。
她依然吃了睡,睡了逛,還揪著白麓給她幾本書。
當然不是為了學習。
只是認了字,就能看話本了。
這一晚,不知為何,天空電閃雷鳴。
初嵐寫完日記,就縮了被窩裡。
她睡前暗中嘀咕。
這麼響的雷,是誰要渡劫了。
……
「嵐婕妤昨夜燒了整整一宿,今晨才退燒。」
彼時初嵐正窩在屋子裡看書,就聽宮門口通傳聲響徹雲霄。
白麓緊張道:「陛下來了,您要不要出去接駕?」
初嵐燒了一整晚,半點都不想動。
「不去。」
白麓咽了咽,默默坐下來。
片刻后,齊君來了,外頭正下雨,他的鬢角略有濕意。按來說,一國之君走到哪裡都是前擁后簇,內侍們舉個傘,能遮得天光不見。
初嵐抽出柜子間的錦帕,嗖的丟過去。
啪一下,落在齊君手中,接得極准。
初嵐了:「做么走得那麼急。」
齊君看了她一眼,擦乾鬢角,並未解釋。
隨即,他坐到初嵐對面,取出一枚圓盤,放在桌子上。
圓盤上刻著八八六十四卦,中心金筆描畫四方神獸。
「?」
初嵐:「好好當皇帝,不要搞封建『迷』信。」
齊君指尖一觸卦盤,六十四卦輪番亮起,金光瑩瑩,映滿堂生輝。
初嵐震驚。
這麼亮,難道還是通電的不成?
齊君往她面前一推。
初嵐指指自己:「給我玩的?」
齊君頷首:「喜歡么?」
「哪兒來的?」
「不知,我宮那日,就出現在袖中了。」
初嵐挑眉:「你忘了?」
齊君:「嗯。」
她若有所思,片刻,抽出日記,開始奮筆疾書。
齊君瞥了一眼,饒是他精通各種書體,但初嵐寫的字,卻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你在記些么?」
初嵐眼睛也不抬,漫不經心道:「我最近總會忘記一些事,所以要記下來。」
齊君眉頭微蹙:「你都會忘么?」
「啊,比如……」初嵐緩緩抬頭,看著他,「我應該是忘了你吧。」
片刻,齊君錯開了視線。
初嵐了:「或許今天發生的事,我未來也會忘,所以還是寫下來為好。」
齊君:「你今天寫了么?」
初嵐挑眉:「你是好奇寶寶嗎?一直問我東問我西?」
齊君:「。」
他立刻就閉嘴了,微微偏過頭,去看窗外的雨。
初嵐憋憋了好久:「好了,我給你念我寫的么。」
齊君側目。
初嵐:「今天,雲轉陣雨。齊君來宮殿找我,給我一個卦盤玩。」
她念完就合上:「可滿意?」
齊君低低嗯了一聲,又在這裡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回御書房。
待他走後,初嵐重新攤開日記。
只見卦盤後面還有一句話:
「這傢伙湊近的時候,我覺他不僅好看,還好聞。」
當然,要是被齊君知道她在想什麼,初嵐就當場社死。
當日傍晚,初嵐又感覺肚子脹氣了。
其實也不算難受,因此她也沒多管。 -
雨下了整整三日,初嵐也在紫鄉宮中窩了三天。
一放晴,宮中就爆出一個大消息。
——陛下遣散儲秀宮了。
但半點沒提嵐婕妤的事。
消息傳到初嵐耳朵里時,她正在玩彈弓。
白麓驚呼道:「婕妤!婕妤萬萬不可,快放下。」
她話音剛落,嗖的一道勁風飛。
——啪!
數十丈開外,一片落葉被擊中,穩穩釘在牆上。
初嵐撐著下巴,若有所思。
誰能給她解釋一下,病一場,就變得更強,這應該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吧?
白麓噔噔噔跑到她身邊,搶走彈弓:「婕妤,您大病初癒,不能玩這些!」
初嵐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迷』之微笑:「那你跟我來,我給你講個好東西。」
白麓:「?」
她們二人來到紫鄉宮正殿前,初嵐搬了一個板凳坐在樹蔭底下,倒了一盞茶,便開始說:
「我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從前,有個貴女,『乳』名小灰。她父母非常寵愛她,但某一天,小灰的母親不幸去世,不久后,父親再娶。後母帶來了兩個姑娘,一開始,她們找借口,不讓小灰喝燕窩粥……」
初嵐講著講著,紫鄉宮的宮女內侍們都湊來了,他們蹲在初嵐旁邊,目不轉睛聽著。
「……太子殿下追出去,發現小灰已經沒了身影,只剩地上一隻精巧的繡鞋。」
初嵐清了清嗓子,微笑不語。
「然後呢?太子殿下找到她了嗎?」
「只剩鞋子該怎麼找啊?」
「婕妤,為什麼同是法術變的,了時候,衣服馬車變回來了,鞋卻沒有變回來?」
初嵐:「。」
她哪裡知道,《灰姑娘》就是這麼寫的。
眾人急得抓心撓肺,被初嵐卡得不上不下,恨不現在就鑽進她腦子裡看看。
初嵐幽幽道:「預知後事如何,等白麓把彈弓還給我再說。」
瞬間,眾人都盯向白麓。
白麓:「。」
她手一抖,迫不已,交出了彈弓。
初嵐正大光明接了來。
這天晚上,初嵐於日記中寫道:「今夜肚子又脹氣了,我發現一個規律,每次肚子一脹氣,我就會變強一些。不是看更遠了,就是聽得更清了,總之不太對勁。」
這幾天齊君也來過幾次,不是給她帶個小玩意兒,就是給她帶個小糕點。然後坐在桌子邊半個時辰,說的話十個手指都能數出來。
初嵐睨著他,齊君不說話,她也不說,兩個人干坐著。
片刻,齊君了衣領。
他今天穿了青『色』衣衫,袍角有織金。從御書房出來后,門口的小宮女被內侍斥責:「當心,冒犯天顏。」
齊君因此知曉,今日有所不同。
初嵐也在思考。
昨天齊君來時,她隨口說了一句:「我喜歡青『色』。」
今天齊君就穿了件青的,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明日你別過來了。」
齊君一頓。
初嵐微笑:「我想去御書房一日游。」
齊君長睫輕顫,抿了抿唇:「好。」
終於,初嵐提著話本進了御書房。
齊君在旁邊披奏章,初嵐癱在搖椅上看話本,時不時碰到不認識的字,就戳戳齊君。
結果當天夜裡,電閃雷鳴,初嵐再次發燒了。
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她被天雷追著劈,她跑精疲力盡,從懷裡『摸』出個卦盤,定在頭上。
——轟隆!
初嵐緩緩睜開眼,窗外烏雲漸漸散去,雨過天晴。
她下意識『摸』出卦盤,一瞧,卦盤上居然有道細細的裂紋。
「……」初嵐沉默片刻,掏出日記,奮筆疾書。
寫完以後,白麓替她打開窗戶,雨後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
碧空如洗,秋意漸涼。
人到了秋天,總想吃點什麼。
她垂下眼,目光從肚子上瞥過。
這一瞥,可不了,她竟然看見她肚子里有個成型的孩子!
初嵐目瞪口呆,竟一時不知,到底哪個更可怕:
母胎單身有感而孕,還是眼睛變成了x光機。
再化下去,她會變成么?
就在此時,齊君來了。
他一見初嵐便問:「你還好嗎?」
「……」初嵐看著他,想到她現在的身份。
——嵐婕妤。
「我還好,你可能不好了。」
齊君:「?」
初嵐:「你要喜當爹了。」
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