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正文完吧吧吧
齊君端起碗, 碗中綠紫『色』的漿糊一飲而盡。
初嵐臉上笑容越來越大。
她奪回空空如也碗,然後把齊君推進屋子裡:「徒弟好好休息,最好睡一覺, 明天早上醒來有驚喜。」
雖然齊君和她不一樣, 不會草草草草走流程, 但光是腦補他驚愕神情,初嵐就能笑出聲。
對於初嵐這類無傷大雅惡作劇, 齊君一向無奈。
他飲了一盞茶,壓下湯『葯』奇怪的味道。
忽然,齊君眉頭漸漸蹙起:「師尊,你給我喝了么東西?」
這麼快就有反應了嗎?
初嵐再也忍不住:「你完了哈哈哈哈叫你坑我, 明天你就是社畜齊了。」
齊君:「?」
初嵐眨眨眼:「你還記得流霞丹嗎?」
齊君修長的眉頭鬆開,神『色』也不再鬆快。
他怔怔看初嵐,彷彿神魂飛到了九霄雲外。
就在此時, 窗外陽光被陰雲覆蓋,蒼穹之,遙遙響起一聲悶雷。
「師尊。」齊君聲線微啞, 「你想飛升么?」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初嵐看看天空,看看齊君,得出一個結論。
「我肯定想留在修真界啊。」
飛升有么意思?她上有師門和太虛宗長老們罩,下有徒弟兼道侶,和一堆檀山僚屬每天逗樂,內有凶冥流金靈礦,外有日神仙赫赫威名。正是能躺過每一天的好年紀, 讓她去一個陌生地方,從頭再來?
傻了才會去。
初嵐坦言:「可能我是個俗人吧。境界再高,對我沒用。飛升仙界修個十萬八千年, 腳踩天,拳打仙界第一?然後呢?」
她話音一落,吞天瓶突然蹦出來:「然後你就能回來混日子了!」
初嵐:「可我現在不是混日子?何必繞一大圈自找苦吃。」
「……」吞天瓶,「萬、萬一出現一個你打不過人呢?」
初嵐:「我打不過誰?」
吞天瓶:「。」
它竟無話可說。
初嵐起身,伸了個懶腰,拍拍齊君肩膀:「準備準備,馬上升元嬰……對了你金丹大典還沒辦吧?到了元嬰為師給你一起辦。」
齊君異常沉默,連回話都沒有一聲。
初嵐聳聳肩,也不在意,哼著歌往外走。
院門關上后,吞天瓶急得淚水直流,繞齊君一圈一圈轉:「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都怪那個臭女人嗚嗚嗚瓶瓶要鯊了她!!」
日晷走過兩個刻度,齊君閉著眼,笑了一下。
他腦海中閃過清玄心魔猙獰笑容,以及那句「忠告」。
——妄圖逃避命運之人,總會慌不迭與命運相撞。 -
這次的雷雲來得比以往都廣,從太虛宗蔓延開來,整個臨都都籠罩在陰沉劫雲之下。
千里之外,欒掌門立於天師門群峰之巔,眺望西南方,天際線竟然隱隱發灰。
而檀山山脈以東,午後申時,太陽忽然消失在天空中,被劫雲遮得晦暗。
柯然和蓮戮被迫結束清點任務,趕忙跑去找文莆,得到了全檀山上下各自回洞府命令。
消息不脛而走,如此廣袤的劫雲,不可能是分神劫,也不可能大乘劫,
哪個大能即將飛升。
太虛宗下下忙翻了天。凌宗主、清塵尊者等長老,紛紛來到紫衣尊者洞府,準備為他護法。
這天傍晚,紫衣尊者觀天道變動,急急結束了閉關。
他一出門,看見周圍圍了一圈分神期。
紫衣:「你們做么?」
凌宗主面容嚴肅:「尊者準備好了嗎?」
紫衣:「??」
清塵尊者:「你可算要飛升了。」
紫衣:「???」
一覺醒來他怎麼就被飛升了?
紫衣搖搖頭:「不是我,我還差得遠。」
那是誰?
難道是……
眾人心中咯噔,面面相覷,皆在彼此眼中照見一人名,旋即抽開飛劍,直奔清峰峰頭。
可清峰上下,除了峰主康燁和李輕輕之外,沒有其他人。
岑照含抱著傳訊令,三息一條傳訊,質問初嵐。
「你到底在哪兒?」
「快出來啊,全太虛宗都在找你。」
「劫雲都到頭了你怎麼還『亂』跑!」
與此同時,初嵐卻獨自一人騎松鼠,繞了許多地方,最終落在小景山峰頭。
冬末初春,剛下過雪,峰頂平整,如鋪了一層白棉,靜謐素雅。
那裡站一個人,背對著她。
初嵐淡淡:「你在這裡做么。」
聞言,齊君轉過身,攏住右手,藏於身後。
他動作自然,卻沒逃過初嵐眼尖。
「交出來。」她掌心向。
齊君:「沒什麼。」
初嵐聲音很輕,好似在嘆息:「徒弟翅膀硬了,現在要飛了,連師尊話都不聽了。」
齊君長睫微顫,伸出右手。
他掌心空無一物,唯冷玉般的長指尖,有一深刻的划痕,還在往外滲血。
「你都在搞么。」初嵐抱怨著,卻依舊彈出靈力裹上傷口。
齊君雙唇微抿,低眼看她。
初嵐烏黑髮間沾了些雪花,幾縷碎發飄『盪』在鬢角,搖搖晃晃。齊君看了許久,沒忍住,伸手替她挽在耳後。
她一頓,抬眸和齊君視線對,眸中冷『色』卻慢慢化暖,最後笑起來。
「你知道,初我為什麼收你為徒嗎?」初嵐問。
「為什麼。」齊君說。
「為你這個五靈根,修鍊速度起碼慢我五倍,我酸死了。」
「……」
顯然不是真。
初嵐鬆開他手,向一旁望去,遠方群峰覆雪,霧凇清冽,煙雲霏微。
「現在我不酸了。」她語氣輕快,「你起碼快我五倍。」
齊君與她並肩而立,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卻不曾開口。
雪要下起來了。
他緩緩伸出背在身後的手,初嵐低頭,這一次掌心不空,齊君捻著一支雙生並蒂曇,重瓣比雪更潔白,在寒風中微微顫動。
初嵐睜大眼。
「好傢夥,么時候學會這招。」她欣然接過,「這個能開幾天?」
齊君頓了頓:「一天。」
雙生並蒂曇,於春夏交替之夜盛放,採摘后凋謝在第二天傍晚,花期不到十五日,一年唯有一次。
現在是冬末,連春天都尚未到來。
初嵐搖手中花:「你飛升有幾成把握?」
齊君:「十成。」
初嵐釋然一笑:「那謝謝。」她收下了。
「祝你飛升成功。」
齊君雙唇微抿。
初嵐想說倘使她有朝一日不得不飛升,那就在仙界見了,在此之前不許找道侶,否則按出軌論處,不許找其他師尊,否則立刻逐出師門。
但思及昨日種種,她最終沒有開口承諾,只是掏出黑暗大松鼠,跳了去。
就在起飛時刻,齊君忽然叫住了她。
「師尊。」
初嵐側目。
齊君問:「我是關門弟子么?」
初嵐挑眉:「你猜呢?」
齊君雙唇都要抿成一條線了。
有些話到嘴邊,卻退回喉嚨里。他不能期待,卻也做不到泰然處之。留初嵐在此界果然是個錯誤,他第一次看曇花開時,第一次回答吞天瓶時,第一次告訴初嵐神魂有異時,齊君始終都清楚,或遲或早,總有今日。
錯是他犯的,也理應由他承擔。
「我猜不是。」齊君淡聲。
初嵐想了想:「誰知道呢。」
她低頭輕嗅,好像分外滿意這支曇花。
「這絕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初嵐望齊君笑,語氣卻似嘆息。
「要是花期再長一些,就更好了。」
晚,雷劫落了下來。
據《太虛宗宗門史紀本末》第六百零八卷記載,清峰清嵐尊者座下首徒齊君尚未舉行金丹大典,卻因服用流霞丹一夜飛升。時眾長老百思不得其解,他何能跨越大乘以下所有雷劫,一步飛升。唯有其師清嵐尊者行若無,凌宗主召問,她卻三緘其口,只道齊君身懷禁術,不可告人。
這場雷劫落了整整一天一夜,最開始,雷龍只似古樹合圍,隨即越來越強悍,後來每一都有獨峰般粗莽,威力之大,幾乎將清峰群巒夷為平地。遠在萬里之外魔域,甚至都能看見天邊紫光陣陣。
即便是太古時代,也極少有這般恐怖雷劫。太虛宗元嬰以尊者盡數出關,天師門、長庚門等修真大宗皆派人趕來支援,眾人撐起天元大陣,為其護法,但收效甚微。
待第一百零八道雷劫落地后,忽而金光穿雲破霧,自蒼穹灑下,照澈天地間每一處角落。清峰自此少了一半山巒,天雷卻生生劈出一條靈脈來。
「也不知道是賺了還是虧了。」清峰峰主康燁瑟瑟發抖。
周圍,靈氣濃得化不開,此次齊君渡劫飛升,在場不少護法之人都趁此機會,感悟天道。
紫衣尊者也是,他丹田運轉飛速,竟隱隱要突破瓶頸,達到大乘後期了。
他扭頭:「萬年一遇。」
凌宗主也笑:「恭喜啊。」
清塵尊者也面帶喜『色』:「多虧了徒孫。」
他們一起看向初嵐,只見後者面『色』發冷,朝蒼天比出一根中指。
「?」
初嵐深吸一口氣,心中有無數髒話欲對天發問。
紫衣尊者一頓,想到流霞丹最初是清嵐,不僅遺憾道:「你初,怎麼就給你徒弟吃了呢,倘使你服了……」
初嵐:「還好給齊君吃了。」
紫衣:「那你為何憤憤不平?」
此話一出,初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但在眼淚落下之前,天空中陰雲重聚。
「我……我好像要大乘了啊!」
狗比齊君,臨走飛升還要坑她一次!!
這可如何是好。初嵐情急之下,直接取出卦盤,頂在頭。
凌宗主瞳孔地震:「那可是仙器!能算盡世間一切命運,是清玄老祖留下遺物!」
初嵐:「就是仙器才能給我頂天雷,反正是撿來的,我也不會用,個磚頭使最好了,劈爛了就劈!」
凌宗主差點心梗:「你、你真是,暴殄天物!」
好在天元大陣還沒撤,初嵐一溜煙躥了進去,正好第一天雷劈了下來。
「你不要過來啊——」初嵐縮成一團。
圍觀眾人:「……」
然而第一雷劫並沒有劈在她身上,天元大陣本就為護法飛升修士而造,此時又有各宗各派數十名尊者加持,對抗大乘雷劫,綽綽有餘。
更何況初嵐頭上還有一頂仙器卦盤。
但她還是很怕,誰能想到,從金丹到分神,她就從沒挨過幾下雷,而尋常修士,到了大乘,早就身經百戰了。
——轟!
又一雷劫落下,頭頂卦盤隱隱震動。初嵐大感不妙,再來幾次她就要挨劈了。
這可怎麼辦?
她絞盡腦汁,甚至都要求仙拜佛了,徒弟你在仙界保佑一下為師起碼讓雷劫別劈下來!
就在此時,她『摸』到焦黑土地上,有么凸起硬物。
「?」
初嵐一扒拉,竟發現一隻通體淡青瓶子。
「瓶瓶?!」初嵐震驚,「你快醒醒。」
吞天瓶裝死:「……」
初嵐:「你再不醒我就要掏你靈石了。」
吞天瓶瞬間詐屍:「初嵐你這個人渣,你沒有心!」
——轟!
又一雷劫落下,卦盤震『盪』,細微的碎裂聲響起。
陰雲重聚,醞釀著最後也是最可怕一雷劫,電光火石之間,初嵐靈光一現,吞天瓶頂在了腦袋。
「???」吞天瓶瓶口暴漲,「混蛋!!瓶瓶不要頂天雷——」
——轟!
「啊啊——」
啪嗒一聲,吞天瓶渾身冒煙,張瓶嘴,微微抽搐,跌落在初嵐懷裡。
初嵐拍拍它:「別裝了。」
吞天瓶一躍而起,嘭的砸在初嵐腦門上。
「瓶瓶再也不要理你了!」
劇痛傳來,初嵐捂額頭,卻抱住吞天瓶哈哈大笑。
被她臉頰一蹭,吞天瓶氣得嗚嗚直哭:「瓶瓶要鯊了你!瓶瓶要你追瓶火葬場!」
初嵐滿口答應:「行行行,火葬場。」
天空中陰雲消散,『露』出一輪清輝皎潔,月華如練,披在她身上,初嵐神清氣爽,深吸一口氣,丹田靈氣蹭的漲一截。
「……」草。
靈氣太過濃郁,不能呼吸。
「走啦。」初嵐抱起瓶瓶,「睡覺去了。」
她鄭重向在場眾人一一謝,各大宗門的尊者瞧她修為已是大乘,徒弟還飛升了,便紛紛道喜。
「清嵐尊者也不遠了。」
「是啊是啊,你平素進階就快,到飛升也就是一兩年。」
「恭喜啊!」
初嵐:「。」
唯有康燁和李輕輕面面相覷,截住她,小聲問:「你……真沒事嗎?」
「?」初嵐疑『惑』,「我能有么?」
康燁心裡焦急:「可、可是齊君飛升了啊。」
突然,李輕輕推了一把康燁,暗示他不要說話。
初嵐嘆了口氣:「其實也沒關係,徒弟沒了還能再收。」
說完,她抱著吞天瓶就走,留下康燁和李輕輕陷入沉思。
「你說,小師妹到底和齊君有沒有那啥。」
「難道我們誤解了?」
「唉別問了別問了。」
一路無言,待回到洞府,吞天瓶終於憋不住了。
「你要飛升嗎?我可以幫你,二十一天保准成功。」
初嵐笑了笑:「除了徒弟,我在此界還有多牽挂,遇見他之前就有了。這件事也是我自作自受,如果不能兩全其美,那就順其自然吧,該飛升時再去找他。」
吞天瓶沉默了久久,久到初嵐都癱在床了,它才蹦到旁邊,長大瓶口:「臭女人,你以為你關鍵嗎?他、他總是要飛升,不論你給他吃么,他總要飛升,而且會非常快,如果沒有你,他前幾年就飛升了,你明白嗎?」
初嵐正看話本,斜了吞天瓶一眼,敷衍地嗯了聲。
吞天瓶見她一臉無動於衷,氣得跳腳:「他都把我留下來了,你還有么不滿意的!」
初嵐挑眉:「把你留下?」
吞天瓶:「!!!」
「不是,沒有,他跟我沒關係,瓶瓶不認識他!」
初嵐:「這個話本講是仙女小七下凡——」
吞天瓶炸了:「噓!你想挨雷劈嗎?」
初嵐:「我說《天仙配》里七仙女下凡,跟雷劈有么關係?」
吞天瓶:「……哦。」
原來是小七不是小齊。
初嵐笑了笑:「你不用掩飾,我早就知道了。」
「???」吞天瓶,「么時候!」
「他說出混沌雙極碑秘密時。」初嵐一手枕在腦後,書叩在肚子,「不過沒想到小七是下凡的,還以為是別的原,比如點家男主,穿書重生,反正金手指那麼多,我怎麼清楚是哪個。」
吞天瓶一瓶霧水:「那你為什麼不問他?」
「問他么呢?」初嵐聳聳肩,丟開書,拉起被子,「他承不承認,到底是誰,從哪裡來,都與我無關。」
「在我這裡,他就是我徒弟。」
吞天瓶靜了好一陣,跳到初嵐桌,關閉了神識。
興許是昨日剛進階,精力充沛,初嵐第二天醒格外早。
天剛蒙蒙亮,她慢吞吞揪住話本邊角,哧溜一下薅進被子里,繼續往下看。
吞天瓶覺察到她醒了,便鬧她:「快起床快起床,來陪瓶瓶玩!」
初嵐:「不起。」
除非日晒三竿頭,她才不起來。太虛宗風氣不太拘謹,有些繁文縟節名存亡,比如徒弟必須晨省昏定,每天天不亮就到師父門口請安。以前齊君會在午時之後到她屋裡,這還被二師姐戲稱「半下午省昏不」。
但初嵐堅持不在大早上起床,早起傻一天。
「起來!你堅持早起,瓶瓶每天給你一塊靈石。」
初嵐抬眼,片刻后,慢吞吞起身,接過吞天瓶遞來的靈石。
然後,又躺了回去。
吞天瓶:「臭女人騙瓶瓶!!」
初嵐哈哈大笑,收起靈石,正式起床。
她伸了個懶腰,視線無意掠過桌細頸瓶中『插』花,是前天傍晚齊君送她的那朵雙生並蒂曇,已經枯萎了。
初嵐聳聳肩,抽出曇花,它收拾乾淨。
窗外有鳥鳴聲清脆,似是就落在窗沿。她拉開窗扉,果然看見一隻鳥兒,通體青『色』,正歪頭看她。
初嵐和它對視,片刻,那鳥兒忽然跳下窗沿,叼上來一支沾滿『露』水雙生並蒂曇,重瓣嬌嫩,分明昨夜才折下。
隨即,鳥兒張開羽翼,倏然飛入落雪之間。
她忙不迭探出頭,左右兩顧,可窗外空無一人,雪落無聲,冰霰掛滿枝梢,白霧穿行山嶺。
初嵐低下眼,怔怔望手中香蕊,笑了一下。
而自那天起,無論秋冬春夏,每個天明的拂曉,都有青鳥為她銜來昨夜盛放的曇花。 -
仙界,長珩宮。
大殿寂靜,十二盞銅柄連枝燈左右排開,齊君一身白衣流銀紋,紫金飛帶垂垂,坐於正中高椅,階下站玄明仙人。
玄明手持一枚卦盤,不斷撥算,片刻后笑:「仙尊放心,按清嵐修為進階的勢頭,不出十年,她必然飛升。」
齊君垂下眼,片刻后頷首:「有勞。」
玄明昂首挺胸,走出大殿。
他是誰?他可是神算一卦定天機的玄明,下界心魔還沒他力千分之一深厚。
小小凡人飛升之,還用他來起卦?
不過是長珩仙尊召見,他才願意給面子罷遼。
仙界寂寥,逝者如斯夫,十年轉瞬而過。
於是,玄明再次站在長珩宮大殿中。
座上,齊君淡淡:「還請仙人重新卜一卦。」
玄明忽然意識到,這十年好像沒人飛升昂。
不過也正常,凡人飛升來的,屈指可數,多是仙人下界歷劫。
「次可能是失誤。」玄明咳了咳,「我再算一卦。」
齊君制止他:「不急,仙人先告訴我,她在做么。」
玄明撥了撥卦盤,臉『色』古怪:「她、她在看美人?」
齊君沉『吟』片刻:「這倒也像她。」
玄明點點頭,心想長珩仙尊與這女修何愁何怨,都歷劫回仙界了,還要卜算對方什麼時候飛升。
「……仙尊放心,這次我保證,她資質斐然,而且來頭奇異,十年內必能飛升。」玄明看卦盤,胸有成竹。
「好。」
於是,又過了十年。
座上,齊君淡淡看他。
玄明仙人深吸一口氣:「嗯……下次一,下次一飛升!」
再十年。
玄明仙人捂臉:「嗯,下次也不一。但也有可能,下次一。」
繼續十年。
玄明仙人幾乎落淚,難道他卦盤出問題了嗎?
他就沒算準過這個清嵐!
再來十年。
大殿,玄明仙人見到齊君,連卦盤都不拿,就徹底放棄,仰天長嘆:「仙尊!您還是別讓我來了,我一世英名全栽在她身上了。現在全仙界都在傳,我玄明是個江湖騙子,啥也算不準,應該下界重新曆劫。」
齊君忍俊不禁:「無妨,她的確很難卜算。」
看他揚的唇角,玄明仙人一滯。
長珩仙尊笑了??
笑了?
啊這。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齊君起身,緩緩向外走。
他衣帶委地,通身攏著淡淡月華,殿外常年落白,卻片雪不沾他衣袂。
玄明不禁感嘆,要說仙界中誰最像仙人,那一是長珩仙尊齊君。
天生地養,造化鍾神。
「此次請仙人來,是想讓仙人為我挑一命。」
玄明鬆了一口氣:「不卜算清嵐就好。」
說完,他怔愣片刻。
「啊?挑挑一命??」 -
二十年後。
修真界第一宗門太虛宗,今日開山收徒。
據悉,此次開山大會,那位傳說中大乘清嵐尊者,忽然來了興緻,要親自挑選徒弟。
各大世家都鉚足了勁兒,想塞家中子弟進去,不管年齡到不到,先塞再說。
其中就有何家的一位少年,名曰何客西,他是天水靈根,自小生得美艷,不似個男孩。
家中長輩是看好,天水靈根本來就少,此次開山,有八成把握,清嵐尊者會他收在門下。
於是臨走前,何家長老想再叮囑一番。
他進屋時,美艷少年何客西正在摳腳,門一打開,何客西趕忙穿上鞋子,用清潔術洗了手。
何家長老不疑有他,板著臉道:「你已經是練氣中期,記得跟清嵐,她一開始可能不會收你為親傳,但就算是記名,也要好好修鍊。」
何客西:「為啥?她很出名我知道,但我好歹也是天水靈根,難道不配親傳?」
長老就知道他這傲慢『性』子,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你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清嵐尊者只收過唯一一個徒弟,還是五靈根,他拜在清嵐門下短短十年,就飛升界了。」
何客西瞪大眼:「十年?騙人的吧,哦哦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齊君,我天。」
長老輕哼道:「清嵐尊者平素不出山門,但你可知,她五十年前與日神仙尊者簽訂盟約,如今魔兩方能和平相處,都是她功勞。」
「你是沒過過苦日子,年魔修肆虐,太虛宗築基宗門歷練,死於魔修者十中有三。」
何客西笑了:「魔修真會殺修嗎?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謠言,魔修只是和修功法不同好嘛。」
長老啪的打了他後腦勺:「你可知混沌雙極碑?」
何客西:「知道啊,就是內個,大乘以後對飛升沒把握,就去混沌雙極碑里尋找機緣唄。」
長老冷哼:「你可知混沌雙極碑是清嵐。雙極碑鑰匙,也在她手,做了她的弟子,你就算資質再差,能在修真界橫著走。但前提是,把你這身散漫勁兒給我收起來!」
何客西眼睛一亮:「唉,好嘞。」
另一邊,太虛宗。
初嵐慢吞吞爬了起來。
今天,她要代清峰峰主李輕輕去挑選一個親傳徒弟。
自二師姐元嬰后,康燁就迅速脫手,說什麼峰主會『操』勞的眉心長皺紋,長年累月,那可不得了,那是太虛宗十萬女修巨大損失。李輕輕只好任。
這些年來,清峰也召過一些年輕修士,但唯獨初嵐不願收徒。
此次也是李輕輕閉關,這才麻煩她。
其實也不麻煩,就是不知怎麼地,外頭竟傳成了她初嵐要收親傳徒弟。
思及此處,初嵐『摸』『摸』頭,換了一張臉。
她很清楚,前方轉角處,會蹦出來一個少年或姑娘,狀似無意展『露』自己美貌或天資,只為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更有甚者,會假裝受傷,平地摔在她懷中,再淚眼朦朧望她,婉轉道一句:「尊者,多謝……」
唉,做大乘期尊者,總有這種奇怪的煩惱。
初嵐『摸』了一下隱月鏡,目不斜視,越過一個滿臉焦急的姑娘。
「唉,這位友,等一下。」姑娘忽然喊。
初嵐慢吞吞回頭:「嗯?」
姑娘滿臉通紅:「請問,請問你有沒有看見清嵐尊者?」
初嵐指指身後:「她剛剛往那邊去了。」
姑娘衝上來握住她的手,鄭重:「多謝!」
初嵐誠懇道:「身為同門,理互相幫助。」
那姑娘被她感動得稀里嘩啦,承諾等做了清嵐徒弟,一會報答她。
初嵐:「太好了,你一能做她的弟子,加油!」
姑娘走了,初嵐面無表情繼續往前。
唉,做大乘期尊者,總有這種奇怪的煩惱。
比如全世界都想做她徒弟,或者侶。
神識里,吞天瓶上躥下跳:「不許收徒!嗚嗚嗚你要背叛仙尊!」
初嵐嗤笑:「你那仙尊都不要你了,別『舔』了。」
吞天瓶:「臭女人,瓶瓶的命都是仙尊給,你懂么。」
初嵐:「親生啊,怎麼初非要把浪蕊杖擠開,我本命法器呢?」
吞天瓶才不會說,它想偷偷默默送靈氣給清嵐,好讓她早日飛升,去找仙尊。
它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
但吞天瓶相信,總有一天,臭女人和臭仙尊能在仙界相逢。
沒有困難的任務,只有勇敢的瓶瓶!
到了太虛宗主峰,初嵐晃晃悠悠過來,啪的坐在清峰的位置上。
瞬間,全場安靜下來,屏息凝神,望向初嵐。
接著,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清嵐尊者這次真要收親傳弟子了!」
「尊者一能收我做徒弟,大家別滋醒我,讓我多夢一會兒。」
「你在想屁吃,今年有個天水靈根的,尊者這才來收徒。」
「嘶——」
人群之間,有個年輕男修身型挺拔,身負長劍,頭戴幕蘺,安靜站在一旁。
他渾身散發著冷氣,其他年輕少年姑娘們見了,紛紛離得遠了點。
除了何客西。
他向來看人眼光毒辣,一眼就覺得這劍修不太一樣。
何客西晃晃『盪』『盪』上前:「我何家何客西,交個朋友?」
劍修微微側目,嗓音如金玉相擊,分外動聽,可說出來的話卻是:「不交。」
何客西還沒見過這麼不給面子,手就要拉他幕蘺。
啪。
劍柄擋住何客西手。
這劍修還有兩下子。
但何客西不欲引起『騷』動,瞥了眼台上清嵐尊者,放下手。
然而,他發現劍修竟然也望清嵐尊者。
何客西『舔』了『舔』嘴唇,弔兒郎當,抱臂站在劍修身邊。
他已經想好了,待清嵐尊者收他為徒,他就朝劍修笑一下,隨即轉身就走,留他懵『逼』懊惱悵然若失。
「……」
台上,初嵐撐頭,看這群年輕子弟,如同看新鮮韭菜。
而幽寂真君坐在她身旁,瞥一眼,又瞥一眼。
這麼多年了,幽寂還是元嬰大圓滿,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初嵐嘆了口氣:「真君,你這次想挑幾個?幽峰擠得都要炸了吧?」
幽寂真君冷哼一聲,這些年,他終於學會不接清嵐話茬,每次一接,總要把他氣個半死。
身旁,清峰金丹弟子連長語恭敬在側,捧著一疊錦紙。
「尊者,這是今年弟子名冊,您看看?」
初嵐:「哪些是金水靈根,金木靈根,挑出來。」
「好,這就挑。」連長語激動不已,她能被選中來為清嵐尊者辦,近距離接觸清嵐尊者,在是天掉餡餅。
但連長語翻頁手,微微顫抖。
為其實她來之前,峰主給她交代了一個任務,勸尊者收個徒弟,哪怕是記名也行。
連長語清了清嗓子:「尊者,這批弟子中,有個天水靈根的。」
初嵐來了點興趣:「嗯?誰?」
連長語指遠處一個角落:「就是他,何家何客西。」
初嵐順著看過去,只見竹叢旁站一高一矮兩人,矮的那個容貌美艷,但一副弔兒郎當模樣,初嵐……初嵐還挺喜歡這種。
顯然,台下,何客西也注意到初嵐目光。
他緊張起來,心跳怦怦,趕忙『露』出一個燦爛笑。
何客西深知自己美貌優勢,打小就會利用美貌博取好感。
果然,清嵐尊者好似被他吸引了,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看來她愛好美人。
何客西不禁得意起來,微微揚起下巴,端起假笑,往右邊劍修一瞥——
「?!?」
不知何時,這劍修取下了幕蘺,『露』出烏髮如墨潤過,肌『色』欺霜賽雪,他眼睫長而直,看人時有種疏離、沉默感覺。
何客西生得確美,但站在他身旁,應是生生襯出了幾分俗氣。
劍修望清嵐尊者,明明他神情淡漠,不言不語,何客西總覺得,他眸中似乎藏著么東西。
而清嵐尊者望過來的目光,也朦朧如雲霧。
只見高台之,初嵐遙遙一指:「就內個。」
連長語:「是、是哪個?是何家的?」
初嵐嘖了一聲:「收徒弟,然要收臉最好看。」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皆屏息凝神,有些弟子站得遠,聽不太清,還紛紛交頭接耳問:「尊者剛剛說了啥?」
「她說要收個好看徒弟。」
「嘶——」
連長語倒吸一口涼氣,翻了翻手中名冊,確認此人姓名齊君,資質……
「這、唉,尊者。」連長語小聲道,「他中看不中用,是個五靈根。」
聞言,初嵐一愣。
爺的青春回來了?
松聲如浪,正殿廣場上熙熙攘攘,神識里吞天瓶上躥下跳。正是春夏交替的時節,信風吹散山間第一縷霧氣。
但塵世喧囂彷彿遠去。
只有齊君望初嵐,而初嵐也彎起唇角,與他相視一笑。
「好傢夥,竟然是五靈根,修鍊速度能慢我五倍呢!酸了酸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