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血雨
姜月輝翻身下馬，抽出長劍走了過去。
空氣中瀰漫著焦糊的氣味，他忍不住掩住鼻子，低頭看過去，紅河鎮的主街上遍布屍狐焦黑的屍體，密密麻麻堆疊在一起。
一時竟看不到頭。
雨還在下，街上一個人也看不見，除了天邊偶爾傳來轟隆隆的雷聲，也只有這無盡的雨聲。
姜月輝用劍挑起一隻焦黑的狐狸，它顯然一擊斃命，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自己離開這裡不過一個時辰，這期間，鎮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來幾個人，清路。」姜月輝喊道。
營里的士兵很快清出一條小路，姜月輝要走，卻又被道士搶了先：
「容老道先去探路。」
說話間老道走了過來，按按姜月輝的肩，讓他稍安勿躁，自己則獨自朝主街的另一端走去。
被士兵清理的只有一小段路，道士越往裡走，就看到越多的屍狐屍骸，多到堆疊在一起，但無一例外都是渾身焦黑。
道士不得已，踏著這軟塌塌的屍體，施展輕功又走了一段路。
天邊雷聲不斷，道士忽然停止腳步，雙手掐訣製造了一個結界，與此同時一道紫色的電光劈下來，准准落在他頭頂的結界上。
這竟是斗雷訣…
道士朝著主街的盡頭望去，一個清瘦的少年站在那兒。
道士站在結界后，一手掐訣，聚氣成劍，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
「乾先生且慢！」
姜月輝說著，跑了過來，卻被道士嚇止：「看到這滿地的狐妖屍體么？都是斗雷訣一擊斃命，那個人很危險！三公子莫要靠近了！」
可姜月輝卻很猶豫，他指著道士所說的那個人：
「乾先生，可這就是小妹啊…」
道士愣了愣，再看過去，電閃雷鳴中，紫色的電光映亮了那人的臉，蒼白又精緻，隨即又一片黑暗，待光亮再有時，一道黑影閃過，連同站在那兒的人一同消失了。
…
天未亮時雨已經停了，紅河鎮歸於平靜，鎮民打開院門，看到主街上什麼都沒有，彷彿昨夜群魔亂舞只是一場夢。
而鎮外駐紮的士兵們卻剛剛回營，在主將姜月輝的帶領下，眾將士用了一夜的時間處理狐妖的屍體，堆疊在鎮外的荒地里，隨後由乾先生點燃一把火燒成灰燼，這一切才算結束。
姜月輝見火勢愈來愈小，便對副將說「稍作休整」，隨後快步回了營。
姜月輝徑直回了自己的營帳，進來就問：「她可好一些了？」
坐在床邊的宋平安搖頭，又低頭看著床上躺著的姜余，她臉色蒼白如紙，一點血色也無。
昨夜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她就跑開了，宋平安拚命追也沒追上，好在在鎮上發現她，才將她匆忙帶回營里。
回想起昨夜，宋平安就覺得一陣惡寒，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就不該聽她的。」
「什麼？」姜月輝皺眉，似乎聽到宋平安在說什麼，卻聽得不大真切。
「沒事。」
姜月輝走過去，壓低了聲音俯身對他說：「不該聽她什麼？她做了什麼？」
「真沒什麼。」宋平安揉揉鼻子，岔開話題，「我喂她喝了點水，應該沒什麼事了，等她醒了，我就走。」
姜月輝按住他的手腕：「告訴我，是誰教她的斗雷訣？倪嵐？你？還是四重的那個老道？」
他用力極重，宋平安幾次想甩開他的手都沒有成功。
「團長是個書生，根本不懂術法，我師父？他和我一樣…」宋平安說著，攤開手掌，只見手心中逐漸凝聚出一顆顆小小的水珠。
昨夜為救姜余，他損耗的氣力也太多了，此刻施展術法，也顯得格外吃力。
「水…」姜月輝回想，「你師父，是修文雨？」
「不要隨意喚我師父名諱，應該叫『雨師』。」
原來如此，自己早該想到那老道是他，那也是名動一時的人物，除了他，也沒人可以那麼輕易地製造出結界。
「那是誰教她的？昨夜又發生了什麼…」
「咳咳…」
姜余很是時候的醒了。
「怎麼樣？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傷口還疼嗎？」姜月輝見狀，立馬鬆開宋平安的手腕，關切的看著姜余。
姜余醒來，臉色也恢復了不少幾聲咳嗽之後，有氣無力回他：「還好，我沒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宋平安起身，「我要回去復命，姜余，後會有期。」
姜余難掩疲憊，只是微微點頭。
姜月輝也不想繼續打擾，很多事可以先緩緩，於是替她掖好被角，跟著宋平安一起出去了。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軍營外，宋平安叫他留步，並將一枚銀幣雙手奉上：「紅河鎮之事，三公子也幫了不少忙，這個給你，以後說不定有用得上的時候。」
姜月輝拿起銀幣看了看，想來這就是銀幣團名稱的由來，一個願望，需用一個銀幣來實現。
只是這銀幣不容易獲得，而且依著銀幣團的性子，也不是無底線的替你完成任何你想要的。
有時候還要付出額外的代價。
姜月輝正要回去，就見道士站在一旁。
道士遠望符山。
昨夜的異象只停留在昨夜，今天半點邪氣也無。
遠遠看去，不過一座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山。
姜月輝在他身旁行禮，恭敬喊了一聲：「乾先生，在看什麼？」
「觀星。」
姜月輝一愣，循著道士望去方向看去，青天白日的，沒有一顆星。
「白日里星子也在，一直都在，只是陽光太盛，掩蓋了它的光芒。」道士說著，摸摸下巴上的鬍子，看姜月輝一臉不解的樣子，不禁笑了笑，「昨夜領回來的丫頭醒了？」
「醒了。」姜月輝頓了頓，「她是父親的女兒，乾先生應喚她一聲『四小姐』。」
姜月輝這麼說他並不意外，所以並沒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與他糾結，只道：
「三公子對您這位四妹了解多少？」
姜月輝想了想：「小妹單名一個余字，和月嬋同一天出生，年十七，在天都城裡長大，師父倪嵐。」
「還有呢？」
「還有…」姜月輝努力回憶，「她出生時就被抱走了，父親從不提起她，但我曾聽大哥說，她被姑母收養。」
「還有呢？」
姜月輝說不出話來，他知道的，能想起來的，也就這些。
道士負手，抬頭看著遠處的符山：
「十年前的那件事之後，她應該回侯府的，既然來了冀州，為何去的是天都？」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