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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所求

  「你覺得皇上能怎麼想?」裴首輔輕笑一聲,發白的鬍子隨著飄了起來,「眼下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八皇子,皇上醒來后聽到這個消息又暈過去一次。已經死了一個四皇子,朝中明面上能和十二皇子爭的就只有八皇子。」

  「所以皇上要把這事給壓下來,找一個替死鬼?」裴闕問。

  「嗯,就看誰那麼倒霉了。」裴首輔嘆了口氣,視線拉院。

  院子里的柏樹依舊青綠,這會隨著微風,輕輕搖晃。

  裴闕順著父親的目光,看著院子里的柏樹,那是從他祖父起,就在這院子里的柏樹。

  每個世家都想成為萬年青,可真要一代傳一代,其中艱難是越來越多。

  裴闕心裡明白,如今朝堂上,能跟皇后和雲家抗衡的,就只有八皇子,若是皇上查出八皇子,那也就意味著皇后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至於其他的幾位皇子,皇后暫且都沒放在眼裡。

  裴闕不由又想到了李達。

  李達這人耐心十足,卻也在四皇子這事上亂了分寸,若不是裴家暫停調查,那李達這次多半是要被查出來的。可想而知,皇位對於皇子們的誘惑有多大。

  裴闕對於皇上給不給四皇子報仇,他是一點兒都不在意,他要想的,就是這會回到鎮府司后,他接下來該怎麼做。

  「父親,皇上既然要抓替罪羊,那他現在肯定有人選了?」裴闕問。

  「不是王家就是李家,躲不過這兩家。」裴首輔伴君多年,對於主子爺的心思是摸的透透的。

  王家之前依附四皇子,對四皇子府是比較了解得,而李家和雲家有姻親關係,皇上這會不敢從明面上敲打皇后,但是從旁支來敲打,還是可以的。並且這兩家都是有能力刺殺四皇子的。

  「李家。」裴闕低聲重複了這兩個字,這不就是威遠侯府,安芷姑母的婆家嘛。

  他說得雖輕,但還是被裴首輔給聽到了。

  「這事你可別摻和,牽扯進的是李家,不是安家,我可不記得我生了個大善人兒子。」裴首輔嘲諷道。

  裴闕嗯了一聲,事情輕重他還是能分清楚,只不過安芷和那個表妹關係還挺好的,到底不是李家真做了這種事。

  從父親這裡,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裴闕出來后。

  他想著李家的事,確實不好插手管。

  這麼些年,李家管著吏部,別說是皇上特意找名頭,就是翻翻舊賬,就能把李家給抄了。

  眼下的世家侯府,就沒一家是從頭到尾都乾乾淨淨的,總有那麼一點裙帶關係。

  只不過,李家雖不幹凈,但王家更不幹凈。

  裴闕不去摻和李家的事,捅一捅王家還是可以的。

  謀略上,裴闕並不比他父親差,只是少活了幾十年,人生經驗少了點而已。

  ~

  安芷收到了安氏的帖子,讓她去威遠侯府走一趟,說有要事找她商量,還得悄悄的。

  能讓安氏這麼著急的事,安芷不由也慌了。

  她只好在夜裡,進的威遠侯府的後門。

  侯府的後門有好幾處,安芷進的這個是安氏院子的後門,由安氏跟前的嬤嬤管著。

  門剛開時,嬤嬤就提著一盞燈籠在等著,並沒有其他人,看來她們今晚見面的事,安氏真的很小心。

  安芷跟在引路嬤嬤的身後,入夜後的威遠侯府比安府還要安靜些,氣氛便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長廊下隔了一段路就點著一盞燈籠,安芷一路走來,倒是一個下人都沒遇到,想來是她姑母有特意讓人避開。

  她到的不是往日見安氏的正廳,而是一個偏房,進去的時候,安氏已經在裡頭喝茶了。

  帶她的嬤嬤躬著身子道:「這裡是奴婢的卧房,還請小姐屈尊一會,奴婢去外頭守著。」

  嬤嬤出去的時候,還帶走了冰露。

  「坐吧。」安氏微微抬眉,指著凳子和安芷說。

  安芷坐下后,問,「姑母,您那麼急找我來,是你們出了什麼事嗎?」

  「四皇子的死你肯定知道了,不過皇上打算找個替罪羊,思慧的大嫂是皇後娘家人,所以侯府很可能要被當成替罪羊。」安氏嘆氣到。

  她無法左右雲氏和侯爺的事,畢竟在這個侯府里,她才是仰人鼻息的那個。所以之前雲氏私下想借李婉的婚事攀高枝,她只暗示過一次,便不再說。

  只是沒想到會帶來這般災難。

  安芷聽到替罪羊三個字,眉頭就緊鎖著,「皇上如今體弱,他會這麼做,說明害死四皇子的肯定是剩餘的幾位皇子。找個替罪羊,讓其他皇子應付皇后,還能在這個時候排除異黨,還真是好手段。那姑母可曾想到什麼辦法應對?」

  若是做了這個替罪羊,那就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而安氏作為繼母,是沒有分家出去的,她和威遠侯同住一間王府,就得被連坐。

  安氏搖頭,就算她當了快二十年的侯府夫人,上流圈子對她這種一般出身的填房都挺不屑,能在這侯府里有顏面地生活,就算是她有些能耐了。

  「天子降罪,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麼辦法呢。」安氏嘲諷地笑下,「而且侯府這麼些年,明裡暗裡都不算乾淨,皇上就算不已刺殺的罪名來抄家,也可以拿其他名頭。安芷,今兒我找你來,是我實在沒有其他退路了。」

  對於這位外甥女,安氏向來很看好,有才有貌,只是在氣運上差了一點。

  安芷從小和安氏關係一般,但這不代表她和安氏沒有感情,這麼多年裡,安氏給她帶來的照拂並不小。並且,她和李思慧關係好,就這個,也願意幫幫忙。

  「姑母您說,只要我能辦到的,就一定辦。」安芷保證道。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夠了。」安芷眼角微微濕潤,「如今被選做替罪羊的,不僅僅是李家,還有其他的人家。只是我能比別人早點看出來而已。如果皇上非要李家頂罪,那我是逃不過去的。就是思慧和她哥哥,我得拜託給你。」

  安芷明白了,「您是想讓我安排思慧兄妹離開京都?」

  安氏嗯了一聲,「我已經跟他們說好,讓他們明兒天不亮就出城,這幾天就在城外躲著,若是侯府有個萬一,那就要麻煩你的人送他們去西北了。」

  至於她自個兒,是要留下來守在侯府的,不然到時候一雙兒女也走不了。

  西北苦寒,那地界,就只有白家人願意去鎮守,平日里並沒有其餘人會去,所以最窮苦的地方,在這種時候便成了稍微安全點的地方。

  「若是皇上要抄李家,那他們等在城外是不行的。」安芷覺得安氏低估了錦衣衛的能力,「京都里的錦衣衛,那都是一頂一的能人,所以思慧他們明早兒就得往西北走。對內您就說他們病了,假裝還在侯府,撐個三五天不成問題。到時候若是沒事,再讓思慧兄妹回來就行。您不能在這種時候把後路留得太寬,那能走的人太多,也就逃不掉了。」

  安芷能理解安氏留在侯府的想法,也知道安氏是逃不掉的,所以廢話她就不說了,只想著讓李思慧兄妹能多點存活機率。

  安氏:「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就按你說的這麼辦。」

  安芷點頭說好,「姑母您也多加上心些,這事您還是得找機會跟侯爺說說,一來侯爺門路更多,二來若是日後沒事,侯爺會感念您的這個恩情。」

  聽著話前,安氏是沒想和繼子多說,因為她的心思都在自己的一對兒女上,以往心靈上的疏遠,讓她絲毫沒想到從繼子那可以獲得什麼好處。

  被安芷這麼一提醒,她倒是明白了,「哎,像芷兒你這樣的人,就該嫁給高門大戶做主母。」

  安芷抿唇不語,重生之前她也是這樣以為的,像她這種有才有貌的,就該嫁給裴鈺做當家主母。不過重生后,她就不這麼想了。

  但這話兒,她就只能放在心裡,不能和安氏說。

  話已經說完,安芷還得趁宵禁前回府,安氏得了滿意的答覆,讓嬤嬤又送安芷出去。

  離開侯府的路,嬤嬤帶著走了另一條路,從另一個門離開。

  等上了馬車后,安芷才放下帷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冰露看主子面色凝重,關心問:「小姐,姑太太這麼遲把您喊過來,是不是有不得了的事?」

  安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隔牆有耳,她這會可不知道外頭有沒有人盯上她,話不用急著說,等回府再說也成。

  冰露立馬明白,閉嘴不再問。

  等回到安府,屋子裡只有安芷和冰露時,安芷才說了李家可能要亡的時。

  冰露直接被嚇得白了臉,「那……那我們府上呢?」

  若是按九族來說,安府和威遠侯府也算得上親戚,就是不會被抄家滅族,但也會受到一些牽連。

  「如果威遠侯府被抄家,那父親有可能會被革職,不過腦袋還是能保住的。」安芷看冰露臉色都白了,把人拉到身邊,捏了下她的臉,「倒不用嚇成這樣,咱們的腦袋還保得住。就是啊……」

  她頓了下,再次嘆氣,「我這位姑母的命實在是算不上好,外頭人看著光鮮富貴,可裡子卻是一直小心翼翼,老侯爺在的時候還好一點,但那個時候也得小心,等老侯爺過世了,繼子和她又沒有感情,為了等兩個兒女長大,只好更謹慎。卻沒想到活到半路,要被連累了。」

  說起安氏的事,安芷更多的是以外人的角度來評定。她們兩之間,比起安成鄴,倒是有更多的相似之處。

  安芷走到書桌旁,「你去點盞明燈,我給舅舅寫一封信,明兒得讓思慧帶著。」

  「好的小姐。」冰露從柜子里找出燈盞,點亮後放在書桌上,開始替主子研磨。

  信很快就寫好,安芷封好后,便讓冰露去休息了。

  只不過這一晚,她沒怎麼休息好。

  次日天還沒亮,就讓福生去送信,她又寫了一封信給裴闕。

  她覺得在這個時候,能幫姑母的,且有那個能力的,就只有裴闕了。

  等福生回來后,安芷又讓福生去給裴闕送信。

  裴闕收到安芷的詢問信時,是順子從外頭帶給他的。

  看信的時候,裴闕的唇角一直保持著好看的弧度。

  「順子,我昨兒讓你去捅的王家,再加快點。」他做好了后,得去找安芷要獎勵。

  「爺,已經夠快了。」順子不知道信上寫了什麼,但從主子的表情中,他能看出來,這會主子特別高興,所以他說話的語氣也就輕鬆了點,「最遲不過明兒的事,不能再快了,我做不到直接進宮在皇上耳邊遞話呀。」

  裴闕看完信后,放蠟燭上燒了,提筆給安芷寫了一封回信,「那你現在去把這個送到安芷手上,親自送,再幫我傳一句話。就問她還有沒有其他所求。」

  「這是什麼意思?」順子不明白,主子這會剛回鎮府司,桌上的公文堆不完,地上都是,結果主子還要找事。

  裴闕嘖了一聲,「讓你去,你就去,別廢話!」

  他的心思,又怎麼是順子這種木魚腦袋能懂的。

  不過這事啊,順子沒懂,安芷也沒能懂。

  她接到順子送來的信后,柔聲道:「我挺好的,沒有其他事需要麻煩的裴四爺,還得麻煩你跟裴四爺說聲謝謝。」

  「害,您客氣了。」順子每次聽安小姐溫溫柔柔地和他說話,他就特別多話一點,「我家主子聽到你想找他幫忙辦事,嘴都笑歪了,您這聲謝謝我傳了沒用的,您得親自和主子說,保管他能樂呵一整天。」

  「真的?」安芷有點不信。

  被安芷這麼一問,順子才反應過來自己說太多了,忙斂了笑容,「沒沒沒,小的剛才亂說的,安小姐您就當沒聽到,小的還有事,您別讓人送了。」

  說完順子急急忙跑了,連後門都沒走,生怕安芷再問他什麼,直接翻牆走了。

  安芷回屋打來裴闕的信。

  一張信紙只有大大的兩個字——四哥。

  其餘什麼也沒寫。

  安芷看到這兩個字,卻驀地熱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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