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為臣
李家的事,對於安芷來說,沒有什麼大波瀾,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安芷和裴闕都沒放在心上。
倒是這兩日,施詩每天都來給安芷問好,弄得安芷反而不自在了。
到了小年夜的時候,裴懷瑾看到裴闕也在家中,臉瞬間僵住,按照正常情況,只要裴闕不是病得動不了,那麼重要的宮宴是要進宮的。
但裴闕卻沒有進宮。
裴闕無視了老爺子質疑的眼神,幫安芷拉開座椅后,細心地為安芷倒茶。
「哼。」裴懷瑾沒好氣地瞪了裴闕一眼,但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看著裴闕兩人好一會兒。
安芷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桌下輕輕拍了下裴闕的大腿,給了裴闕一個眼神。
裴闕抬眼看到老爺子正瞪著他,轉身想給老爺子布菜,反被老爺子拍了下手。
「不用你來,就是沒夫人幫我,我自己也可以。」裴懷瑾自個兒拿了筷子,發現其他人都在瞧他,哼道,「你們看我做什麼,動筷子啊!」
說完,裴懷瑾就先吃了起來。等他動筷子后,其他人才開始動筷。
前幾年,裴懷瑾的最後一個姨娘過世后,裴懷瑾就沒納姨娘了。早年間也有許多人想給他介紹續弦,但裴懷瑾經過裴闕小時候被裴錚害的事之後,就有點心累了,所以等最後一個姨娘過世后,身邊連個丫鬟都沒了。
酒過三巡,安芷看裴闕面頰有些紅,給裴闕盛了碗酸辣湯。
等飯散了后,安芷由裴闕扶著回去。
「方才父親瞧見你也在的時候,十分的驚訝,你今兒不去宮宴,真沒關係嗎?」安芷總覺得不太好,畢竟小年夜的宮宴不僅僅是本朝的大臣們,還有一些其他貢國的使臣。
「沒什麼太大的事。」裴闕輕聲道,「不過是頓宮宴而已。」
「可皇上已經對咱們不滿,你再這麼不給他面子,他心裡豈不是要更生氣?」安芷道。
裴闕看到進了院子,提醒安芷小心台階,等過了拱門后,抬頭望了眼今兒的月色,復道,「雖說皇上年紀不大,但也不算小了,他偏聽偏信雲家人的話,那我也不是非要做那個於他而言的賢臣。我為臣為官,是要這天下太平,為的是民生,也是我們裴家的平安。而不是……」頓了下,裴闕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為了他皇帝一個人的富貴榮華而辛苦。」
安芷聽明白了,裴闕是不滿意眼下的皇上了。
作為臣子,裴闕不喜歡先帝,也不喜歡現在的皇上。但不喜歡和不滿意是兩回事,只要能把握好朝政,那喜不喜歡都無所謂。可不滿意,就是打心眼裡覺得當今聖上承擔不了胸懷天下的責任。
抬頭看向裴闕,發現裴闕也正低頭看自個兒,安芷剛張嘴想說兩句相勸的話,但對上裴闕亮著晶晶光的眸子后,又把那些不要太囂張的話給咽下去。她的夫君,一直都是這樣的呀。
「夫人小心台階。」裴闕柔聲道。
安芷撐著裴闕的手,邁上台階,進了屋子裡,頓時暖意襲來冰露來替安芷脫了外邊的狐毛披風。
一番收拾后,安芷躺下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所以次日就醒得遲一點。
而這會的裴闕,已經在早朝上了。
「裴卿昨兒個沒來,朕可是一陣好找啊。」皇上的食指一下一下地點著龍椅,發出的輕微響聲,讓前排的幾個老臣都提起心來。
裴闕卻一如既往地淡定,和皇上作揖道,「早前就上書與皇上說明了情況,想來是仁政殿的那些小太監偷懶了。微臣家中實在是有事,還請皇上見諒。」
「見諒?」皇上從小德子手中接過一疊的摺子,摔向裴闕,啪啪掉在裴闕的腳邊,「且不說你昨兒為什麼沒來宮宴,你看看這些摺子,全都是彈劾你的。裴闕,雖然朕沒有親政,但這會就那麼多的彈劾送到朕的跟前,想來被你私下攔了的有更多吧!」
最後一句,皇上吼得脖頸上青筋暴起。
裴闕半蹲撿起地上的摺子,眉頭緊皺。
皇上看裴闕還有心思撿摺子,心裡的火燒得更旺,「裴闕,你是不是覺得你是最年輕的輔佐大臣,所以心飄了,覺得你什麼事都能做了?」
裴闕隨手打開一本摺子,突然冷笑下,「回陛下,這本摺子,彈劾我濫用職權罷免了前威遠候的官職。那麼陛下,前威遠候收受賄賂,難道微臣不該罷免他的官職嗎?」
裴闕又看第二本摺子,「這本摺子說微臣監管河道時,曾亂收民脂民膏。那麼陛下,百姓們為了感謝微臣治理好河道,而送的一些白面饅頭也是賄賂的話,那微臣無話可說。」
第三本,
第四本,
……
每一本摺子,裴闕都給了解釋。
「陛下若是不信微臣的話,可以去查檔案。」裴闕跪下,把手中的摺子整齊放在身子前面,「微臣盡心儘力為晉朝辦事,不求功高於天,只求問心無愧。可如果皇上寧願相信一些心思不正奸佞的話,那還請同意微臣辭官回家,微臣願意歸還手中所有的賞賜。」
從皇上登基后,到雲家的衰落,再到太後去了行宮。這一步步地走來,裴闕與雲家和太后鬥智斗勇,以前用的都是最直接的方式。今兒個,他也學父親一回。
既然上頭那麼不滿意他,那就乾脆不幹好了。
皇上好不容易收集到一些彈劾裴闕的摺子,本來只是想讓裴闕認個錯,再小小罰一下,並不敢奢望罷免裴闕的官職。
不過裴闕都這麼說了,那他樂意之至!
「裴闕,你也太囂張了!」皇上站起來,指著裴闕,表面發怒,心裡卻很高興,「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朕就同意你說的,打今兒起,你就不再是工部侍郎,更不是朕的輔佐大臣!」
成國公一聽這話,立馬反駁說萬萬不可,「陛下,裴大人是清白的,他的功績大家都有目共睹,您不能衝動啊!」
但裴闕給皇上了磕了個頭,便起身走出大殿,背影筆直,蒼勁如懸崖上屹立百年的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