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nbsp; 風雲初起
黎里被禁賽的事很快傳遍了學校。
對手們自然是鬆了口氣, 畢竟攔下等離子炮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皇女瞧著也不像是全然不通拳腳——勝率太低了,對上基本就沒有勝的可能。
對手們高興, 第三軍校的學生們自然不高興。
怎麼的, 我們在學校里都能接受皇女開槍炮擊,你們一群外頭的還不能接受教育了?
這麼脆弱當什麼士兵, 都回家繼承家業好啦!
這般突兀的規則,連崇尚公平正義的殷誓都覺出了不對。
他試探問了句:「會不會是寒地校長的意思?」
黎里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她出風頭,最受影響的自然是第五軍校,若說第五軍校為了報復從而做出這樣的行徑,也算合理。
只是她先前剛剛和卡羅爾交涉過, 明白第五軍校的處境。寒地如果是有心幫扶第五軍校的「好校長」, 便不可能讓卡羅爾會想到來找她。
說是寒地, 動機是有, 但不足夠。
黎里垂眸思忖片刻, 忽而問殷誓:「六大諸侯,你了解多少?」
殷誓是殷家人, 對六大諸侯還從長輩處聽過不少。他說:「六大諸侯,楚吳為首。不過在吳秦將軍退出議會後,吳家在七人會議的地位也日益愈下,我曾聽長輩們提起過, 說吳家這一票幾乎已等於棄權票,在議會鬥爭中兩不得罪, 事不關己絕不開口。」
「除卻楚侯外, 六姓下排,便是韓氏與皇室同姓的趙氏。韓侯年事已高,議會的投票權已在五年前移交給了自己的老來子韓涯, 也就下一任的韓侯。韓涯與太子殿下歲,是多年同學,感情甚篤,在議會中基本算是太子的票倉之一。」
「趙侯趙妍年紀尚輕,雖未在帝國擔任要職,但她的祖父曾是上一代議會長,加上她行事飄忽,既不是堅定的太子派也不是全然認楚侯的行為,遊走在中間,瞧著是全憑心意作為,但正是這飄忽不定,讓太子與楚侯都認為她是尚可爭取的人選,對她諸多禮讓,反維繫住了趙氏在議會中的影響。」
黎里問:「那剩下的,燕、衛兩家,便是太子與楚侯的牆頭草了?」
殷誓點頭:「燕氏沒什麼好說的,誰強選誰,如今楚侯勢強,他們自然是不敢違逆楚侯。」
「衛氏從前也是,不過近年來有所變化。這代衛氏有人在內閣中擔任著外務部部長,衛氏算是這一屆議會中新崛起的姓氏,不過崛起並未令他們狂妄,他們在斟酌后,樣也在議會中選擇了楚侯。」
黎里好奇:「這麼說來,算上楚檀自己,七人議會如今作數的七張票里,他穩握三票。趙妍說是中立,實則還是投給楚檀那邊比較多吧?」
她了解楚檀:「不然以楚議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給她禮遇。」
殷誓點了頭。
見殷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黎里無語了:「過半諸侯都站在了楚檀這邊。選楚檀,卻不選趙錫。好傢夥,趙錫這麼不得人心?他作為正統繼承人的身份,這麼沒用的?」
殷誓笑道:「倒也不是不得人心。議會的存在,本就有共享皇權的意思。皇帝並非無所不能,能控制議會的人,是帝國真正的實權派。六大諸侯受開國皇帝敕封共享皇權,誰當皇帝都動不了他們,正能夠令他們心動的只有實質上的好處。」
「如今皇帝多年不理事,內政全由楚侯一手控。太子殿下給不出切實的權位,他們自然會倒向年長些的楚侯。」
黎里明白了殷誓的意思:「所以,當楚侯死亡、亦或者力不從心之際,甚至更早些,當趙錫登位,他以皇帝的身份理所當然接手內政權時,這些如今倒向楚侯的諸侯自然而然也會倒向趙錫?」
黎里咂舌:「好傢夥。皇帝一茬茬換,六大諸侯永立不倒——開國皇帝留下這種爛攤子,這都快要讓我覺得他當年是不是有什麼柄在六大諸侯手裡了。」
殷誓聽到黎里這話錯愕了一瞬。
他覺得自己作為共和黨,如今和黎里說的這些有關皇室的話已經非常冒犯了,不想黎里一張口,對自己祖先的評價竟然比他冒犯十倍。殷誓覺得哭笑不得,他在黎里催促的眼神中,只得先頷首回答:「沒錯。這也是殷家長輩們不認可議會制的原因,不為求公平的產物,只是一群貪婪者分割財權的交涉所罷了。」
黎里表示認同。
殷誓見狀,低聲多說了句:「不過,話雖這麼說。七人議會制切切實實帶來了整個宗室同氣連枝的效果的,內閣想要推翻七人議會著實困難,而若不能動搖七人議會制,動搖皇權也無疑是痴人說夢。所以,從我這一代開始……」
黎里介面說:「你們從軍了嘛。不過雖然從軍了,也還是沒有想過要造反什麼的,我知道我明白,放心,我這裡言論自由。」
殷誓苦笑:「上一次,殿下您明明還在笑話我們的這種想法軟弱無用。」
黎里哈哈一笑。
她現在還是這麼想,不過既然目前已經算是半個朋友了,傷人的話就不合適再說了。
黎里說:「我以前也是激進了一點,各種方法總要嘗試,能和平演變自然是好的。」
黎里嘴上這麼說中,心裡又補充道:當然了,和平演變,也得是槍口指著敵人腦門才能做到的。隔著一千米打槍都沒用。
殷誓也算了解黎里了,自然知道這不是她的心話。
他也承認在這方面殷家的軟弱『性』,掠過這個話題,與黎里說起其他。
殷誓說:「殿下突然提起六大諸侯,是覺得禁賽的事情會和他們有關嗎?」
黎里說:「寒地不做的話,有能耐做到讓賽組會聽話禁我賽的,就只有擁有實權的諸侯了。楚檀……因為個人願意,他目前不會做阻礙我的事,吳秦將軍不屑於做這些,想來想去,只有王星能做到這事。而他們做這事的緣故吧……」
黎里想到外宣部記者寫得那篇報道。
她嘆了口氣:「趙錫和楚檀打架,我倒霉唄。」
殷誓在這些事情上,要比吳琰想得更快。
他說:「太子殿下已經開始對付您了嗎?」
黎里不確定。
她猶疑說:「應該目標依然是楚檀。如果是我,他完全可以用諸如『發生意外』這樣的事情,名正言順地懇求皇帝陛下讓我回到王星養傷,直接『逼』迫我退學,或者轉入第一軍校。」
「禁賽這種法子,太迂迴了。還是比較像對楚檀的警告。」
警告楚檀什麼,黎里沒有說。
殷誓也想得到。
雙繼承權的存在實在是太特別了,除了吳琰刻意不去想這其中的矛盾,大多聚集在黎里身邊的人、哪怕是君瑤,都思考過未來的這個可能。
從這一點來說,黎里這隻蝴蝶在王星掀起的最大風暴大抵如此。所有嗅覺敏銳的人都在尤為謹慎的處理。
畢竟皇位相爭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便少不了流血犧牲。
乾皇之『亂』尤記史冊。這位殺了自己的兄弟方才穩住太子位的皇帝,即便做出諸多彪炳史冊的成績,弒兄奪位是他永遠洗不掉的污點。自他之後,唯一繼承製的確立,本也是為了杜絕皇室再次內部『操』戈。
從寧縣流浪來的皇女。
原本所有人都覺得她該是個可憐的棋子,繼承權的賦予不過是污泥上點綴的白花,誰也沒想到竟會成為風暴伊始。
是誰弄錯了信息?信息又是怎麼錯的。
黎里想起吳琰最初對她的態度,那副篤定她是個混賬小人的樣子。
從前都未曾注意過……武侯連她殺過人的事情都能調查到,為什麼在『性』格行事上的評判誤差會這麼大?
還有楚檀,他的態度也很奇怪。
在一開始,他的確是想要一箭雙鵰,除掉趙真和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的。但在後來,他又改變了主意,決定她培養成好用的棋子,在這之後到了運動會上,他又改了主意。雖然暫時不清楚這次的原因,但前一次,他最初之所以會想要一箭雙鵰,會不會也是因為他對自己的信息有誤?就像吳琰一樣。
可誰能做到連楚檀都一併騙過?
黎里忽然陷入可怕的猜想中。
所有關於她的錯誤信息都來自寧縣。
艦隊來的時候,她慌張失措,可王奕瞧起來卻異常鎮定。
王奕知道那麼多奇怪的事情,又與叛將王默之間關係匪淺。
那他會不會也知道宗室樣貌的特徵?
如果他早知道,寧縣是他的地盤,再結合他在自己臨行前說過的話——
「他在保護我?」黎里低聲道。
讓敵人都覺得你無用可憐,無疑是最佳的保護。
殷誓沒有聽清,他詢問黎里:「殿下在說什麼?」
黎里藏住了王奕了的事情,她彎了彎嘴角說:「沒什麼。總之,事已至此,格鬥比賽怕是沒什麼指望了。不過我也不是任憑擺布的傢伙。」
「賽事組平白無故禁掉我們一個名額,總要允許我們補一個上來吧?」
殷誓眼睛亮了起來:「殿下的意思是——」
黎里道:「既然他們覺得我用等離子炮不公平,那就讓他們看看用態金的又能公平到哪裡去。」
「我改變想法了。」黎里溫柔說,「人生的經驗也是力量的一種,沒道理因為一個人作戰的經驗多,就不允許他參加學校的比賽。這對君瑤太不公平了,對吧?」
殷誓認同黎里的想法:「不錯。」
還有一句話,兩人都藏在了心裡沒說。
如果王星那邊打壓的對象確是楚檀,那麼作為楚檀義子的君瑤登場,便能將王星的視線從她的身上快速地重新拉向楚檀。
視線轉移,黎里會有足夠的活動空間。
「高門大戶,幼子生存不易啊。」黎里仰躺在了扶手椅上,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她的感慨未完。
替她守著門的韋岫便來敲了敲門,提醒黎里說:「殿下,您怕是沒有時間感慨生活了。」
韋岫說:「艾克·邁耶和吳將軍的近侍都到了,您還是先想想,先見哪個比較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