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叫愛意嗎?時千劫恨不得現在就把你吃了!」天道鈴兩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素寒璧提著五色劍,手中劍光散發這冷白的光芒。

  時千劫站在那散落的鎖鏈之中,抬起頭來,氣定神閑地看著素寒璧。

  他望著她,忽然掀唇笑了起來,唇角露出尖尖的犬牙。

  時千劫眼中的素寒璧,就彷彿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陡然間活泛了起來。

  如此倒也有趣,但無所謂,她逃不出他的掌控。

  時千劫抬手,千萬道如游蛇一般迤邐前進的黑色鎖鏈直直往黑獄的每個角落沖了過去,封住了每一道出口。

  素寒璧見他如此動作,便明悟了時千劫的意思。

  她挽起袖子,躍躍欲試,朝時千劫挑唇笑了起來。

  「打一架?」她纖弱的身姿彷彿一株馬上就要折斷的長桿花兒。

  時千劫見她如此,更覺有趣,他朝素寒璧伸出手去,長指微微彎折,似乎準備著將她的纖腰折斷。

  「好啊。」他說。

  時千劫想,看來她還是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怎會有如此天真的女子。

  天真得倒令他有些心疼了。

  正如此想著,一道劍光已經擦著他的耳側而過,那冰冷的刀鋒貼上面頰。

  素寒璧朝他挑眉微笑,那略帶蒼白的薄唇輕啟,妙語如鈴。

  「煞筆,你打得過我嗎?」素寒璧抬手,直接將時千劫那束得齊整的發冠斬落。

  黑玉琉璃墜地,碎裂成閃著微光的碎晶。

  手中劍輕巧且乾脆利落地一削,在時千劫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素寒璧掌心已經握住了斬落的時千劫的一綹頭髮。

  斷髮與梟首無異,對時千劫來說,這舉動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握拳,周身氣息暗潮湧動,似乎要將素寒璧吞噬。

  然而卻未能傷得素寒璧分毫,她的神識與修為都比時千劫更加強大,死死壓著他不得動彈分毫。

  天道鈴又響了起來,瘋狂抗議。

  「幹嘛?」素寒璧捏緊天道鈴,低聲說道,「這書上不就是這麼說得嘛,素寒璧伸出那蒼白纖細的手指,輕輕挑起了時千劫的一縷青絲,眸中儘管全是恨意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舍,她對他說『我走了』,這段劇情不是這樣的么?」

  天道鈴一厥,沒了聲響。

  算了,隨她去吧,毀滅吧這個世界。

  素寒璧將那玄冥界之主時千劫的斷髮握在手中,嚴格按照原書台詞來。

  「我走了。」她朝時千劫拋了個飛吻。

  而後手中五色劍動,一路火花帶閃電噼里啪啦斬開了封鎖整個黑獄冰冷鐵索。

  晦暗天光照耀進來,形成一道光柱。

  素寒璧拖著受傷的身體,消失在了那白色的光柱之中。

  時千劫站定在原地,原本死死被素寒璧神識壓制著的身體微微晃動,散落的青絲垂落在肩膀上,右頰上的碎發明顯被少了一段。

  他抬手,將那散落的青絲攬到腦後,從喉間輕輕「呵」了一聲。

  而後,他的身影彷彿墨色一般消散在了原地。

  在這個時千劫消失的一瞬間,玄冥界正中央一雙緊閉了不知道有多久雙眸陡然間睜開了。

  而素寒璧一路逃出黑獄,以無可匹敵的速度迅速離開了玄冥界。

  「我要回雲霄宗了。」她將五色劍放入劍鞘之中,在風中撩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髮絲說道。

  天道鈴已經心灰意冷,他身為這個世界生出的一個小小意識,雖然有著天道之名,但只是一種世界意志的表現形態罷了,弱小可憐又無助,他也算得上是個有點追求的天道,喜歡看些青春傷痛風月糾纏愛情,所以給素寒璧看的原書描述也就浮誇了幾分。

  他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寫什麼天雷勾動地火什麼挑起一縷青絲,素寒璧一個沒素質的文盲她能理解嗎她!

  素寒璧見天道鈴久久不做聲,於是一邊保持一個優雅纖弱的姿態一邊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往前飛著,便開始預習起接下來的劇情。

  「素寒璧先前在雲霄宗時,不喜與人打交道,性子冷淡,但被魔尊時千劫擄走囚於黑獄之中數百年,終年的折磨也令她變得患得患失起來,她更加害怕失去自己曾經處處護著自己的同門師兄——季淮。」

  「所以她在重見季淮的那一眼,便彷彿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提起裙擺,朝季淮義無反顧地奔了過去,揚起的裙擺帶著闊別多年的陳舊時光。」

  「素寒璧的胸腔之中滿溢著絕境之中重逢天日的愛意,她不管不顧地撞入了季淮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堅決且偏執,在這一刻,她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但她不知道,季淮的心中,已經悄悄闖入了另一個女子……」

  素寒璧的嗓音柔和好聽,認真念起劇情來,也沒有平日問候他人親娘時一般刺耳。

  天道鈴捶胸頓足,心想好傢夥,這劇情讓素寒璧照著做,得被她整出個世紀大戰來,季淮才不過元嬰的修為怕是要被她直接撞死。

  「不必——」天道鈴叮噹作響,「素姑娘,你就……你就對他表白就好了。」

  「就說說話兒,深情表白一下,讓季淮知道你愛著他就好了。」天道鈴放棄了自己腦中設想的凄美虐戀。

  「行吧。」素寒璧一個為了攢功德打工的,還能咋辦。

  俗話說得好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勾,她一定能行。

  不多時,已來到素寒璧的宗門雲霄宗的上空。

  一片綿延近萬里的白色梨花彷彿天際白雲一般,輕輕柔柔地漂浮在山間。

  雲霄宗的山門自然不在雲霄之上,其名來自於整個宗門各處都栽種滿了梨花樹,四季花開不敗,遠遠望去如仙境雲端一般,因此得名。

  整個雲霄宗的上空,包裹著一層抵禦外敵的禁制,彷彿一個透明罩子般將這萬里的白色梨花保護其中,唯一的進出口便是藏在青山峽谷中的一處斷崖,這深不見底的深崖也形成雲霄宗天然的防禦。

  素寒璧剛從暗無天日的玄冥界暗無天日的黑獄從時千劫的魔爪下逃出,理應傷痕纍纍。

  按照這個世界素寒璧的修為,來到斷崖之前便沒有力氣再往前走一步,孤獨一個人在這裡等待救援。

  素寒璧尋了一株梨花樹,抱著自己的五色劍,直接睡覺。

  她的脖頸盡處的鎖|骨上有穿透整個脊背的傷口,一身破敗的白衣上儘是魔火煅燒的痕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時千劫將他對正道所有的仇恨,都發泄到了素寒璧的身上。

  吵醒正在睡覺素寒璧的聲音,是梨花樹林外的爭吵聲。

  「師父,有從玄冥界逃回來的弟子說,曾在魔頭時千劫的黑獄之中,見到了一個阿璧非常相似的女子。」是一道清朗的少年聲音。

  一道中年男子的醇厚聲音響起:「季淮,我們正道門派都知道,時千劫是一個怎樣的人,殘忍狡詐心狠手辣,從來沒有人能從他手中活下來,阿璧已經幾百年不見蹤影,想必連屍骨都沒有留下來,她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比你更加心痛。」

  「但玄冥界勢大,貿然進攻誰也沒有把握,我也想為阿璧報仇,但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她怎麼可能還活著呢?季淮你是我座下親傳大弟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不可如此衝動地去玄冥界救人。」

  素寒璧倚靠在梨花樹下,聽著二人清晰的對話聲,知道與季淮對話的那道聲音,便是自己親生父親,雲霄宗宗主素辛石。

  這個素辛石就很離譜了,原書里的女主月景,也就是素寒璧死後的替身,就是他找來的。

  據說他將月景收入門中的原因,是因為太過思念已經死去的素寒璧,所以將對素寒璧的愛都表達在了月景身上。

  素寒璧想,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朝這老頭子臉上吐口水。

  季淮對比素辛石起來,倒也還算是個人。

  「可是,若阿璧沒有死,她豈不是就在時千劫手下受苦,生不如死?」他踟躇說道。

  曾經的素寒璧,是他自認為深深愛著,並且要保護一生的女子。

  但素寒璧被時千劫擄走數百年,他卻從未付諸行動去尋找她。

  即使是在現在,他也只是在與素辛石扯皮,定定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動。

  比起虛無縹緲的白月光,他還是更加畏懼時千劫,更加害怕死亡。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阿璧。」季淮終於是下定決心,對素辛石大聲說道。

  他轉過身,卻未離開原地。

  素辛石似乎被季淮的執拗惹惱了,竟在氣頭上答應了他的請求:「你去,你若不懼,便去!」

  季淮尷尬站定在原地,握劍的手緊了又松。

  素寒璧覺得自己再不出現,季淮這樣子會很難收場。

  她只能輕蹙眉頭,輕輕嘆了一聲,似乎是因為過度疼痛而不得不輕喚出聲。

  素辛石與季淮都是六識極為敏感之人,皆是一愣,朝素寒璧躺著的梨花樹下尋了過來。

  一撩開那綴滿白色梨花的樹枝,便見他們曾經鍾愛、捧在手心的女子卧倒在地上,滿身傷痕。

  素辛石一見素寒璧,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他顫巍巍地伸出手來,顫抖著聲喚了一聲道:「阿璧,你怎會在這裡?」

  素寒璧緊蹙眉頭,輕喚了一聲道:「阿爹,淮哥哥。」

  「季淮,快帶阿璧回門中尋醫修,先治傷再說發生了什麼。」素辛石語氣帶著些慌亂。

  他心中其實有些惴惴,擔心方才的話被素寒璧親耳聽到。

  素辛石走在了前邊,將通往雲霄宗的索橋給降了下來。

  素寒璧被季淮攙了起來,此時按照劇情,她本該撞季淮一下,但天道鈴說不用了,她也就作罷。

  季淮一隻手緊緊握著素寒璧冰冷的手。

  「阿璧,你知道嗎,我正要去玄冥界尋你。」他低聲說道,語氣悔恨,「沒想到你……自己便回來了。」

  「我已被……已被擄走數百年。」素寒璧輕咳一聲,聲音細若遊絲。

  她其實心裡暗道你媽的你個煞筆,有幾百年的時間來找我你不來,擱這嗶嗶啥。

  「我修為粗陋,那時千劫的修為遠遠高於我,只有久不出世的大能修士才能與之匹敵。」季淮深深嘆了口氣,「我正習得了新的功法,修為更上一層樓,雖然還是力不從心,但我已準備前往玄冥界。」

  他牽起素寒璧的手,溫聲勸慰,彷彿在哄小女孩:「阿璧,是我沒用,沒能變得更加強大。」

  素寒璧反握住季淮的手,打斷了他的話:「淮哥哥,你不必如此說,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

  她低頭,似有小女子的嬌羞,形容姿態更是惹人愛憐。

  說出的話,也如情人間的呢喃細語一般。

  素寒璧總算是想起了天道鈴的任務,她要對季淮表白,表達自己那無怨無悔且偏執的愛意。

  「我知道,雖然你是個鐵廢物。」素寒璧朱唇輕啟,眼眸深情,「但爸爸我還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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