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無瑟（八）
素寒璧離開的時候, 依舊沒有發現無瑟的存在。
因為無瑟已經先她一步離開了。
在聽清楚酒樓里小二指引的拍賣場路線之後，無瑟扭頭便走。
他直接走向了拍賣場。
本來無瑟的第一反應, 是準備將拍賣場今日準備售賣的所有寶劍統統毀去，這樣素寒璧怎麼樣也用不上別的劍。
但轉念一想，素寒璧今日不會在這裡買劍，以後也會在別處尋得寶劍，這方法治標不治本。
無瑟當真是一把非常聰明的劍，所以他想到了一個更加絕妙的方法。
他一人走入這城裡的拍賣場，這是乾天嶺附近最繁華的城市了, 修士很多，城中拍賣場自然排場也很大。
無瑟一人踏入這豪華的拍賣場，雖然看起來孤孤單單, 卻馬上吸引了許多人的主意。
他天生高貴的氣質, 周身籠罩著的瑩瑩寶光, 宛如天人下凡, 一看便知是不俗之輩。
所以，眼力極佳的拍賣場老闆馬上迎了上來，對無瑟恭敬行了一禮道：「這位道友, 來我拍賣場是想要買什麼東西么, 有何問題只管問我便是。」
無瑟聽懂了這老闆的話，搖頭, 沉默片刻組織語言，言簡意賅：「賣。」
拍賣場老闆大喜, 這位客人看這樣子便知不是普通人，他要賣的東西自然也不是凡品，如果寄放在他的拍賣場售賣，光拿提成便可以大賺一筆。
這是一樁大生意, 所以老闆連忙將無瑟迎進拍賣場中包廂，與他細細詳談。
老闆給無瑟倒了一杯上等香茗，姿態諂媚：「不知道友想要在我這裡寄售什麼東西？」
無瑟推開那茶杯，對於一把劍來說，只有戰鬥與殺戮才是美味珍饈。
他的聲音淡淡，似含著鋒利的刀光劍影：「劍。」
老闆一愣，寶劍是很常見的兵器，但大道至簡，越是簡單的武器越能成為神兵寶器，此界中成名的修士，多是用劍，他們手上的寶劍也都是萬年難得一遇的上品寶劍。
他看了無瑟那淡漠得彷彿目中無人的鳳眸一眼，宛如上好綢緞般的銀髮整齊攏在腦後，垂落肩頭。
不知氣質這般不俗的修士，會拿出怎樣的一把寶劍來售賣。
但不論如何，他這拍賣場肯定是賺翻了。
老闆的語氣更加恭敬了：「道友，能否將這寶劍給我一觀，我雖目光粗陋，但也能幫忙估價品評一二。」
無瑟一愣，搖頭：「不。」
老闆知道許多法力高深的修士都脾氣古怪，不敢得罪無瑟，只能轉了個話題：「若暫時不想給在下看，也是可以的，但不知道友想要售賣幾何？」
售賣東西，總該有個心理最低價，一般拍賣場都是從賣家的心理最低價開始拍賣。
無瑟垂眸，長睫上盛著認真的眸光，他在思考。
在他的印象中，素寒璧挺窮的。
他尚且沒有完全了解「拍賣」的規則，於是斟酌片刻之後，便說出了一個數字。
「一。」他說道，聲音篤定得宛如堅冰。
「一百萬靈石？」老闆肅然起敬。
「一。」無瑟搖頭。
「一……一萬么？這麼低？」老闆有些疑惑。
無瑟那宛如刀劍的目光投向老闆，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價格：「是一。」
他要用一塊靈石，把自己重新賣給素寒璧。
老闆打了個哆嗦，終於理解無瑟意思，幸好他見多識廣，知道這些大佬脾氣都古怪，會來他拍賣場的都是有眼光的有錢修士，所以不可能存在明珠蒙塵的情況。
眼前這白衣修士，給自己即將要售賣的寶劍起拍價定在一塊靈石，或許是他對自己要賣的寶劍非常自信，而且這樣也可以作為噱頭，對他拍賣場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這一切的基礎，都建立在無瑟氣質實在太出眾了，舉手投足都是神秘大佬的氣息，直接將拍賣場老闆唬住了。
老闆不敢違背無瑟的意思，便躬身說道：「起拍價為一塊靈石的話，也能夠吸引許多人的目光，想必道友一定對自己的寶劍很有自信。」
他直到現在，都沒有見過無瑟要賣的劍在何處，於是現在只能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道：「那麼道友，您要拍賣的寶劍……在何處？現在與我簽了契約之後，便可以轉交寶劍至我拍賣場了，您放心，這契約以血連結，我們不可能違約，只是最終拍賣的金額，我們要抽走一成的服務費。」
無瑟沒有金錢的概念，只低頭將那契約填好，點了點頭。
他用了許久時間，才勉強將一整個長句子組織好，但語氣還是生澀：「你且離開，一炷香之後，這把劍就會在這裡。」
無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老闆面前，變成一把劍。
老闆也理解大佬的古怪要求，有的人就是不喜他人看到自己的功法，於是非常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等待一炷香之後才禮貌敲門。
「道友，不知我可以進來了嗎？」老闆在門外輕聲問道。
但許久之後，都無人應答。
老闆等得實在沒辦法了，這才大著膽子推門進入。
在拍賣場裝潢精緻的包廂之中，躺著一把蒼綠色的修長寶劍。
雖然這把劍的劍身上沒有什麼精緻的紋刻也沒有耀目的華光，但只看它一眼，便覺得有一種古老蒼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拍賣場老闆也是見多識廣之人，見過兵器譜上所有傳說級別的寶劍，但即便他見過如此多絕世神兵，在見到眼前這把蒼綠色的寶劍的時候，其餘的神兵都黯然失色。
這……
這簡直是人間不應該出現的寶劍。
方才那白衣修士，竟如此神秘也如此大方……
竟然忍心將這把劍賣出。
拍賣場老闆顫抖著雙手將無瑟劍捧起，宛如供奉著什麼似的，將他小心翼翼放入劍匣之中。
他的手有些顫抖，就連臉色都有些蒼白。
看來今晚註定是一個瘋狂之夜。
而此時，一邊慢悠悠踱步走著，等待著今晚拍賣場開張的素寒璧，根本不知道城中心的拍賣場中發生了什麼。
她感覺時間在自己身上，都變得極慢起來。
今夜，拍賣場人聲鼎沸，她坐在人群之中，看著一件又一件的寶貝被呈上來，拍賣的聲音此起彼伏，一件件寶貝以高價成交。
其中，不乏許多上品寶劍，各有特色，亦非凡品，但素寒璧看著那些五光十色發著光的寶劍，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劍身更應修長些，最好是冷白色的，有的時候或許會變色，能夠發揮出不同的效果來……
素寒璧托腮，神色淡淡，對拍賣場上所有的劍都提不起興趣。
但她今日一定要找到一把劍，因為劍修不可無劍。
就算不是無瑟……或許也可以。
以前不是，都可以么？
不論是鐵劍或是碧雲劍，在素寒璧手中，都沒有什麼區別。
素寒璧看著拍賣會漸入尾聲，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再等了。
她就買下下一把拍賣的寶劍吧，素寒璧做了個決定。
就在這時，拍賣場老闆親自上場了，衣著富貴，器宇軒昂。
所有熟知這拍賣會規則的人都知道這老闆排場很大，平時不輕易現身，若是現身那定然是有好東西了。
老闆手中捧著一個劍匣，手有些不自覺的顫抖，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敬畏。
「今晚最後一件拍品，是一把寶劍，沒有名字……」他沉聲說道，「或許他在等待著他的劍修給他命名。」
「他的起拍價是……一塊靈石。」老闆抬起頭來，語氣自信。
此言一出，在整個拍賣場中引起軒然大波。
一塊靈石起拍，到底是什麼？有這樣的底氣！
與此同時，他打開了劍匣的蓋子。
素寒璧看到那劍匣中那一抹蒼綠色，彷彿帶著銅銹的劍身自有一股古老蒼涼的氣息，彷彿將千萬年的山河變幻藏納其中。
她霍地站起身，目光變得嚴肅起來。
這柄劍一出現，便擊中了她的心臟。
她非他不可。
無瑟為避免素寒璧認出他來，再次把他丟棄，所以對自己的外形與氣息做了一絲改造，所以這柄劍對於素寒璧來說，是一把從未見過的劍。
而且劍身所變化的這一點綠色，也很奇怪，無瑟並未向將自己主動變為這個顏色，但當他在拍賣會的包廂之中一想起素寒璧要買一把新的寶劍之時，他竟然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這種素寒璧從未見過的顏色。
出於全新顏色的天然偽裝，素寒璧確實沒有認出無瑟來。
她只知道自己在看到劍匣中那柄蒼綠色長劍的時候，與見到無瑟劍的第一眼，心緒的翻湧感覺是一模一樣的。
素寒璧不知這種衝擊心靈，彷彿浪潮一般的悸動究竟為何物，所以把它歸結為劍修見到適合自己的劍理所當然的情緒反應。
但她不知道，或許在這時間，翻山越海，踏盡萬方世界每一個角落，她也只會對無瑟劍有這般的感覺。
老闆手中劍匣里的蒼綠色長劍一亮相，馬上捕捉了拍賣場所有識貨人的目光。
儘管只是一塊靈石起拍，但誰也知道這把劍的價值遠遠不止於此。
價格很快被拍了上去，有錢的宗門宗主、世家族長們紛紛出價，將這把劍的價格抬高到千萬靈石。
拍賣場下沸騰，素寒璧站在喧鬧的人群之中，目不轉睛地看著劍匣中的蒼綠色身影。目光卻冷靜，她勢在必得。
素寒璧很淡定，躺在劍匣中終於反應過來拍賣規則的無瑟卻急了。
糟糕，這麼貴，素寒璧肯定買不起。
隨著價格越來越高，到了五千萬靈石的價格之後，加價的人越來越少，實在是這拍賣場只是一座城市的拍賣場，來這裡的人雖然也算得上有錢人，但也不是頂尖有錢。
若是當場能把宗門賣了，想必也有人願意賣了自己的宗門來買下這把劍。
價格繼續被抬高，接近一億靈石的價格，無瑟斷定素寒璧已經買不起了，正準備跑路。
但就在此時，一道清冷的好聽女聲從喧鬧人群中響起。
「十億靈石。」素寒璧坐在千人中央，望著劍匣里的無瑟，篤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