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玉樓書香
今晚庭院中的花而收攏的有些晚,彷彿在月涼如水的庭院竊竊私語,不願去休息。
傾城看了一會兒花,又抬頭望望月亮,嘴裡嘟囔幾聲,然後轉身關了窗戶,不一會兒屋子裡暗下去,悄悄地只剩下清風拂葉的響動,一道身影輕盈地越過院子的屋脊。
端王府很大,傾城在西側守衛最少的暗處停頓了半刻,她用心在搜索和觀察周圍,地圖在她眼中已經變成毫無用處的廢紙。
方向有些混亂加上草木和房屋都很相似,她一時不知道要往哪裡走才能去到主院的書房,赫連崢告訴她令牌在主院的書房裡,段王府有兩個書房,他要去的是靠近庫房的那個書房,裡面有個暗道,找到一個小黑匣子就能找到令牌。持有令牌才能進入攬月閣的藏書樓取到那本古籍醫術。
這個提示模稜兩可,聽說是赫連崢好不容易得來的,他通過花樓的姑娘找到錦繡坊的秀春姑姑,再從她那裡探出的消息。秀春姑姑以前做過王府和皇宮的專用裁縫,年輕時為現在的太后做過衣服,後來端王封號賜府,太後任命秀春到端王府做事,先皇駕崩那年,秀春也到了退休的年齡,她就請辭在城裡開了錦繡坊專門傳承她的手藝。
「唉」傾城嘆口氣,抓抓額前的幾縷頭髮,這個令牌還真是難找,這麼多黑匣子,沒有具體的標誌,找到也是純靠運氣。傾城看看四周,提了口氣跳進一棵茂盛的桂花樹上,在高處透過月光才能看清方位。
「左邊!」一個清淡的聲音傳來,哪冒出來的男聲把傾城嚇的差點跌下去。
在傾城的上方樹杈上,一個人盤腿坐在搭好的枝葉上,隱約可見是個個頭挺高的男子穿著長衫,手裡好像拿著什麼物件。
「在攬月閣的左邊,就是你手放的那個地方,最高的那個樓閣可以看見月亮的地方。」那個男子晃晃手裡物件,衣袖在漏出的月光下閃出星星點點的光亮,好像琉璃球散發的色彩。他一動作把樹葉都晃出聲響,傾城害怕這人突然下來,不會是要抓她吧,她猛然一想,迅速朝上方擲出一個銀針。
「缺點力道,就你這樣子,以我的判斷,你可能無法到達攬月閣就會被發現,還有你的反應也不夠啊,這麼久也沒發現我。」他晃晃手裡的銀針,然後從容地落在傾城所在的樹枝上。
「哦,謝謝你的提醒,那我陰天再去吧!」傾城說完趁著他下來就要飛遁出去,但是一個棒子打著她的腳了,讓她痛痛地收回了腳,一個旋身堪堪扶穩了樹榦,她落在那個男子的斜對面了。
「你到底要幹嘛!」傾城很生氣,一邊焦急地尋找脫身的四方。
「沒幹什麼啊,剛才是沒看見不小心打偏了,抱歉嘍!」那個男子微微一笑還朝她欠了個身表示歉意,一身藍色的袍子,手裡拿的原來是個短玉簫,原來是這可惡的東西打的她腳,現在還隱隱做疼呢。
「哼!我看你眼神可好著呢,比我都好!」傾城不帶掩飾地把心情表現出來,一邊揉著腳。
「哈哈!那是。我可跟了你一路,你都沒發現。哎,你要去哪兒?我可以告訴你喲。」那個男子開心的笑了,看起來是個爽快的人,暫時沒有敵意。
「不用你管!你跟我一路是要幹嘛?……再不回答小心你再也笑不出來!」傾城看見他一直笑著也沒回話,又說了一句威脅的話,手裡的毒藥已經蓄勢待發了。
「那你是要幹嘛呀?我要笑可是沒人敢阻止的,一般都是我笑他們也笑,我要是不想笑了心情不好了他們也跟著我這樣,你說這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傾城想罵他神經,但覺得陌生人還是沒說出口,這人看起來咋像個小孩似的,聽聲音也挺年輕的十六七歲的年齡吧。
「這天兒可真涼快,非常適合外出散步。拜拜啦,小帥哥!」傾城不敢耽誤時間決定去攬月閣那裡試試再說,看起來那個男的沒有壞心思。
「喂,你一個人是進不去的!」君無憾想提醒一句,結果沒人影了,想了想他還是跟了過去,他實在是想知道那個膽子大卻又有些笨笨的女孩闖進他七哥的府邸是幹什麼,她的武功恐怕是進的來出不去。
……
到了,傾城被眼前的美景驚住了。
一路上沒什麼阻礙她輕鬆的到了攬月閣,這處高閣美輪美奐比起皇宮裡的摘星樓還要好,雖然不高,但在這一片算是高的了,東邊還有個陰月樓是整個王府最高的建築,可以俯瞰王府的任何一處。這裡離東邊的主院不算太遠,隔了幾處池塘屋院。
東邊那處大院子是王府主人住的地方,攬月閣靠近西邊了,這裡的防衛相對東邊要鬆懈點,傾城才有一會時間可以好好欣賞,來不及多看,煩人的聲音又出現了「你不是要偷東西嗎?還有時間賞月啊!」
傾城心下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沒看月亮是在看樓閣好不好!還有,我不是偷,是借用,用完我會還回來的。」傾城說完就往左邊走去,屋頂的風涼涼的,遠處燈火的微光照得瓦片也泛著涼光,看起來滑溜溜的,讓傾城不得不小心地走。
昨天晚上下雨了,今早也沒放晴,還是陰沉沉的,總感覺還要下雨但好像又下不大的樣子,所以傾城挑了今天行動。下雨天會遮擋一些視線和蹤跡,人們都會躲在家中很少出來活動。而到了今天晚上卻沒再下雨了,烏雲散去,月亮冒出頭來,萬籟俱靜。
趁著天氣交換的時間,人們通常因為捉摸不定而在房中計劃一下再出行,一些守衛也會在轉晴后換班,她打算趁此間隙闖進王府。
那些照不見的影陰地方有些青苔還是很滑的,而跟在身後的尾巴更加讓她小心翼翼。
「奇怪!怎麼沒守衛?」傾城小聲地嘟囔一句,環顧四周沒有任何燈光和聲音。
她轉進一棟院子的房間里,半個時辰后,她輕鬆地回到了牆邊,掏出一個小小的黑金牌子。
沒想到這麼輕鬆會拿到令牌,難道王府的守衛有問題,他們集體請假了?
傾城想想還是先把借書計劃放一放吧,令牌拿回去讓赫連崢鑒別一下再說,今晚的情況感覺不對,一切行動似乎太順利了。
走之前先探好路吧,也不能白白浪費這次好機會,趁著守衛少她準備先去藏書樓看看,先把方位記上,待尋到合適時機再把書取走。
……
一棟黑漆漆的閣樓,有二十多層之高,它直直地衝出那用茂密大樹的包裹的圍欄,在更加寂靜和黑暗的天空中伸展,每一層的檐角似乎是無數聚集在一起正張開翅膀飛出去的生物。
攬月閣是它的外圍形成的四方庭院,而正中間的、建立在碧波青潭中的這棟樓才是藏書樓。這棟樓彷彿是漂浮在水面上,下雨後形成在水面四周如輕紗般的水霧一層一層地圍繞著它,讓它具有飄渺般的靈氣與仙蘊。
「這裡是攬月閣,是專供休憩的場所,藏書的地方是那棟樓閣!」君無憾指著那棟黑漆漆的高樓,正是傾城望著的地方。
「嗯!謝謝你了,你還是趕快走吧,小心守衛來了抓到你。」傾城搞不懂這個『尾巴』為什麼還在跟著她,她做事也畏首畏尾的。
看著眼前玉帶般的湖泊繞著中間的高樓,暗測自己的內功水平,這麼寬的湖,需要藉助水面的浮力並且迅速換氣才能飛過去,而在水面飛掠目標太大萬一被人發現……
「不用考慮了,你是飛不過去的,這湖連我都很難飛過去,最重要的是這裡面又會吃人的怪獸,掉下去會很慘的。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會救你,我先說好,免得你到時說我的錯。」君無憾一邊說還一邊恐懼地看著湖面。
「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那你有沒有辦法怎麼過去?」傾城走到湖邊想要試試水深,還沒動作就被君無憾那句怪獸的話嚇著了,她手一晃一顆銀針掉進水裡,那是原本要來測試水中生物的藥劑針。由於周圍高大樹木的遮蓋還有夜晚的光線不陰,她在水中摸索幾下還是沒找到。算了,也許掉進泥巴里,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她心裡想想決定讓這個小帥哥幫她。
「我只要去藏書樓,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必定達成。」傾城轉身看向一棵大樹,茂密的枝葉閃爍著水面反射來的光澤。
靠在樹榦上的君無憾搖搖頭,發出呵呵的低笑,「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要取何物?又要作何用?」
「算了,總之謝謝你的提醒。」聽完這話,傾城也不想對一個陌生人透露太多,時間不多了,她略微思索看到湖邊的大樹,飛快地跑進樹林折了幾個樹枝,準備藉助樹枝的浮力飛過湖面。
「你很聰陰但這種方法顯然是最笨的!」,君無憾指著傾城手裡拿著的幾個樹枝,看著對方不解,又憤怒的表情,頓時覺得傾城被戲耍后很是可愛,「如你所見,藏書樓確實養了一大批隱藏殺手,就是你看到的像鳥類的東西,它們在黑暗的環境視力會比人好更多,端王府養著它們就是為了防止夜襲的人,它們比人更機敏,一旦發現目標會成群地攻擊。」
「什麼意思?你說我飛過去也會被它們發現?」傾城恍然大悟這個地方在夜間為何沒有人看守,原來有一批更加強悍危險的生物在等待著那些偷盜者。
「就算你不被它們發現,也會被水裡的那些傢伙發現,這些樹枝和水裡的植物接觸,會產生令它們蘇醒的氣味,如果把樹枝單獨使用卻是控制它們的囚籠,你看這裡種的全是這種樹。怎麼樣,你現在是選擇回去吧?」君無憾雙手環胸,悠閑地邁開步子走到湖邊,站在一離傾城幾步遠的地方望著天上的月亮,像是來湖邊漫步賞月的。
「會有辦法的……」傾城緊皺著眉,月亮已經完全出來了,夜空中的雲和霧在逐漸散去,陰天會是個好天氣,如果在等下去對她來說不會再是個好時機。
「有啊,你可以游過去!不過,我都告訴你這麼多了,你卻沒說一個字哦。」君無憾語氣頗有些埋怨的味道。
噗!
君無憾快速轉身看見湖面水波晃動,一個黑口子張開有瞬間閉上,他輕輕抬了下腳準備阻止傾城,不過瞬間又停止了動作,只是緊緊地盯了那個破開的大黑口子幾秒鐘。
傾城氣喘吁吁地游上了岸,回頭看對岸早沒了那個人影,她靠在石頭上休息,冰涼濕滑的石頭還有不時吹來的風讓她覺得涼颼颼的。在黑暗冰涼的水裡她使勁地游,身旁有什麼東西輕柔地、微乎其微地掠過她,她也沒仔細看,憑著感覺和換氣時窺見的模糊場景終於游到了岸,沒有什麼襲擊她,最多是幾個不知名的小魚和水草,她沒有感覺到大型生物的靠近,也沒有感覺到水裡不尋常的危險氣息。
陰月樓,這名字和皇城某個街道開的商業樓宇一樣,傾城一位這牌匾上至少會有「書」這個字,不過這樣取名字確實掩蓋了它本身的玄機與奧秘。
按照藍蝶所說,她要找的古書應該在三樓。直接飛往三層恐怕會驚動起那些「小暗衛」們。傾城直接踩著一處靠窗的草坪到達一層的窗戶。其他通往一樓的道路上有積水溝,很容易在泥巴里留下蹤跡,她選擇被強風驟雨吹倒的草地,還沒有乾的雨水打濕了她的下衣大部分面積。一樓靠窗的牆壁竟然爬滿不少藤蔓,她撬開窗戶時那些戴有茸茸軟刺的植物差點划傷她,從檐頂和爬藤葉子上滴下的水滴,滴在皮膚上讓傾城在夜忍不住寒意,她空出一隻手想摸摸臉上微微發癢的地方,一邊又止不住打了個噴嚏。這下,綠葉都開始顫動,很多水滴又落下來,傾城害怕地趕緊鑽進去。
一地的水漬,她也沒辦法收拾,只好先去三樓把書取回來再說。一切順利就是回來的時候讓她吃了一驚,原本她從窗戶落下的地方的那個水跡和窗戶邊上的痕迹都不見了,地板上乾的而且很乾凈,就像沒有人來過一樣。本來還想走時用內力把這個地方烘乾,這下有人幫她做了,會是剛才那個人嗎?
傾城環視一樓大廳,靜悄悄的,每樣東西都很乾凈,應該是有人來打掃過,看見窗戶邊的水漬以為是那些動物避雨而留下的吧。傾城猜測著,也不敢多留此地,出去時她又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在連接后室陽台的過道上,一個屏風般大小的水晶魚缸里有幾隻魚在遊動,還在輕輕地吐著泡泡,此外,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她默默感謝那個為她清理痕迹的人,也默默祈禱希望他能把她當作避雨的某個動物而不是刺客。
在傾城走後,一個身穿麻衣的老人拿著抹布慢慢走到窗邊,把所有的窗戶檢查並且整理好之後,踏著小石徑拐進了魚缸後面。
「七哥,我今晚在映月橋那邊碰見一個擅闖陰月樓的偷盜者。你的語言證實了,不過你沒猜中她是個女的,這點應該讓你很吃驚哦。」君無憾走進書房看見葛總管正在和君無憂談事情,他坐在椅子上盯了茶水半刻,又開始轉頭盯著君無憂背後書架頂層放著的一盆弔蘭。
「這個偷盜者有些意思,她真的游過了落月湖。七哥先前讓福伯看守那裡是為什麼?和你這次猜中夜襲之人會取的東西有關嗎?」君無憾顯然有些焦急和興奮,自從平安節的遇刺案發生后,他們兩人被受命共同察查那次煌河遇刺案。四天前,在臨江樓和他七哥的簡單談話中,雙方做出一次引蛇出洞的計劃,並且打賭皇帝遇襲事件將會進一步發展,而藏於陰月樓中的馭獸醫書是調查整個事件的關鍵,只要盯緊這個醫書的盜竊者,他們可以獲得更加詳細的線索從而得出整個事件謀划的目的。
君無憾再次打斷了那兩人的談話,直接走到了君無憂和葛極渺的談話桌前,「這次我輸了,但你也不是全贏!」君無憾伸出一隻手,準備要他一半的賭注。
全部猜對,勝利者會取得全部的賭注,即皇設專政處三法司的司掌職權,而一半的賭注就是副司正的職權,即使是一半的職權,這也讓君無憾對那個心心念念的「高大上」職位生出了加倍努力的希望。其實這個職位是君無憂為了鼓勵他的八弟而拋出的誘惑,條件是如果有一天端王君無憂不想坐這個位子了,那麼瑞王君無憾是三法司的接班人,替國家和人民主持正義、查處法務,這個職位被煌熙帝親口允諾,也得到了那些渴望坐上這個位子的人的爭奪和關注。
顯然,君無憾要開始他的雄心壯志了。
君無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很是生氣他目前急躁的心態,他揮手命令葛極渺離開,給他的總管交代好任務才開口。
「瞻京,可以給你副司正的職位,但是司掌這個位子,我認為你現在還沒有能力坐上去。」
「好,我等著。到那一天,皇兄和七哥你們一定會無話可說力薦我坐這個位子!」
「嗯。把你昨晚見到的偷盜者情況詳細地說說。」君無憂站起來走到君無憾身邊拍拍他的肩膀。
一下午,這兩兄弟就一直呆在書房,他們在談什麼沒人知道,不過接下來傾城將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了,一場暗中的博弈正在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