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靈飛經藝
「哪裡冒出來的女娃,這麼不知禮數!真是掃興,竟讓你這女娃瞧見了本尊的招數!」一個年過半百卻精神抖擻的老人,瞪著傾城,他被氣得白鬍子都在抖動。
「前輩莫怪!我不是偷看您們,我只是無意中來到這裡,還請二位高人見諒啊!」傾城拽拽岸邊的水草一邊說著,一邊還試圖阻止踩在濕滑的泥巴里慢慢下滑的雙腳。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老者身後的人是誰。
「喔?說說看你怎麼到這來的!你們年輕人啊,一看見年紀大的就覺得好騙,本尊可不認這個理!」
「啊,我是來這裡的寺廟燒香的,不想貪玩迷失了路,又被山中野獸追趕才掉到湖裡,萬幸撿回條命。」傾城捋捋臉上濕漉漉的頭髮,這才漏出樣貌,也看清了這個老人和她後面的人。
對面的老人也看清傾城的樣子,覺得這張稚嫩的臉上確實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自己的地方,一瞬間放下了些戒備。
傾城感覺到老人放下些戒備,站在水中的腳往後挪動了點,她瞬間抓起岸上長的結實的雜草,借力爬上了岸。這一舉動真不像個大家閨秀會做的,頓時讓對面的兩個高手吃驚,對這個意外到訪的姑娘很是好奇。
傾城完全沒理會自己剛才狼狽的樣子和舉動,她此刻長長地鬆口氣,覺得上岸了真是舒服,只想立馬躺在草地上休息會兒。可是她旁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還提著個閃閃發亮的劍,好不刺眼啊!現在哪能休息。
況且現在全身都濕了,在山裡即使是太陽高照,出了水面那一會兒她還是感到冷。
她不敢使用內力怕被發現,只能忍受自己的不適,連回應的話都是漫不經心的,這倒是惹得那個老者的不快。
「高門大戶的千金都是這樣對長輩說話的么。」
「倒不全是,師父莫想多了。她可能是怕你,讓徒兒來處理吧。」老者後面的年輕男子這才發聲,讓甩著濕噠噠衣服的傾城聽見,只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
「嗯,你去問問。」老者對他徒弟的語氣立馬變好,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
就是在老者和年輕人錯開后,傾城才看清這個「高手」是誰。兩人眼光相撞,立馬認出彼此。
傾城率先說了句「是你啊」,她沒想到這個簡斯凡還有其他身份,不僅樂理熟知,武學的功底也不賴。
傾城脫口一聲驚呼,自然把剛要走開的老者拉了回來。
簡斯凡認出是傾城,也一臉驚詫。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他只是迅速轉過身朝老者行個禮,然後說道:「師父!她是徒兒認識的朋友,徒兒保證她決不會看破師父剛才的武藝。」
「哼!別找這些理由來阻止我。斯凡吶,你結交過什麼朋友,為師能會不知?你莫不是心軟要忤逆為師了?」
「師父,她是在如意館那天認識的朋友。在生意上見過一面,是個信得過的合作夥伴。她來這估計真是個意外,況且師父的武功,一般人物怎麼領會,莫說像她…」,簡斯凡看了傾城一眼,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嗯,這樣的姑娘連武功恐怕都沒學過。」
傾城在岸邊凍得不行,只好不停地活絡筋骨。當她聽到這個話,暗自背轉過頭,做了個自己才知道的「嗤之以鼻」的舉動。
傾城心想:哼,瞧不起就算了,當著我的面這麼說。果真,商人都是能說會道的,什麼東西到嘴邊能說成好的也能說成賴的。簡斯凡吶,還真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嘞。看來他和赫連崢意氣相投,也難怪赫連崢那傢伙會介紹給我認識。
那個白鬍子老頭看看傾城,然後招招手把簡斯凡拉到一邊,好像再和他徒弟說什麼隱秘的事情一樣,為了防止外人聽到,特意走遠了些。
傾城看到老頭的舉動,在一旁一直裝作甩衣服的樣子,其實兩個耳朵早已豎起來。
如果把那個可愛的樣子用什麼來形容的話,你估計可以想到兔子們用心探聽的樣子。
隔得遠,傾城只偷偷聽到他們在談論的話語中多次提及了「靈飛經」三個字眼,這讓她非常好奇。
說起靈飛經,她倒是知道那麼一點,這都歸功於她初來大煌時,妙韻給她閑談過的一些有名的傳聞。
「靈飛經闕藏玄機,習得技藝冠州魁。」這是傾城從妙韻口中得知的最為經典的一句。
江湖曾傳聞大煌王朝的幽州府有一寶剎供奉一尊金光大佛像,而這個佛像上就拿著一卷經文。
這個佛像是按照一位參悟禪機后圓寂的靈機大師,其生前樣貌修建而成的。
靈機大師生前得到佛祖點化,將自己畢生所學的禪機佛理都記錄下來,命為靈飛經。
這本經文對佛家來說只是本普普通通的經文罷了,可是到了武學家手裡,他們又看出這經文裡面不止講佛法經綸,更蘊含著可以超越天地束縛的訣竅。
誰若能精研並掌握到經文里的奧秘,誰就能像靈機大師生前一樣可於天地之間來去自由,還能獲得百毒不侵、百器不傷的百年壽命。
這樣大的誘惑對於江湖中人都是絕佳的誘惑,儘管在傾城看來,這陰顯是傳的神乎其神了。
保不準是有人故意透漏出這種傳言,其目的何在,無人可知。
即使傾城本人經歷了魂魄重生的玄妙事情,她依然不太相信凡人能脫離天地規則的束縛。
「喂,打擾您們啦!呵呵…既然兩位高人很忙,我誤闖的事情也說清楚了,若沒事我就先離開嘍!」
傾城隔著幾米遠朝那兩個師徒說道,聲音也不大。反正也不是真想讓他們聽見。
此時她的身子早已轉向那看好的出口,只是臉龐再說話的時候稍微側向了那師徒兩人所在的地方。
傾城也沒想等他們回應,不管他們有沒有聽清或者放過她,她都要趁著他們談話的機會趕緊開溜,否則等那老頭反悔想仔細盤問她,她可不好解釋。
沒有出幾步,一道白色快如閃電劃過的身影停在了傾城面前,傾城目瞪口呆地看著簡斯凡。
「怎麼?」傾城被這突如其來的阻擋嚇住了,她看著簡斯凡的微笑,心裡直打鼓,生怕這人是抓她盤問出什麼來。
雖然兩人見過一面,對樂理方面都有些知音難求的惺惺相惜之感,但是平常沒有進一步的交流過,對於其人的秉性也不甚了解。而且簡斯凡居然武功那麼好,這讓她很擔心。那一瞬間,她確實被嚇到了。
「能再見到梅老闆,…噢…,是梅姑娘,這實屬緣分吶。看來還得在下幫您一回了,以後還望梅姑娘能記得在下今日之恩吶!請!」
簡斯凡說完話就側開身,準備帶路的樣子。
「呃,公子什麼意思?」傾城假裝聽不懂她的話,呵呵的笑了下。她可不希望簡斯凡拿今日解圍的事,用在他們以後的生意上,這樣她就會受制於人,做起生意可就多了不少麻煩啊。
「如意館一面我們彼此建立了合作,今日有幸能再見,這是頂大的緣分。剛才聽聞梅姑娘是來靈霧山的雲間寺祈福時遇到危險才僥倖來到此地。所以在下奉師父慈令,特意護送您下山!」
「謝謝簡公子的好意。不過,真的不用麻煩您了,出了這個湖,我帶來的護衛自然能找到我。」
「這裡還是有些危險,在下送到與您的護衛匯合之處就告辭,赫連君之友,也是斯凡之友,又豈能見險而忘義?失禮相待呢!」
簡斯塵當先引路,傾城在後面。看看走的差不多了,傾城就叫住了簡斯凡,此時兩人剛剛走到離雁尾湖不遠的一處山澗中。
「簡公子,謝謝您!就送到這裡吧,我會發送信號讓我的護衛們接我回去。」山澗中的山風是挺多的,傾城的衣服快被吹乾了。她忍著涼意,盡量用平穩的口氣說話。
簡斯凡被叫住後轉身看了傾城一眼,只是沖她說了聲「在這等會兒!」,然後人就眨眼間飛走了。
傾城認為簡斯凡是要去前面接見她說的護衛,所以沒有阻止簡斯塵,自己又朝著原路返回雁尾湖查找關於白靈不見的線索。
等簡斯塵回到山澗時,原本在溪水間的石頭上等著的人已經不見了。
簡斯凡四處走動,然而又悻悻回到原處。他想,自己也沒離開多久,人就走了,萬一這梅老闆再受到危險,他和赫連崢也真不好交代。
……
傾城覺得,她也許是迷路了,或者她的大腦還沒從凍壞的狀態下恢復過來,怎麼走了這麼久反而像在繞圈子,怎麼走也回不到那個雁尾湖了呢?
「這裡難道又布下了什麼陣法?我又『中獎』啦!哎,真不該亂走,肯定是那白鬍子老頭布下的!……嗯,很有可能是他了。那老頭也沒帶什麼東西來雁尾湖,而且一眨眼就離開,顯然比較熟悉雁尾湖周圍的地形或者就住在這山裡。從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也能猜下,彷彿是有人侵犯了他的領地,才讓他怒氣沖沖地差點傷到我。而且現在這個怪異的情況,和那個奇怪消失的雲杉樹很像啊。若真是他布下的陣法,那麼山洞裡的事會不會和他有關呢?」傾城心下一想,立馬起身在四周看看,熟悉的路和樹木,已經走了不下五遍了。還是沒看見一丁點的水流,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沒有。
寂靜的山谷,偶爾發出的鳥鳴還有風聲與樹葉拍打的聲音。沒有絲毫危險降臨的預兆,反而像再正常不過的山谷了。可是傾城知道她被困在陣法里,時間和力氣都將被慢慢地消磨掉。
「也許這個陣法是捕獸用的,現在只能等著布陣的人來收網。」傾城頓時覺得累的喘氣也只做了些無用功。
傾城直接坐到了地上,腦子裡上演了幾十遍畫面:她丟了,然後藍蝶和大家很著急地把整個山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著她,因為她被布陣的人當做蠢蠢的野獸而抓起來,時時刻刻面臨飢餓和傷害,甚至不能預測的其他突發險情。
呲呲呲。
傾城背後的草叢發出響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傾城迅速起身拿出腰間系著的笛子。
只見她輕輕按下笛子上的機關,一道銀光瞬間反射到那片草叢上。
等了片刻,草叢裡沒了聲響,傾城拿起已經出刃的笛子短劍小心翼翼地剝開草叢。一股血腥味和某種刺鼻的腐臭氣味傳來,傾城瞬間抽回了拿著劍的右手。
呵,居然是化屍粉的氣味。看來這陣法也不是光困住動物,只要想逃走的動物稍微一走錯就可能丟屍骨無存。
傾城一想到這,剛剛平靜的心頓時又不安起來。
這時,草叢裡又發出幾聲細微的聲音。傾城靠近草叢,用笛子劍再次剝開了茂密的草叢,隱約看見一個白糰子在那一灘血跡周圍哼哼唧唧地叫著。她只好跨過那被化屍粉化為一灘黑色血水的草地,這才看清那個發出聲音的小東西居然是只白虎幼崽!
傾城覺得賺到了,居然又撿了個「寵物」,以後好好馴養估計也能像白靈一樣有大用處。看著小幼崽在血跡周圍來回走動,還不斷發出低沉的嗚咽聲。那可憐無助的眼神,讓傾城瞬間心疼起來。她收好笛子劍,準備彎腰抱走它。
不能讓這個小不點靠得太近,否則沾到哪怕一丁點的化屍粉就麻煩了,下場可就和它的親人一般。
「不要靠近它!」
「什麼!」傾城乍聽到人聲。彎著的腰和伸出的手一抖,身體不受控制的就要倒下。她趕忙提起腳尖,漂亮地在半空翻了個身又落回地面,紅著臉瞪著朝她大喝的簡斯凡。
小狐崽被那聲急喝也嚇得躲進了草叢。
簡斯塵驚訝她的身手,不過轉瞬就把她的脫險歸功於女子們柔韌的肢體,和受過舞蹈訓練的技能。一般的高門之女都要學些才藝,像梅姑娘還經營藝術領域的生意,會些簡單的舞蹈動作也不令人吃驚。
「沒事吧?剛才你沒碰到這吧?」簡斯塵走過來指指地上的血跡和小狐崽躲藏的草叢。
「呃。沒事。」傾城本來想教訓下那個朝她大聲呵斥的人,一瞧見是簡斯凡頓時猛然想起什麼,變得糾結起來:他會不會問到剛才離開的事呢?
「把這個穿上吧。你最好聽話些,這裡危機四伏,還是跟緊我的指引儘快離開!」
「好…」傾城披上斗篷,才陰白剛才簡斯凡是回去取衣服了。她突然間感到暈眩,以為是自己被感動的,也沒多想立刻叫住了簡斯凡,「等下!把它帶走吧?」傾城看看匍匐在草叢裡的小東西,它一直不肯離開這裡,守著那灘血跡。
「好吧…。快走!你剛才…」簡斯凡猶豫的時候,傾城已經抱起小虎崽了。完全不在意簡斯凡答不答應,她都要把這個小東西帶走。
簡斯凡向前走了幾步,發現沒人跟上來,他回頭一看,才發現傾城很不對勁。
還沒問清怎麼回事呢,那邊的傾城卻倒在了地上。
剛一披上披風,傾城忽覺得渾身暖暖的,如墜雲端。
這種感覺持續了一會兒,她懶洋洋地都提不起勁。傾城並沒有細想這種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還以為是單純地被凍著了,回暖后的狀態。
傾城提起一起力氣想跟上簡斯凡的腳步,剛一抬腳走了半步遠,人已經感覺天旋地轉,控制不住地只想躺在清新的草地上休息。下一刻,她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