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談影色變
一襲碧帶藏秋色,無邊風景綉畫屏。
白頭飛鳥戲慈雲,銀魚青沫濯滄浪。
黃櫨粉黛搖綠影,晴光攬勝芳蘭洲。
莫問榕薇有仙人,杯渡禪心昭神光。
丹砂卷,一本神秘的醫術
「丹砂卷,聽聞是很珍貴的東西,怎能輕易丟了?到底是怎麼丟的?」傾城心道不好,急忙問起小姑娘。
她來晚了一步,若被那官兵找到,亦或是找不到,那古禪說的線索也白費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我去庫房給一位客人取定做好的雲海珍綉屏風,看到密室的門被撬開了,就慌忙進去查看,發現莫掌柜他……流了好多血……」這位叫碧水的小姑娘,應該和卜拿一般年紀,說道這兒,臉色蒼白的厲害,似乎那情形異常可怕。
她身形瘦弱,看起來生活的不太好,但是她那微尖的臉蛋上有一雙發亮的眼睛,顯得整個人異常淘氣和機靈。
她一說話,就讓人對她心生憐愛和同情。
「別怕,他們不會再來找你的。你剛才做的很對,把事情告訴那些官兵,讓他們來找出兇手,官兵也會保護你的。古大夫讓我來看看你,想必你們也認識很久了吧?以後若有生命危險可以去檀溪醫館找他,這是他讓我告訴你的。」傾城和藹地笑了,將瓷瓶放在碧水手中。
「古大哥和卜拿哥哥這幾天為什麼不來看我呢?卜拿哥哥都沒和我說過認識你。」小姑娘越說聲音越低,帶著小女孩氣惱的樣子,微微撇嘴。
「他們也沒告訴我認識你呢。」傾城明白,這小姑娘年紀和卜拿相仿,平日里說不定也是玩到一塊兒的好夥伴,此刻心裡是埋怨卜拿多過古禪吧。
「真是奇怪……」傾城喃喃自語,想不通如此重要的丹砂卷要放在一個看似最不安全的商鋪里。既然古禪知道丹砂卷上的線索有助於她研製瘟疫解藥,為什麼不自己取出來,反而讓她來取,甚至安排一個看起來不太可靠的小姑娘來看管?
「你說什麼?」碧水腦袋嗡嗡地想,搖了搖頭,看到傾城竟然獨自朝庫房那裡走去,猶豫一下還是跟去了。
「沒什麼。你說的一人是莫掌柜,還有一人是誰?剛才那些官兵抬走了兩具呢,你再和我詳細說說吧,我們不能等到官兵去找,丹砂卷必須儘快找回來。」
「都怪我,是我沒保護好東西,古大哥會不會生氣?卜拿哥哥會不會嫌棄我沒用?」碧水垂頭喪氣,抿著嘴看著傾城,「你和他們關係很好嗎?能不能不要告訴他們啊?」
「嗯……」傾城有些犯難了,想了想說道:「先去看看案發現場能不能找出線索吧,如果一天之內能找到線索,咱們都當什麼事沒發生過就行。」
「一天?!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既然是半個時辰前的事,你又及時告訴轄區附近巡城官兵,他們及時趕來,而那偷盜之人必定也走不遠。如今全城各處禁封,誰要外出都會引人注意,所以那個壞小偷啊,說不定就藏的不遠呢!」
碧水點點頭,心裡稍微安心點,跟在傾城後面一邊說著親眼所見的情景,一邊用自己的小腦袋絞盡腦汁去努力分析小偷會是誰。
「這小偷還真是厲害,輕輕鬆鬆就拿到丹砂卷,不曾偷其他東西,想必是有備而來,目的性很強啊,或是他受人指使來偷物取命,亦或是他很熟悉這店內店外的環境。再看他連殺兩人,就是個膽兒大的老手。聽你說莫掌柜和另一個店鋪夥計死因慘烈,看來這小偷還有挾機報復的心態……」
「嗯!是啊,剛才那些官兵里有個年輕的公子也是這麼說的。」碧水點點頭,有些欣喜地看著傾城。
「你說的應該是楚醫長吧,那位公子懂得可比我多,就是不知道他怎麼插手去查這件事嘍。」傾城挑眉,聽聞碧水細緻的描述,在案件發生的半個時辰內,她從沒有離開店門兩米遠,而是恰巧向趕來的官兵呼救。
而且來的官兵是兩撥來,先趕到的是楚潯和巡邏兵,然後是那位副將以及其左右助手士兵。
此時,傾城心裡已經猜到七八分了,很有可能這個小偷兼兇手的人就藏在第二撥趕來的士兵當中。
從案情推理、環境地點和時間斷點上猜測下去,這種懷疑最符合邏輯,最合乎常理。
巡邏兵每天檢查各城瘟疫情況,可以毫不費力地進入各大商鋪,也較為熟悉商街道區的布局,同時這些人是疫情兇險期間最又能力出來,還有力氣跑遠路的一類人群。
一旦得了瘟疫,行動力和力量都會大範圍下降,根本沒有力氣去跑上跑下地偷別人家東西吧。
當然,從碧水描述的流血很多和傷口來看,那是重兵器砍傷的情形,而且造成動靜很小甚至沒人發覺,現場除了死傷者便無任何痕迹,極大的可能這兇手是個武器精良的人。
以士兵這個身份去假想,案情很合理,當然目前一切都是憑空猜想,還得找到關鍵性證據和線索。
時間不多了,丹砂卷要儘快找到,瘟疫要儘快解決。
回到尹府西苑客房,很是意外地傾城碰見了行為舉止可疑的尹府管家以及那位師爺。
兩人正領著兩名小廝抬著一個大木箱往西苑后角門而去,他們四人行色匆匆,借著建築物和花木的陰影隱蔽行跡。
傾城覺得疑惑提步悄悄跟了上去,在西苑后角門處藏身並暗中觀察,發現這四人進了一間毫不起眼的小磚房。
略微思量,她縱身一躍,上了房頂掀開一塊瓦片朝下看。
由於角度不對,還有房梁和橫木的遮擋,她看的不太清楚,只感覺這四人似乎進了這房中房,也就是房子里還有某處密室。
再出來時四人悄聲耳語幾句,兩撥人便一前一後離開,那管家和兩名小廝往前院而去,而那師爺卻繼續往後院角門而去。
「咦?」傾城悄聲潛入小磚房,看見裡面的光景有些懵了。
這裡竟是恭房(茅廁)啊!
難道真是她想多了,但是進來以後卻發現這房間異常乾淨,一絲一毫的異味和污漬都沒有,而且這大門竟還被鎖著?
既然公用之地,為何嚴加看管,進出也無幾人?
僅僅是一間作為夜房,還有一間背陽而置,裡面除了泥磚卻什麼都沒有,空曠而陰冷的環境不禁讓人感到後背發涼。
這種感覺只有她在魅宮時敏感地察覺到,如今在這裡,她竟有一絲不可明狀的恐懼層層蔓延。
傾城心裡一緊,急忙退身離開。再次立在屋頂看著對面那可疑的磚房時,她心裡莫明地鬆了口氣。
日暮西斜,晚霞將至,短暫的溫暖驅散了剛才的寒意。
回到自己的房間,傾城左思右想,還是坐不住,提了一壇酒正要出門。
拉開門的瞬間,一抹銀光飛速朝她射來,她驚嚇間側身,回頭一看,再往外一瞅。
春日夕陽穹野之下,紫紅藍黑的色彩交織,模糊到看不清剛才那一刻有誰出現過。
直到射來的那枚燕尾形飛鏢上攜帶的布條映入眼帘,她才猛然間證實了:自從到了大煌國境內,自己的身邊一直如影隨形地隱藏著某些人。
他們是誰?又有何目的?她不得而知。
但是這兩月有餘,到沒發生什麼損害她的事情。
她猜測:那些暗中隨行的人,目前與她似友非敵,不僅沒有傷害過她,反而處處提醒她,不要試圖去打探尹知府府中的秘密。
這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參與外事,避免陷入更大的麻煩中,細品之下,還真覺得有點奇怪。
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跟在她身邊,對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尤為清楚。她真的該好好調查一下,以提高警惕心。
當下,她就決定和那暗藏的跟蹤者做個交易,然後飛快地寫了一封信。
出門前她緩緩看了一圈院子,隨著晚風的吹來,她的手一揚,那千紙鶴就飛走了……
晚風遇到院中的大槐樹,改變了角度,輕輕鬆鬆地就越過了院牆,而那隻千紙鶴卻在飛過婆娑樹影時突然消失。
她知道,那個跟蹤她的人一定收到了她的信,至於交易是否會達成,她不抱太大的希望,這完全是個試探,看看她們目前是否是同一邊的,或者確定那些藏在暗處的人會是誰?
>>
來到楚潯所在的院子時,這兒卻靜的出奇。
黑夜席捲這一片空間,竟讓人覺得無端端地壓抑和隱憂,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在這裡、或在不久前發生過。
「你來做什麼?又有何事?」
楚醫長面色嚴肅,抱著一堆髒亂的衣服撞開屋門,一出來就看見青黑色的夜幕下的傾城。
她如同一株亭亭而立的「藍蓮花」,在晚風吹拂下,給人幽遠而寂寥的感覺。
那倩影高挑,卻顯得單薄,一副伶仃的樣子立在清冷的院中。
傾城沒說話,盯著楚潯,直到他將那堆髒亂的衣服塞入一個大水缸里,然後脫掉身上的醫護服扔進去,然後點燃大缸,蓋上蓋子,一切完畢,才出聲,道:「沒有空氣,火著不了多久,就會滅的,這樣殺菌防疫的措施埋下的隱患太多。」
直到此時,傾城才明白為什麼這場瘟疫持續之久,卻依然肆虐人間。
楚潯一頓,用審視的眼光看著傾城:「記得你曾在殿下面前言明,一定能冶好這場瘟疫,又頗為欣賞眾位醫藥前輩的閱歷與學識。你自認資歷尚淺,如今可還是覺得自己的建議一直對的?」
傾城皺眉,這話是暗指她說的話或提過的某個建議出了差錯?
「阿潯,她不知道軍營里的情況,你不應責怪她。」付堯幻走了出來,神情略顯疲憊,對傾城點頭,算打了聲招呼。
「你說的對,我是這麼說過……是這些葯在軍營中出現了問題么?情況是否嚴重,我怎麼沒聽你們及時告訴我。」
傾城走上前,直視楚潯,她已經感覺到對方語氣里的諷刺,是在指責她曾誇下海口,揚言五日內能研製出冶療瘟疫的藥方。
「燕公主,你不用放在心上,阿潯最近太忙難免言語上有些不妥。」付堯幻今日罕見地穿了一身鎧甲軍裝,不似往日儒雅的形象,往日拿的長鞭換成了長劍,看起來更為嚴肅。
「我知道,定是今早給的那些藥方出了問題吧?」傾城點點頭,指著那些堆要焚燒的衣物說道:「怎麼一日而已,軍營里也出現這麼多感染者?」
「感染人數本是軍中機密,不便向外人透露,然而如今軍中瘟疫形勢愈發嚴峻,南神醫今日也查出染了瘟疫,暫無合適的人去代替他的任務。」付堯幻扭頭看向楚潯,意在詢問他的意見。
南境春一倒下,所有的擔子落在了楚潯身上。他身為軍中醫長,且醫術也頗好,端王已命他暫時帶領醫藥研製隊伍儘快研製出解藥。
「以我的身份不知道方便進去你們軍營嗎?我得出看看那些病人的癥狀,畢竟這一次南神醫採納我的藥方,才導致病人出現變異。」
傾城知道,一旦不能及時克制那些變異的病人,用不了多久軍營也會成為像鄞縣城外的「殭屍群」那樣的情況,而且控制起來比普通百姓更加困難。
「今日來找楚醫長,其實就是為了這瘟疫解藥的事。我從昨日整理的古籍中得知一條線索,是研製瘟疫解藥的關鍵,特來與楚醫長打個商量。」傾城舉起手裡的禮物,禮貌地笑了下,「不知道楚醫長願意抽個時間聊聊嗎?」
為了防止別人知道她認識古禪,她只能把古禪說的解藥線索編成她在書中查到的線索。
付堯幻拍拍楚潯的肩膀,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說吧,你要和我商量什麼?」楚潯一動不動,就看著傾城將一壇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我覺著你也不需要這東西,不過還是送來了,興許以後你能用得著它。」傾城指指那壇酒,接著說道:「鏡屏畫堂丟失的丹砂卷上或許能找到瘟疫的解法。我當時正要取回,偏偏它又被盜走,我希望你能幫幫忙,找到丹砂卷。楚醫長,請你相信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僅僅是想要救人,而我們只有互相配合才能儘快解決這場瘟疫。」
楚潯撇開頭,語氣冷淡,「為何要來找我?堯兄最擅長這類事情,何況你們還義結金蘭。」
「哈,那不是有非要你幫忙的理由嘛。」說著,將那壇酒推近,獻寶似地說道:「楚醫長可別小瞧我送的禮,以後說不定真有大用。若楚醫長不願相幫,也可否給我一點小小的提示?楚醫長人緣廣,心思又縝密,相信當時在畫堂里也發現了什麼……」
話還沒說完,楚潯卻面色冷凝轉身要走。
傾城好忙拉住他,「楚大醫長行行好唄,別讓我白跑一趟嘛。你不方便抓那個小偷,不妨讓給我來!總之咱們早日將疫情解決,端王殿下那也好交差。」
「你?!去抓那個狡猾的小偷?」楚潯面色沉鬱,「哼!燕公主莫忘了你的身份!你若執意插手,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要殿下同意,自然相幫。」
傾城內心嘆息,看來還是得找正主管事的人才行啊,楚潯話里的意思是暗示她,那個小偷她們誰都動不了,只能以君無憂的身份才行。
既然他楚潯早就發現了小偷是誰,為何不及時告訴端王,將其捉拿?反而是像刻意等她來說這件事。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晦之處?
>>
春日西沉,傾城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又盤坐在書桌上。
她時不時地抬頭看向窗外落霞餘暉,一邊深思著如何拿到丹砂卷,一邊檢查那些實驗動物。
這些作為實驗的動物都沒異常反應,反而是人出現了異常,如果不是物種原因,那就是有人暗中在人吃解藥中做了手腳,結合丹砂卷的失蹤,她有了初步的猜測。
如今必須去軍營中走一趟,看看那些得了瘟疫、吃了她初步配置的解藥后出現異常反應的病人們。
西南角的院牆邊放了一溜大大小小的籠子,裡面的動物突然吵鬧起來,引起了傾城的注意。
她便走過去,拿起籠子里一隻病懨懨的兔子,細細檢查一番。這隻兔子很悲慘,昨日被尹府管家送來后就被傾城選中,成了第一類實驗動物。如今它那如同絲綢毯子一樣的雪白絨毛被咬得坑坑窪窪,籠子里到處都散落著毛髮,顯然是在喂葯后發生的異常反應,它掙扎中咬掉了毛皮。
它癱在籠子里,原本乾淨的小身子露出淡粉色的皮肉,白色中也摻雜了點點灰斑,看起來很不好受。
她今早為了去檀溪醫館,臨走前給那幾隻動物都餵了葯,唯獨剩下這隻兔子,一時心急多餵了些葯,可能它的小身板承受不了這麼大的藥性,如今看著它這樣倒是很可憐。
傾城放下那隻兔子,觀察它的行為。
只見它慢騰騰挪到了牆根,原來牆根那裡有兩塊大石頭形成了巴掌大小的縫隙,從裡面長出一株茅草,它想藏進去。
傾城覺得奇怪,便理了理潮濕的頭髮,湊近牆根去瞧。
這隻兔子在灰石頭上嗅了嗅,便開始舔石頭上滴落的米白色汁液。
石頭上那白色痕迹被晾曬后發黃,看起來像蟲子被碾碎留下的。
痕迹一路延伸至牆頭的瓦片上,微不可察,在漸漸昏暗的天色下更不易發現。
傾城便趴在牆壁上仰頭去看,正要施展輕功躍上牆頭時,院門處響起一連串腳步聲。
端王君無憂帶著他的侍衛徐風馳和尹知府走進來,後面跟著府上管家和趙師爺,正是她不久前在西苑看到的兩人。
「呦!月大夫,你這是做什麼?」尹知府笑呵呵問著趴在牆邊的傾城。
傾城轉身笑著回道:「沒什麼!這東西跑了……」邊說著暗暗打量知府旁邊站著的那管家和師爺,直接忽視了還有兩個重要人物在場,指指石縫裡的兔子,接著道:「我正要抓住它。」
在傾城看來,這管家和趙師爺行跡可疑,但沒確切把握她不便告訴知府,只是從一打照面,便額外留心,暗暗觀察那兩人的神色。
趙師爺和管家一聽要抓什麼東西,心裡一驚連忙往牆頭那看去,正巧撞上了傾城的視線。
傾城這回心裡疑惑更大,她本就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抓它」,竟然真的讓趙師爺和管家感到心虛,看來她這院子的牆頭果然藏著什麼秘密。
尹知府點點頭,給傾城使了眼色,立馬恭敬地將君無憂和徐風馳引進屋內。
傾城拎著兔耳朵,把它放進籠子,準備拿到了屋裡。路過管家和趙師爺身邊,她嘴角輕勾,「趙師爺和余管家怎麼還楞在這兒。王爺都進去了,端茶送水的人居然還沒到。要是遲了,尹大人也兜不住你們……」
這兩人飛快對視一眼,看著傾城笑盈盈往來的眼神,總覺得這月大夫說的話,湊巧讓他們感到心驚。
莫非,這月大夫剛才在牆頭髮現了什麼,這一番話是在敲打他們。
「月大夫提醒的是,老奴這就去催人過來。」余管家眼神一變,面色嚴肅地回道。
傾城沒有看到那轉瞬而逝的狠辣眼光,她已經走出半米開外,怠慢了屋內等人才是大事。
一進門,兩道視線看向她,一個冷嗖嗖,一個火辣辣。
「月大夫,這個交給下官來處理,你還有正事要做。您放心,只要用藥上缺什麼儘管說。」尹知府依然熱情地迎上來,接過傾城手裡的兔籠子。
傾城沒搞清楚狀況,回視那射來冰碴子般眼神的正主。
徐風馳站在君無憂旁邊的椅子上,正目光帶刺地看著她,而他的主子則沉靜地坐在書桌旁,看著她剛剛翻開的手稿。
這麼安靜的氣氛,她心裡不安,知道即將來臨的質問,畢竟她的解藥不靈,反而害了南境春。
不知道為什麼,南境春一直很相信她,特別是昨日午間,她拿出那個初步解方給他時,南神醫當時特別欣慰,看向她的眼神帶著一絲驚嘆。
雖說這藥方的大部分功勞該歸古禪,但外人不知古禪其人,也只以為她月傾城能在兩日之內研究出藥方就實屬不易。
身為同行業的佼佼者,南境春能相信她,並親身試藥,也讓傾城感到意外。
但面前這位端府小四君可瞧不上她的技術,有可能和楚醫長一樣的想法,把她當做胸無點墨又吹牛皮的人吧。
「殿下,您不若先去用膳,這事交由下官告知月大夫也可。」尹知府不知道把兔籠子放哪兒了,出了門再回來一圈,恭敬地問著君無憂。
而這位貴主給了他自行體會的眼神,便敲擊著書頁,毫無波瀾地語氣說道:「本王的侍衛傳話,說月大夫正有要事找本王。時間不多,月大夫有什麼儘快說。」
傾城想了想,也只有付堯幻會告訴他。
傾城走進書桌旁,壯著膽子,說道:「是的,不過……端王殿下,這事我只能和您一個人說。」
君無憂抬頭看向她,傾城發現這是第二次直視對方,而對方散發的氣勢於眼中透著的清澈,莫明震撼住了她。
當徐風馳和尹同文行禮離開后,傾城才收回放在君無憂身上的視線。
暗夜侵襲,傾城鬆了口氣,幸好剛才的尷尬是在黑暗中,然後她轉身去拿燭台,點燃了所有的燈盞。
她又拿起茶為座位上的人倒了一杯,看見對方皺著眉正要起身,連忙說道:「還請殿下多點耐心,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事該如何開口和你講明……南神醫的事我很抱歉,沒想到他會以身試藥,但是這並不能說明我的藥方有問題……」
她張張嘴,發現對方那麼平靜地用冷然的眼神看向她,一時之間不知道還說什麼。
「本王只記得你承諾一定會找出解藥,至於你是否全心全力在履行你的承諾……」
他在皺眉,等著她儘快研製解藥,以解決隴西的這場大災難。
「自然是竭盡全力,不過還得看端王您一句話,我才能在期限內解決。」傾城微笑著看著對方。
「如果本王沒記錯,明日就是最後期限,而你至今給出的答覆,僅僅是除了一個看似並無效果的藥方。」君無憂盯著傾城,讓她突然後背冒起了冷汗,「本王耐心有限,五日已經是最好的時機。如果燕三公主覺得做不到,想要知難而退也不是不可,那麼讓和親及一切協議失效便是。」
傾城緊抿著雙唇,心中冒氣絲絲惱怒,說道:「好吧,我只是想入軍營查看那些服用解藥后異常的人,希望端王爺能通融一下。再者,我在這些醫書發現,研製解藥的突破口在一本名叫『丹砂卷』的畫冊中,而此書在鏡屏畫堂突然失蹤,希望王爺能派人查查此事。若能找到畫卷,傾城感激不盡。」
「一本畫冊竟有解救萬民之法?」君無憂很難相信這樣看似推脫的說辭,「既然燕三公主很想知道邊關西域道的情況,那本王就告訴你。昨日大漠國已經拿下西域道邊境的月什城、月勒城,今日午時大漠國繼續進軍大月國南部月半城。」
傾城睜大眼睛,這樣的壞消息讓她心裡很慌亂,有些艱難的問道:「這些都是真的么?那這次大月國派來迎敵的是誰?為什麼沒有他們主軍將領的情況?」
「燕三公主想要知道領軍是誰也不難,大月國怎麼會一點消息也沒透露給你。」
君無憂罕見地挑眉,覺得奇怪,這盈月公主得到的情報似乎比他還少。
傾城一聽心知必然是大王子的人封鎖了消息,故意不讓她的暗探傳給她確切的情況。
大王子燕和奇是沁大妃所出,以往就頗為敵視金家以及金家的聯姻金達萊家族,如今金家一大一小的男兒作為將領,紛紛投身戰場,國內再無勢力與舒爾家族抗衡,這時候無疑是沁大妃借其自身母族勢力,推動大王子上位的有利時機。
月國重兵與金家,這時候皆在聯合其他草原部落,一同結盟北上抗戰大漠國,而國內能趁機掀風作浪的唯有沁大妃的母族祖拜舒家族,以及耶律家族。
耶律家族忠心不二,與她父王的本族燕迪斯家族關係密切,一直是利益穩固的結盟體,唯有祖拜舒家族野心勃勃,也有能力奪取王權。
金翊揚的父親金科隆早就和她父王說過,要警惕沁大妃母族勢力膨脹,不可榮寵祖拜舒家族過多,以免釀成禍國大患。
她父王對此類諫言從來一笑置之,她也不知父王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此刻她心中擔憂的唯有金家,以沁大妃的手段,必然藉此機會剷除金家大勢,因為金家是唯一支持她公主身份的家族,是父王給她的一副「金盾」。
若金家損傷,她這公主也要當到頭了,下一個名正言順王族繼承者,除了燕和奇就是燕和惠,沁大妃排除異己,對她這個非親生的公主早已怨恨根深。
君無憂起身負手而立,看著窗外,說道:「燕三公主,你的時間不多。本王與你都不過受皇命而行事,唯有這次瘟疫,是上天給你國一次續命的良機,至於關鍵,你是否抓的住,與本王並無關係。本王只能准許你去軍中一日,明日期限一過,你能否研製成解藥都沒有用,我國援兵之約便自動作廢。」
傾城猛地抬頭,緊緊盯著那側身而立的修長身形,說道:「多謝端王准許!不過,待瘟疫過後還要仰仗殿下出面我找個人。」
她站起來,笑得自信滿滿,看到君無憂疑惑地轉頭,便歪頭咧嘴笑道:「殿下別忘了,在饒州我好端端地被你們國人襲擊,被迫變成刺客,你們總得給個說法吧?」
君無憂看了傾城片刻,點點頭,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徐風馳進來,將一個令牌放在書桌上,說道:「明早卯時大門口見,過時不候!」
傾城朝風一般離開的某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某位楚醫長,都比這位大爺的侍衛要可愛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