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我愛你，對不起

  午夜。

  樂茗擱在枕邊的手機嗡嗡震動。

  她迷糊著摸到手機，眼睛勉強睜開條縫兒，看清了來電的那串數字。

  瞬間她就清醒過來。

  封珩的手還搭在她的腰間，帶著睡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怎麼了小祖宗？」

  「沒事，接個電話。」樂茗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隨後便握著手機挪開他的胳膊，去到了陽台。

  接起電話，她略有些無奈：「喂，柳鉉。」

  「茗兒。」

  電話那頭的柳鉉聲音有些虛弱。

  樂茗皺了皺眉：「你怎麼了？」

  「要死了。」

  柳鉉的語氣意外輕鬆。

  他說：「茗兒，你下了一步好棋，讓唐國的槍對準我，而你……不費一兵一卒。」

  樂茗倚在陽台邊，看著漫天星辰，她說：「柳鉉，你披著正義的外衣，實際上做過惡事，你自己清楚的。」

  「這種時候了，我不想再談論對錯。」柳鉉深吸了口氣，「茗兒，你恨我，現在我死了，你也可以放下了，對吧？」

  樂茗合了合眼，沉默片刻后才說：「其實我不恨你。」

  「嗯？」

  柳鉉有些驚訝。

  從始至終，他都以為樂茗恨死了他。

  「你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樂茗想了想，還是繼續說，「你可以算是我的老師，我也不得不承認，如果當年你沒有教過那些，我也不會成為現在的我。」

  柳鉉笑了：「誰稀罕當你的老師。」

  樂茗扯了扯嘴角，繼續說著：「柳鉉，我與你之間沒有恨，只有善惡觀的不同。我還是覺得，只有法律才可以懲治一個罪犯。」

  「公平缺失，正義遲到，茗兒，你太天真了。」柳鉉的笑聲分外刺耳。

  「你的思想已經被你自己禁錮住了，我怎麼說都沒有用的。」樂茗輕嘆，「所以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口舌。」

  「好吧……那說說你，你真的愛封珩嗎？」柳鉉咳嗽了兩聲，似乎是被嗆到了，他咳得很急。

  「我愛他。」樂茗轉回頭看向房間。

  封珩沒有繼續睡，而是躺在床上等她。

  她愛他，毫無疑問。

  「挺好的……」柳鉉笑得更諷刺了，「你愛一個定武州出來的男人，和冥府的掌舵者是至交好友……茗兒，你怎麼偏偏就接受不了我？」

  樂茗抿起唇。

  她轉回頭，又看向了夜空。

  「可能……是我接受不了以前的自己吧。」她皺起眉毛，眼底有淚光閃爍。

  「茗兒，我撐不了幾分鐘了，我死後，萬惡人也不復存在……你，可以放下了……」

  柳鉉的聲音更弱了些。

  樂茗沉默了好一會兒。

  「柳鉉，下輩子別那麼偏執。」

  「咳咳咳……下輩子？我怕是連下輩子的機會都沒有了……」

  「茗兒，最後告訴你一件事。」

  「封縉，是唐國總統夫人的兒子。」

  「咳咳咳……」

  柳鉉的劇烈咳嗽讓樂茗來不及驚訝。

  她震驚，卻也終於搞清楚了唐國對於封縉無條件的支持到底因為什麼。

  「茗兒……」

  耳邊再次傳來柳鉉的聲音。

  這一次，他的聲音倒是比之前都要大一些。

  「我愛你……」

  「對不起……」

  如果，他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里，沒有因為一己之私把她拉入泥潭。

  那麼她的人生會不會更加簡單一些？

  如果，他當初再決絕一些，把她牢牢地拴在自己身邊。

  那麼她現在會不會守在他的身邊，嬌笑著對他撒嬌？

  如果……沒有如果。

  他來得早，卻也早早的失去了機會。

  她不愛他，至少今生不愛。

  下輩子么？

  他這樣惡貫滿盈的人，怕是連投胎的資格都沒有吧？

  柳鉉抹去嘴角的鮮血，捂著心口的傷，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電話里，他聽到了風聲。

  她應該是在陽台接他電話的吧？

  最後一眼的夜空，他與她，看的是同一片。

  他真想去見她一面啊。

  但他知道，現在的他，一旦出現在她的身邊，便只會給她帶來數不盡的麻煩。

  他不能為她做什麼了。

  那便不要給她再添麻煩了吧。

  柳鉉握著手機，把它貼在自己耳邊。

  聽著她的聲音離開這個世界，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他的嘴角緩緩上揚，沒有一丁點兒將赴黃泉的恐懼。

  樂茗看著夜空，隱約間，瞧見一顆流星滑落天際。

  手機里已經沒有柳鉉的聲音了。

  她感覺有些冷。

  「柳鉉。」

  「一路走好。」

  她的嗓音分外沙啞。

  緩緩放下手，手機上的號碼是陌生的，也不知柳鉉是用了誰的號碼。

  但她剛才看到這個陌生號碼，直覺便告訴她，一定是柳鉉。

  樂茗靜靜地站在陽台上，看著漆黑的夜空，彷彿看到了那段自己最不願意麵對的歲月。

  她恨柳鉉嗎？

  還是恨那個年少不懂事的自己？

  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啊。

  腰間一緊。

  樂茗不必回頭便知道是封珩來了。

  「怎麼了？」

  封珩把她擁進懷裡，側頭親了親她的額角。

  「哥哥。」

  「柳鉉死了。」

  樂茗的聲音倒是平靜。

  封珩的手微微一頓，旋即把她抱得更緊了。

  「小祖宗，他的罪，不管在哪個國家的法律里，都要被判處死刑。」

  「我知道。」樂茗點了點頭，向後靠去，把頭枕在了封珩的肩上，「只是我終於意識到，其實我根本就不恨他。」

  「乖，都過去了。」

  封珩扳過她的身子，看著她的眼睛說。

  樂茗的眼眶有些泛紅。

  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去揉著酸脹的眼睛。

  她說：「他跟我說，封縉的母親是唐國總統夫人。」

  「嗯？」封珩皺起了眉頭。

  這事兒，他都不知道。

  樂茗把臉埋進他的懷裡，用他的睡衣蹭掉了自己眼角的淚花：「他的消息大概率不會出錯，要不還是查一查吧？」

  「我來處理，你別操心了。」封珩拍了拍她的頭，「乖乖養傷，都過去了。」

  「嗯。」

  「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十年前的事情早就已經沒有了絲毫痕迹，而現在，就在前幾分鐘，她曾經的那段黑暗歲月，也因為柳鉉的死亡而再也不會被人知曉。

  只要把它深藏心底，時間久了，她大概也會忘記的吧？

  樂茗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臟疼得厲害。